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二00三年的一天，我正在办公室里处理那两个机关食堂工人因工作不协调而闹矛盾事时，一个年轻的女警察走进了我的办公室。

闹矛盾的两名工人都是四十岁左右，一个发胖，一个消瘦，胖的那个是食堂临时负责的人，不过同瘦的那个一样也是食堂的炊事员。

其实他们都没有过干炊事工作的经历，能到食堂来工作完全是因为形势的需要。现在监狱的工人很多，但自从监狱企业不景气之后，这些工人就下岗了，下岗后为了重新就业就需要新的工作岗位来安排。所以监狱里就决定把他们安排在机关食堂里来从事炊事工作。把原先由罪犯做的事就安排由工人来做。机关食堂的罪犯一律收回监区里。

没想到干不来炊事工作不是他们炊事员的麻烦，麻烦往往是留给我这个办公室主任的。

机关吃饭的都是些有级别的人物，就是一个小小的科员也会对做不好的饭菜大发脾气。当然冲着的就是我这个人了：你这个主任是怎么当的，一个小小的食堂都管理不好，做出的饭这么难吃。

我知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的道理，各人自有各人的胃口，但我也知道这些所谓的炊事员是纯粹的假冒伪劣的不合格的产品，但我又能如何。

一来他们是监狱分配来的，我不可能象企业老总那样有人事决定要，干不好工作就喊他们下课。二来他们也确实需要在这个世上生活，要生活就工有一份工作，我不能砸了他们的饭碗，所有的罪过我一个人承担算了。

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也努力地工作，但是有些工作并不是靠努力就会有好的效果的。所以努力工作的他们做出来的饭总是那么惹人评论。

这两个炊事员的矛盾就是因为别人的骂声而起来的。

早上的包子没做好，一个吃饭的人就说了那么一句话：做不来就别在这里做吧。

胖的那个赶快就讨好似的解释：那不是我做的，那是瘦个子做的。

监狱里警察和工人的地位那各是一块天，警察的政治地位和经济地位往往可能是工人的两倍以上。

工人生活在警察圈里就象是保姆对主人那样。在监狱里这是一个普遍的不争的现象。

可是这种现象这既不是警察的错也不是工人的错。

所以那个胖个子炊事员讨好地向那个吃饭的警察解释的时候。在一边的瘦个子就觉得胖子作为一个食堂的临时负责人不该把自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出去，任何人也有自尊心的。

他们就在那里大吵了起来。

吵起来的声音一下就把我这个办公室主任的工作给添了黑。旁边的评论就象风一样地起来了：这个主任是怎么管的嘛，没能耐，一个小小的食堂的几个臭工人也管理不好！

我就那么听着，不言不语的。眼前的现象也使我确实没话可说。

有人说当办公室主任的要有“五得”：一是要等得，二是要听得，三是要饿得，四是要喝得，五是要受得。

一年的办公室工作已经使我对这“五得”有了深刻的体会并取得了真经。

我不声不响地把他们找到了我的办公室。

我要教育教育他们。当然不是教训。

其实他们也挺难的了。我没有教训弱者的习惯。

我就对他们俩说，你们这是怎么了？做不好饭没关系，你们只要努力了就行，但是你们在众人面前大吵这是不行的，这象什么话嘛，影响多不好！

他们就说主任真对不起，我们给你添乱了。

我说你们这个时候说这个有屁用。我说我倒不怕自己的你们的事对我名声有什么影响什么的，可是你们这么大的岁数了，同志之间有话好好说嘛。你们在一起来工作是一种缘呢。有句话说得好，有缘修得同船渡，你们能在一起工作，这是前世修得的缘份呢。干吗破坏这种难得的缘。

我就那么文诌诌地给他们讲，他们也挺耐心地听我说，这一点，倒是给足了我这个当主任的面子。

这时走进我办公室的那个女警察是我们单位的政治处主任，她对我说话了。

别看她也是一个主任，可职位和职权比我这个主任要大得多。全狱几百号警察职工的去留安排就在她的手上呢。

但即便如此，我对她并没有那么卑躬，但也没有故作高傲。我有我的处事原则。

这个女主任就对我这个男主任说：杨主任现在有事吗？

我说大事倒没有，不过小事倒是很多，你也是知道的，办公室的工作就是那么些麻麻杂杂的小事。

我又说，就象你们干政工的有句口头禅：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我们的办公室的也有句口头禅就是：大事你莫办，小事该你办！

女主任笑了笑：杨主任真是会开玩笑。

我说没有开玩笑呢。我怎敢跟您开玩笑呢。

这个时候就又有两个人走进了我的办公室。先走进的那个人对我说：杨主任我家的房子漏雨你找个人修修吧。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但是我还是一本正经地说，你们房屋漏怎么该我找人给你修呢？你随便找人修了就是啊！

他理直气壮地说，为什么不是你们办公室找人给修呢，我可是给单位交了房租的呢。

这个时候我无话可说了，他说的是事实。

第二个走进来的人对我说：杨主任，我这个月的电话费怎么这么高呢？

我说这个问题你要问你自己，你打了多少电话我怎么知道，或者你去找电信局问问吧。

他说当初安装电话是单位统一安装的呢！

我说没错啊。

他说这个事以前一直是办公室在负责对外联系呢。

我说怎么这个事会是办公室的事呢？

这个时候那个政治处主任就说话了：你们办公室是服务机构嘛！重要的是要搞好“三个服务”。服务领导是第一，服务机关是第二，服务基层是第三。现在基层的同志们工作很辛苦，你们办公室要为他们服好务嘛！

一股无名的火在我心头升起，但在脸上任何人也看不出来的。

那他们老婆拉不出来屎也要我们这个服务基层的去服务嘛！简直是歪理！我心理暗骂。

这个时候女主任开始对我这个男主任布置工作了：杨主任，如果你没有什么大事的话，今天你们到县教委去一趟，为职工的子女读书去跟教委沟通沟通！

我说我照办。

在教委沟通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我手机的是个女人。

我知道此时这个女人就是我们罗监的夫人，她也是一位警察。

她说杨主任我们这次有几个孩子要到市里去读书，你看有车去吗？

我说恐怕没有车了。

她说那其他到县里读书的为什么有车去送呢？

她说的是事实，我在电话里这这这地结巴了一会儿。我说现在真的确实没有车在家里了呢！

她说我们又不是不给钱，你怕什么嘛！车费我们照样交呢。

我说这我知道，这样吧，我先问一问车辆调度室尽量调整一下车辆吧。

她就挂上了电话。

对车辆重新作了安排后，我就打电话给监狱长夫人叫她们的孩子做好准备，到时监狱派车送。

电话里就有了一声：原来杨主任最初是在打官腔啊！

我心里叫了一声：冤！

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又很烦地响了起来，我只好对正和我说话的教委的同志说了声抱歉。

接着电话的时候我开始冒汗了。

电话是丁政委打来的，他是分管我们办公室工作的。

丁政委说：杨主任，听说有车明天到市里？

我心一惊，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

我说是的，是送罗监他们的孩子到市里上学去！我想抬出罗监对我也有好处的。

丁政委在电话里嗓门大了起来：不行！！

我心里咯登了一下，政委冒火了呢。

杨主任你想想，领导的孩子要送，那今后其他职工的孩子上学要车你怎么处理？领导不能搞特殊啊。现在要讲究以“三个代表”武装头脑。你武装到哪里去了？

我声音低低地说，政委，这次不光是罗监的孩子，还有其他职工的孩子，不算是为领导搞特殊啊。

丁政委火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实话跟你说吧，杨伟，你这次派车是在私派呢。你没按程序办呢。以前我说过，车辆到市里一律要经过我这个分管办公室的领导同意。

我还想解释一下，这个时候丁政委把电话挂断了。

站在教委办公楼的走道上，我拿着电话不知怎么向罗监夫人解释。

我知道罗监夫人的话80%就代表着罗监本人的意思。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