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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煮酒 朋友约我喝茶,在她家那个漂亮的屋顶花园。 朋友眉头微蹙,有一抹淡淡忧伤隐藏其间。深秋的傍晚已经有了丝丝寒意。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有水壶里的茶香随着咕嘟嘟的水汽冒了出来,一同漫开的还有一种淡淡的心酸和清凉,顷刻之间,似乎数不尽的人生况味都涌上心头——青梅煮酒,就是如此吗? 朋友本来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后来,随着丈夫承包的工程越来越大,家庭财产的积累越来越多,她回家当了全职太太。最初的她是惬意于这种生活的。可是,就在曾经的某一个瞬间,她却突然发现除了这个几百平米的公寓,她已经一无所有了。 一阵风吹过,朋友的泪在茶壶的水雾中若隐若现。 青梅煮酒,应该是没有太特别太奇怪的味道吧?应该是所有的人都经历过它或者有必要经历过它的一个过程吧?青梅煮酒,本应只有着青梅的苦涩与芬芳,是不是因为它是对旧事的启封,所以多少有些老酒的韵味呢?在心情的簇拥下,将老酒一点一点温热,故去的一切又活了过来,皱缩了的梅子又渐渐地舒展,人看到了过去的自己,而且是如此不堪回首的稚拙与清晰---------青梅煮酒时,人在蒸发逸动的水雾里,注视着自己朦胧的过去,有笑有泪,这是否是一种短暂的永恒呢? 又想起了水云。在她患心理疾病的很长时间里,照顾她安慰她的除了丈夫和朋友,最多的应该算是她的母亲了。每次看望水云出门,她母亲都要对我们千恩万谢,好象我们就是治疗她女儿疾病的最好医生。于是,每一次离开水云家,我都要经历这么一个恍惚———一位脸上写满焦急与疼爱的妇人从茶炉的烟雾中走来,呛得人咳人生泪。在子女的青梅枝下,也许只有她最知甘苦也最尽甘苦了。 单位里有一个要好的同事,一个非常美丽的,娇小玲珑的年轻母亲。她有一对长得非常漂亮的双胞胎儿子,还有一个非常爱她但双目几乎失明而且肾脏也不好的丈夫。她每个月的收入,必须首先支付一家人———他们夫妻俩和孩子,以及他丈夫的父母的生活,然后想办法留点节余给丈夫治病。每一次他丈夫病重,她就会到处借钱,为此,我们几给朋友不知背地里为她流了多少眼泪,可是,我们却从来看不到她的泪。“哭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无论什么,发生了,你就要想办法面对。”说这话的时候,她用的是白开水般的口气。 为什么?在繁华中忙于追逐,在追逐中不断失落,在失落时感到悲哀,在悲哀时才偶尔看清楚自己? 为什么?在过去中积累现在,在现在中赌押未来? 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没有未来了,我站在悬崖上回首过去,会看到什么呢?是看到留出大片丰富的空白的一幅淡妆浓抹的山水画呢?还是看到虬枝上迸出几棵梅朵如婴儿的唇的一副疏梅图?哦,如婴儿的唇的疏梅,那会是青梅吗?而我的泪,历尽沧桑,终于冷漠地落下来,脚边的一株草啜饮了它也会醉的,-------那泪会是酒吗? 天黑了。“我们走吧!”朋友说。 而我只知道,许多路不是脚走出的,心里的无数经纬,不可描画,却永远朗朗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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