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北川 

    无故把人渡入炼狱，他也为自己打开了炼狱之门。   

    最大的谎言莫过于将1959年至1961年大饥馑的真正原因"一大二公"掩盖起来，将饿死数以千万老百姓的可怕事实掩盖起来，称之为"三年特大自然灾害"。在５０年代末任毛泽东秘书的李锐曾经这样评论这次灾害，他说："饿死成千万人，这是古今中外历史上承平之世绝无仅有之事。"就连国家主席刘少奇同志在1962年1月11日至2月7日中共中央召开七千人干部大会上，刘少奇同志代表中央做报告时，总结过去几年工作中的失误，指出的原因是"三分天灾、七分人祸"。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鱼米之乡的里下河地区户户飘白幡，村村立新坟，甚至有的死绝了户啊！这一房延续了若干年的血脉从此永远断绝！

    1962从1961年春开始，苏北一带的县、乡镇公社陆续建起了疗养院，疗养院大多建在乡镇卫生院的边上，有专人烧饭，不！是烧粥汤，正常一天三顿有一两大碗粥汤喝人就不会死得那么快！甚至得以生存下来。夏秋气温不冷，又有各种瓜果菜蔬充饥。冬春是死亡的高峰期，饥寒交迫最易夺走老幼病残之命。几个老头蹲坐在墙脚根晒太阳，开口不外乎谈吃，谈从前吃过的冰糖扒蹄、闷油豆腐是多么好，吃了如何靠心，如何......！要到中了，大家散了，一老头竟没站起来，喊他也不睬，拖他，再细看他己经死了。

    我的小学三年级同学黄x安才11岁，得了黄肿病，一个多月后，老师看着他空空的座位幽幽地说：黄x安同学他不会来上学了，永远不会来了！

    青春期的少女月经迟迟不至，年纪轻轻的育龄妇女都绝了经。里下河名镇樊汊关河北，渡口大队支部书记钱大小的老婆却连生了三子、四子两个丫头。钱支书的大女儿粉英子生得不单俊俏，还在镇上读初中，与本大队会计的儿子大强和养牛家的儿子小牛同班。大强贪玩、好打架。但他唯独对粉英子非常好，中午在学校里代伙，早上上学，下午放学总要等粉英子一起走。粉英子招来了女同学的哄笑，男同学也看不起大强这种公开讨好女生的行为。大强却我行我素。后来，若不是粉英子的爸爸钱支书坚决反对，粉英子又非常孝顺、善良，不再理大强了。不然，大强还是有望将粉英子追到手的。钱大给粉英子许给了本大队一个在福建前线当兵的人，后来，钱支书的大女婿还提了干。

    人们当面称钱大小为钱支书，背后竟然喊他钱大鸟，有人干脆省了"鸟"字，就叫他钱大。钱大小有个弟弟钱二小，在镇上电米厂做钳工，一流的手艺，人也忠厚，口碑比钱大好得不是是呢！真是一娘能生九等子啊！

    "1958年呀，吃饭不要钱呀！" 到了1959年，从里下河地区调出的粮食越来越多，各级大小干部粮食产量争放卫星，越放越高，人民日报报导粮食亩产最高至十二万斤！多出的粮食国家理所当然地要调走。因此，苏北一带的各公社、大队的食堂不得不关门，农民家中又无存粮，还要大炼钢铁、上绞关，没几个月青壮劳力都成了皮包骨头，老人、小孩陆续开始消瘦、浮肿、死亡。关河北的渡口大队粮食仓库有三把大锁，钥匙是钱支书、会计、保管员每人一把。其实，钱大身上就有三把钥匙，会计、保管员不过是聋子的耳朵--摆饰。别看钱大一天到绷着脸，若见到大姑娘、小媳妇他可是换了一副脸，和颜悦色且趣语不断，逗得妇女笑声连连。若妇女在麦田里小解，钱大会大声问道："呵呵！麦子长得好吗？"立马会引来男女劳力的哄笑。若妇女漏了单再有几分姿色，钱大不单动嘴也会动手的。许多大姑娘、小媳妇着过他的道，只好忍气吞声认倒霉。  

    一次公社召开全体支书会议三天，军事化行动，不准回家，吃住就在公社食堂。晚上散了学习，躺在地铺上，关河南的丰家大庄老支书毕勋不屑钱大的所作所为，戏弄起钱大，说他强奸妇女，是个大烧棍。钱大还自豪地回道："大烧棍不错，我认了！你老兄说强奸就不对了，坏了我钱大鸟的名头，哈哈！"钱大点上香烟，继续道 ："我从不强迫这些堂客，都是这些堂客自己解的裤带子，毕支书你不信去问问你们大队的桂枝、大兰子，我睡过的哪个说不快活的？哈哈！......！"

    毕支书骂道："你这畜牲，桂枝比你大10多岁，你也不放过啊？还是人吗？"

    钱大居然一点不生气，反而继续显摆道："桂枝是远近的有名的大美人，大个10多岁又有什么说项呢？，她人好看，那个货啊更崭得......！哈哈......！"

    四十多岁的桂枝，风韵犹存，她少女时代就是里下河名镇樊汊一带远近的闻名的大美人。桂枝一生坎坷，如今又饱受饥饿的煎熬。她却不怕苦，野菜、马笼头、苦菜、菱盘子都咽得下去。她宛如大漠中的胡杨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耐旱耐风沙，只要有一点点水就能茁壮成长。可是，三棍子打不出闷屁来们矮佬丰小六子胃口总想要喝粥汤，整正躺在床上哼声不绝，虽未生下一男半女，毕竟20多年夫妻了，桂枝半夜起来偷偷地去抹未熟的青麦穗子。偏偏给毕支书带领的基干民兵抓住了，麦穗子没收，毕书记批评教育一顿也就放了她。回家的路上，桂枝不忍让丈夫小六子失望，便撑船去了关河北的渡口大队抹一点未熟的青麦穗子。

    五月初正是青黄不接，晚风中洋溢着阵阵栀子花的芬芳。她刚抹了两、三斤青麦穗子就停手往靠船的北岸走去。刚靠近岸堤，一支三节电池的长电筒光罩住了桂枝俏丽成熟的脸庞，她傻了！想掉头，田那头也有人。

    "哈哈！过来，深更半夜到河北来做什系的？说！"

    坏了！怎么落到钱大鸟的手里？他可不是毕支书好说话啊！只好硬着头走过去。

    钱大伸手拍拍桂枝藏在怀里的大麦头子，得意地笑道："大美人，这是什系啊？呵呵！"

    "钱支书，钱支书，行行好！小六子饿得不行了，抹了一点青麦穗子家去给他烧一点粥汤喝喝。你支书高抬贵手放我过去，日后，我会报答你......。"

    "放你我一句话，你怎么报答我啊？"钱大的眼里已闪现出兴奋躁动的光。钱大见两个基干民兵不识时务地站在旁边，忙吼道："去去去！到旁的地方看看！"

    朦胧月色下北关河岸柳随风起舞，西南风送来了阵阵浓郁的栀子花香，秧池里的蛙鸣犹如美妙的小夜曲。若不是连续灾害饥饿缠绕，此夜北关河的景色是多么美好啊！

    钱大迫不急待地拉着桂枝上了船，从桂枝怀里抽出了盛大麦的小口袋，笑道："我俩快活过了，放你！连这小口袋也带家去。"未等桂枝答应，他已解开了钮扣，双手粗暴地挤捏着桂枝傲人的乳峰，满是胡渣的嘴在脸上乱啃起来。被摁倒在船中仓的她，惨白的月光下无意识地看到了钱大的孽根，大吃一惊！这家伙怕是驴子变......。船身激烈地荡漾起伏，水波纹从船的周围一圈一圈散开去。

    当钱大心满意足地从桂枝身上爬起来，桂枝仿佛经历了极其漫长的煎熬。她将正慢慢系裤带子钱大推上岸，篙子狠命地一撑，再也没看钱大一眼。头也不回地过了河，桂枝反而哭了，恨了！恨没有刀，不然一刀就把钱大的驴肾给骟了，省得那孽根再害人！

    多少大姑娘、小媳妇遭受钱大逼奸的厄运啊？从此，身心俱受炼狱般煎熬！竟没有一人敢去告他钱大支书！只有一人偶尔敢当面赌咒钱大，就是他多病的妻子。她最后一次切齿小声骂道："你不晓得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你连香秀都没放过，猪狗不如啊！你不怕报应，你就不能为儿女们积一点德吗？"

    香秀是钱大的堂妹，香秀的父亲是钱大的堂叔，钱大与香秀的祖父辈是亲兄弟，一个老太爷老太太所生啊！

    钱香秀身材娇小，母亲死得早，父亲十分娇惯这独女，招的女婿是香秀老实憨厚的表哥，虽些生了一对儿女，依然感情淡漠。香秀眼见老父亲日渐消瘦，脚上己起肿，看来难等新麦上场了！叫丈夫去偷麦穗头，他怕。香秀就自己去了，结果也是刚抹好在回家路上被堂哥钱大抓住了，这叫人赃俱获。她想：你是堂兄，能把我怎么样？

    香秀啊香秀！你错啦！

    钱大照样又支开基干民兵，那手仍然很坚决地伸进堂妹香秀的怀里夺出盛大麦头子的小袋子，淫笑道："秀，听说你早就分床睡了，是吗？"

    "哥，我们是堂兄妹啊！庄上，连全大队的妇女你哪个没有玩过？你让家去，我爸脚上己起肿了，哥！"   

    "秀，哥喜欢你，全大队就剩你秀了，来吧！哥今后会让你吃上饭！来吧！"钱大双手抱着挣扎的香秀，喉咙里咕咙如狗舔食般呷起了娇小略显下垂的双乳，香秀身子一抖，晕了过去。

    等香秀醒来时，钱大坐在几乎全裸的玉体旁惬意地吸着香烟，另一只手还抚摸着香秀的乳房。她欲哭无泪，急忙拉上裤子朝庄上跑。钱大喊道："回头！把这拿回家先给叔子烧点粥汤喝喝。过几天，夜里我弄二斤米给你。"

    香秀无可奈何地回了头，屈辱地从禽兽不如的堂兄手里接过仅三、四斤重的青大麦头子。这三、四斤青大麦头子烧的粥汤全给老父亲、小孩子吃了，香秀一口未碰，她实在咽不下去。

    三天后，钱大安排了香秀的丈夫夜班巡逻，自己则吃过夜餐带上二斤米敲开了香秀的门。开门前，香秀思想上曾有激烈的斗争，但是，一想到时日不多的老父亲与一双儿女，她心力交悴地打开了使自已精神与肉体饱受蹂躏的炼狱之门。香秀要熄灯，钱大却说："熄灯打了折扣，这样才有趣！"正当钱大抱着木头一样的香秀疯狂发泄兽欲之时，这人间至残至酷的一幕被悄悄跟踪而至的妻子亲眼目睹，钱大的妻子悲愤过度，急怒攻心，一句话也说不出，浑身颤抖，不一会，猝然倒地，再也没能起来。

    香秀的老父亲终究没有等到新麦登场，油尽灯枯，临死时的最后一句话：让我吃一口饭，我死就瞑目啦！惨不忍睹！

    小牛年纪轻轻也了黄肿病死了！同学粉英子、大强难过了好一阵子。

    三年灾害终于过去！东汇公社调来了为人正派、工作认真、处处为民着想的宗书记。他一到任，便狠抓恢复粮食生产，调查干部贪污腐化的问题，亲自蹲点群众反映干部贪污腐化问题最多的渡口大队。仅半年时间，撤消了钱大小的渡口大队支部书记职务，开除党藉。接受群众的监督。

    可惜好景不长，仅三四年太平的日子。1966年5月，史无前例的"浩劫"开始了！回乡知青黄大祥组建了"毛主席思想造反战斗队"，自任司令。历次运动开始都是先打"死老虎"-地、富、反、坏、右。黄大祥司令对钱大鸟因干涉他和粉英子恋爱的事早就怀恨在心，黄司令将钱大列入了坏分子行列，钱大自然不服。黄司令在司令部-原大队部痛打了钱大一顿，腿都打瘸了，还是被戴上高帽子、黑牌子游乡示众，自己敲锣自己喊："我是坏分子钱大鸟，贪污腐化下了台。"

    天黑透了，钱大才被放了，一瘸一拐地摸回家，他满脸是泪。

    粉英子非常心疼老父亲，晚上她思前想后，瞒着公婆与孩子偷偷来到黄司令的司令部找曾苦苦追求她的黄大强，黄大强等的就是俊俏的粉英子。

    孝顺的粉英子你太孝顺善良了，你这是以身饲狼啊！黄大强的一套简直和钱大鸟如出一辙。

    1969年底，我插队到东汇公社丰家庄大队。第二年春天，县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在东汇召开万人公审大会：黄大强犯有破坏军婚罪，判处有期徒刑7年。押下去......！

    忽然，一阵撕裂般的呼天怆地声："报应！报应啊！......！"

    哦！钱大鸟在嚎啕大哭。

                                                      2008.6.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