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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白之夜 起初，世界是一片黑暗包裹的浑沌。神圣者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从此，白昼里，天空的荣光澄明一切；夜晚里，大地的暗默庇护一切。 许多的时代过去，人们仍对这天空的荣光有着大敬畏，大欢喜。他们每每在大地上仰望日月星辰，对这天空的荣光充满秘密的热忱、渴盼和感恩。甚至我们小小的萤火虫竟也成了人们膜拜的图腾偶像。 事情从普罗米修斯为人类盗取天火的那一天起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人们开始野心勃勃，试图用自制的光明驱散黑夜了。我们这些神圣的萤火虫终于被他们捉进布袋里当成灯盏。慢慢的，他们又发明了打火石、火药、枪炮、油灯、蜡烛，直到电灯、霓虹。 于是这里成了不夜的城市，人类中的大多数已经再也不去仰望天空了。我从高处向下面观望，发觉城市像是被封闭在巨大的玻璃灯罩里。这玻璃灯罩又像一只倒扣的鱼缸，人们就像梦游一般在鱼缸里面奔忙穿梭。 后来，他们又要发明原子弹、氢弹、甚至人造的太阳和月亮了。他们依靠科技的文明，理性的光辉照亮了尘世的一切，大地再也没法像母亲一样庇护世间的生灵了。人们习惯了对自制的光明的崇拜，他们的目光为五光十色的世界所吸引和捕获。当人们不再仰望天空的荣光，心灵的黑夜不为人知地悄然笼罩了世界。 有一天，人们的霓虹闪耀的城市忽然在狂风大雨中淹没，变成了汪洋深处的死城。只有一只方舟船载着地球上的最后一对男女漂泊在海上。据说只有他们没有忘记在世界的漫长黑夜里仰望天空的荣光。 又是千百万年过去了，方舟船上那对男女的子孙后代已经遍布地球，就像蚂蚁爬满削掉皮的苹果。他们已再次发明了电灯、霓虹、技术、理性，强行解蔽一切黑夜和神秘。他们中的大多早已再次遗忘天空的荣光。然而，也仍然有极少数人，吟唱着美妙的歌，在这悲哀而神圣的夜里不断迁徙，不断仰望着寻找，浪迹四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