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不清已是第几次去普陀山了,也淡忘了普陀山给我留下了什么。这段时间一直准备着去西藏的事,偶尔翻出女画家巴荒的《阳光与荒原的诱惑》,看到一行文字“你无法拒绝眼睛去触摸它黑色的影子,正象你无法太阳的触摸,在那阳光和阴影都无法触摸的地方,你无法拒绝心灵的触摸”,普陀山会触摸你的心灵。 普陀山,人称海天佛国,是中国四大佛教胜地,是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道场。在那茫茫的大海里,一座孤岛,寄托着世人不尽的幻想。或祈求来生,或拂平创伤,或寻求迷津,或求菩萨指明方向。那一座小小的岛屿,承载着太多世人的期望。 我们一行五人,二男三女,其实我是陪他们去的,其中三人是我的战友,一人是战友的朋友,那个31岁还未结婚的单身女贵族。三个战友中,那男的刚经历了婚变,加之转业改行,对未来很是迷茫,两个女战友则各有各的企求。 开往普陀山的船是晚上6点从灯红酒绿的外滩出发,船在两岸灯火通明的黄浦江里航行,满船的乘客这时大部分都挤到甲板上看黄浦江那旋旎的夜景去了,浦江的繁华和喧嚣使许多初次搭乘的人们兴奋不已。当船渐渐驶离市区,夜幕也越来越浓重,灯火也渐渐阑珊,人们陆续开始回到船舱,因为这时窗外除了浓浓的夜便是单调的水和马达的轰鸣,没景色可观赏了。一至于船到长江口,渐次到了那茫茫的海面,甲板上几乎没什么人了,我一个人伫立在船尾,不知道在想什么东西,螺旋桨卷起的浪花溅湿了半个后甲板。蒙蒙夜色,苍茫海水,众人皆进入了梦乡,我终于经受不住寂寞,经受不住阵阵倦意,回到那温暖的船舱,躺下来。 船经过了一整夜的航行,当我醒来时已是曙光初放,舱外依旧站满了人,争先恐后地看那日出,看那不远处即将到达的精神故乡,普陀山到了。同伴们也早已站在甲板上,看到我出来,一个个似乎在讥笑我不懂风景,甚至为我错过那日出的风景而惋惜。 船慢慢的靠岸,拥挤的人流几乎挤坏那栏杆,欣喜者有,彷徨者也有,辩不清他们来自何方,去向何方。我在想,普陀山就那么大,如何去接纳那么多梦想,即便那大慈大悲的观世音法力无边,也如何承载的起这么多的期望。 由于我来过多次,很熟悉环境,所以选择了一处左边是庙宇右边是大海的住处,左望,红墙黄瓦,青灯黄卷,听得见晨钟暮鼓,回首,沧海茫茫,水天一色,涛声里滚卷的是彼岸的畅想。由于同行的人各有各的打算,在匆匆游完了经典的景点之后,便自由组合,自己寻觅方向。烧香的,祈求神的力量;看海的,张望的彼岸的天空;闭门不出的,静思心灵的方向。 那个单身贵族喜欢缠着我,特别是晚上,我们一同坐在那普济寺前的莲花池边,那是潜心修炼,祈求到达彼岸的和尚门的放生池,眼前是一汪平静而清澈的湖水,一轮明月映在湖中,离我们很近很近,几乎伸手可得。身后是那高高的红墙,那紧闭的大门和围墙里是神的世界,寂静而空茫。那女子看着湖中的月亮问我,她说“沈从文的围墙与身后这庙的红墙,亦或是情感的围墙有什么联系和区别?”我踌躇半天说“他们本质上都是一堵墙,都隔阻着两个时空,区别在于,一个有是有形的,一个则是无形的”。“至于那围墙的进出,往往,那有形的也许更容易点”。我接着话题继续说,其实神也是一堵墙,一个飘渺于天际的围墙,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与神是相通的,或者说人既是神,神也是人。因为那神与人同样的脆弱,这不,神也需要用厚厚高高的墙围起来。就如这湖中的月亮,近在咫尺,那身后的神又在哪里呢? 这时不远处收音机里传来一首叶倩文的老歌,“红尘滚滚,痴痴情深,聚散竟有时……”,不知怎地,想起了李叔同,那个弘一法师。风流倜傥冠当时,转眼佛门皆成空,娇妻爱子抛无顾,一念了却尘蒙蒙。李叔同走出了一堵围墙,走进了另一堵围墙。 还是那巴荒,她说,她像所有“痴人”一样,探索生命存在的终极意义,追求“文明”而又渴望回归,即无法摆脱追求过程中不断地失落,亦无法摆脱追求更高层次的渴望所产生的困惑——生命的核心是一座巨大的荒原。渐渐地醒悟,或者是幡然回首,如同李叔同,从有知有欲走向无觉无欲,走向虚空。就像这水中月、身后神,孰真孰假? 已经很晚了,起身从那亦真亦假的水月佛灯转向右边的海滩,夜幕下的大海尽管月光如洗,但在那天的尽头,那水天相连的地方,仍然是凄迷和渺茫,叫人心底里感觉到恐慌。潮水不知疲倦,单调而机械地重复着起起落落,来了又去,去了还来。背后的山林,风吹松涛,一阵紧似一针,几许人家的灯火呼唤我们回去吧。 回到宾馆已是深夜时分,为生计奔波劳碌的人们、为情欲恩愁困惑的人们、为获得解脱超度而期求神灵的人们,此时大多都在梦乡里品味盘点。睡吧,别过多的去触摸那心灵,我催促那女孩,其实心灵的底处寄放了太多的东西,偶尔去触摸一下,就像那夏夜的萤火虫,闪耀几下是可以的,但千万别时不时把它翻个底朝天,我告诉她,明天我们要去的是南天门,那有个地方叫“定水心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