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 囗
古代掌握话语权的同志说过这样的话:"失节事大,生死事小。"这话往往用来拿女人的脐下三寸来说事儿,殊没道理;这一节操与生死之间的辩证逻辑,若用在文天祥那样的好汉身上就比较合适。看来,先贤也有犯浑的时候。
生死,其实是大事。
生命属于每个人只有一次,死亡也是,就跟一个人的初夜一般,从理论上讲绝对只有一次。--至于依托于当代医学手法得以妙手回春的"技术处女",就忒无厘头了。
最迟是从两千五百年前的孔老夫子说出"未知生,焉知死"那句名言起,中国人就开始了对死亡的忌讳。对于死亡,中国百姓或者一味避而不谈,或者把死亡跟升天、地狱、六道轮回挂起钩来,以至于在不开化的乡间冥币冥婚纸马纸人甚至纸扎的小轿车万艾可安全套大行其道,做孝子贤孙状的生者为死者预约阴曹地府里的再度雄起......这就是中国人的现实情状。在西方文化那里有所不同,人家是可以把死亡堂而皇之地摆到桌面上来谈论的。
自从数家大学开设了殡仪技术与管理之类专业,让人们欣喜地看到了社会发展带来的都市社会对死亡态度的转变:文明的进化不惟为活着的人们提供优良的生存环境,还应当包括死后的躯壳能够受到足够的善待。从根本上看,不讳言死亡,或者让现代人对死亡有一颗平常心,是一定需要高水平的技术化支持的。殡仪技术与管理成为一个登堂入室的大学专业,加之遗嘱公证跟婚前财产公证一样渐渐成为人们接受并实行的一项人生内容,让人们看到:现代的都市人已经有能力死得体面、死得有尊严一些,而这正是系乎人类终极关怀的问题。
这里愿意贡献上自己有关死亡的一个小想法。相信35岁以上的朋友都有一个共同的经历:哀乐听得最多的,是毛、周、朱三位共和国缔造者先后辞世的1976年。那一年我还是小学生,便听厌了整天车轮战一般轰炸耳膜的哀乐,开始时与国人同哀,后来渐渐觉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直到1997年看到死后的王小波GG跟朋友告别时弃通行的哀乐而改用莫扎特小夜曲的记载,才恍然明白:中国通行的哀乐就像是直接用一记记重锤来敲击人的泪腺,对本应属于自发流露的悲情和泪水硬来硬要似的,其性质就跟春节联欢会上一味"胳肢人"来换取笑声的相声小品同样有几分无理取闹。
此刻本郎的要求是:如果属于我的第一次的死亡来临,一定弃"法定"的哀乐而代之以《春江花月夜》一类优美悠扬的调调,--拜托了,我的将来的治丧小组的朋友们!目前都市里正时尚着"遗嘱公证"的多是大宗金银财产之类,不知这样事先指定人生告别乐曲的内容可否也做一个公证先?
孔夫子还说过一句话:"敬鬼神而远之。"对属于自己只有一次的死亡,也到了更新观念的时候啦:该把死亡看做人生愉悦之旅的看做愉悦之旅,该做遗嘱公证的就做遗嘱公证,除非你自己心里有鬼、敞亮不起来!前些年学生们考试动辄要写"我的第一次什么什么",其实"我的第一次死亡"才是放在每一个人面前的命题,你无法回避。当代人实在是万幸:有了大幅度进步的当代殡仪和遗嘱公证的双重技术支持,人生的最后一步蛮可以走得潇洒一些、漂亮一些、更人性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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