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四月叠花骨「今日良宴会篇」 三千重台一夜断 第一章 两度
宫檐椒角之往生 人间四月叠花骨
「今日良宴会篇」 三千重台一夜断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 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 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 齐心同所愿,含意俱未申。 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无为守贫贱,坎轲长苦辛
引
景曜独白
咫尺宫闱,大漠长天,心有多远?云有多高? 山河万里,烽烟百看,金戈铁马,只为等闲; 他也许是优秀的帝王,他也许是真心的情人;可错、错在他生在帝室,可错、错在他没有归途。
景曜,一个自幼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的皇子;景曜,一代帝王励精图治的传承,等待他的是万里山河锦绣风华,还是寒山冷雨永夜难安? 又有谁真正懂得。
第一章 两度
三千重台一夜断, 两度伤怀; 滴滴写尽乡梓, 日月交辉、半江水远半江白; 今生有幸、层楼晓, 望尽, 山河几尺梦中裁; 切切秋履和秋雨, 落落, 簌簌, 怎知他、孤舟荡满无人来。
我想这个世上最幸运的不幸的人便是我,这个如今能坐上皇位的帝王。 不错,我是帝王,一个年岁还算轻就登上帝位的人,但是这个位置并不好做。我现今的名头有多少人想过,我已经不记得了,唯一清楚的是我为了保它几乎付出了我的全部,以至于在父皇驾崩时不知道是该悲痛还是该庆幸,等这一天我等了已逾十年。这十年如果可以选,我宁可他从不曾来过,但这十年尚有一分值得惋惜,却不曾后悔,那便是那个人的死。 "陛下"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搅扰着我的思绪,我放下手中的奏折,撩了他一眼随口问过"何事?" "陛下何时将姬未放出?"眼前人的言词间没有多少起伏,但我却知道他的心早已波澜万丈;我慢慢起身顺道活动了一下已跪坐的有些发麻的双腿,轻轻问他"郭步,你恨他么?"我问的是姬未,那个心思怎么说都与自身年岁不相符的人。 "臣不敢"郭步微微低下头去,可颤抖的双肩却泄漏着心事,那一时刻我觉得他在我面前是一层窗纸,只轻轻的便看得通透,只是我却不想多看罢了。 "让他入宫来做侍卫"我略微迟疑了些,姬未是个人才不过不大好用,我想父皇在震怒之中都不曾痛下杀手,或者是想留给我,不过他真地认为我能够驾驭这个人?我第一次见到姬未那年他才五岁,粉白小脸可爱得很,若非因他是淑太妃的内侄、姬氏的公子我倒很希望有这么一个弟弟,他可要比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惹人疼惜,不过就是这样一个人,却是最难拿捏的,剑不伤人必为人伤,他这把双刃剑竟是血迹斑斑。 "要赦他的罪么?"郭步没有反驳只是试探性的问我。 "赦罪?"我好笑的看了看郭步,轻轻摆了摆手;父皇没有定姬未的罪又何谈赦呢?父皇只是把他囚禁起来,至于会囚禁多久、又以什么名义囚禁却从不曾昭告天下;原因谁都心知肚明,但不能搬到台面上;因为搬出来谁的面上都说不过去。谋反?乱政?混乱宫闱?矫旨?一部法典上从头到尾竟没有适合他的,可他真的无罪么?不是,他是滔天重罪,只不能判罢了;的确,有些罪名是说不出口的,能把事情做得如此,也算他高明。"先放出来,说朕调他过来"我倦倦的揉了揉额角,人先弄出来再说,至于能不能用,就要看彼此的造化,可话说回来不能用他,等再送到牢里他便真是死罪了,定个什么死罪?暂时还不清楚,日后慢慢想。 "是"郭步总算应承了一声出去了,这时黄亭才进来回话"陛下今夜?"他手里捧着后宫的名册,请示着我的去处。 宿在何处呢?这是个问题。做皇帝看起来三宫六院风情无限,可内里冷暖自知。喜欢的女人亲近不得,不喜欢的却要逢场作戏,一个男人夹在十几个女人之间左右逢源,还真不舒服。不去?怕过些时御史台的折子便递了来,说什么广施雨露,又有史官在身后明鉴,这难道就是夫妻?想来还是景逸有些福气,坐不成这个位子也不会有这些周旋。 我随意的撩着眼前的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皇后傅绮陌、傅氏的乡君我的表妹,贵妃玛穆尔联姻的公主,淑妃南宫滟、南宫世家的县主那个人的......如何又想到了那个人?我的双手有些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陛下,是淑妃么?"黄亭善作主张的小声请示着。 "不,秋白"我摇了摇头,压下胸口的一抹刺痛点了贤妃;又不宿在中宫、轻视三妃,看来过些时依旧轩然大波;只是如今也顾不得了。 秋白是崇文年间入宫的,当时我还是太子,看她随在入宫遴选的女眷中便留了她的名字,虽不是南北七大世家的县主,却也是新贵秋相的长女只可惜不是如今的相国夫人颜姝的女儿;她娘命薄,在秋相未入庙堂之前便已病故,所谓诰命也就后天一句恩赏,可这女儿还是嫡长女,收在身边作侧妃也算勉强。思量着时秋白已在眼前翩翩万福了,素装薄粉她少了几分世家女子的雍容,却增了小儿女的情趣,我刻意让她私下里随意妆扮,也没有太多的意图,只不想让她沾染那些县主的眉眼,漂亮的女人我不缺,纯粹的女人却不曾遇到。 "陛下似乎心事重重"她将一碗汤递到我手里,温度适中,看来是早有准备,不过她就有这个自信我今夜会留她? "没什么"我微微摇头"才刚改元政务太多,朕有些累了"这一句我说的是实话,父皇暴崩,我坐到这个位子上毫无准备,谁曾想一位仅有四十几岁的帝王会突然崩逝,若非是在朝宣了太医怕是会有人认为是我这个做太子的不臣生出弑父的念头。 "陛下安安神"秋白柔柔的贴过来,软玉温香果然惬意。她是个慧诘的女子知道如何讨我欢心,而且我对她还有几分真心,所以甚为受用。 "嗯"我靠在榻上揽了她的柔荑却无睡意,明日还要应付俊乂入大政宫的风波,不知会有多少人反对;他如今已不是姬氏的公子,且是戴罪之身,是该找个好点儿的由子,我忽又想起郭步的犹疑,原来他是担心这个,看来是我的疏忽;不过单是姬未的为人还好说,人前是乖顺的,有省录的例子,尚且勉强。如此一想就宽了几分心掂算起眼前人来"你前些时阻了内府省亲的呈报?" 我慢慢啜着参汤撩拨着眼前的女子,后宫自定国伊始皇后、三妃并九嫔均出身名门世家,为了张显上位仁厚特准许这些女子按例省亲,家族女眷每月探看,我强升了眼前的女子为妃虽有御史台的阻拦却所幸遂了我的心意,故此她的母、妹亦可按制入宫,可她却命内府免了说是不合体制,这样便是异端了。 "是,臣妾正要回陛下,外戚无职不该擅入禁宫,妾恐失仪故此免了"她诺诺的回我,眼里却有精光。 她指的是秋侯了。我眯了眼审视她良久,她的心思我怎会不知?其实后宫多一个女人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尤其还是秋侯这种漂亮的数得着的女人,可是一旦她入了宫这平衡又将再次打破。我若纳了秋侯,便要纳惠乡君,其后呢?荣县主?东乡县主?这宫里还会有安静?我胡乱搪塞着她"你也太小心了,淑太妃日常还要姬氏庶女陪伴,你宣了母妹来有何不可?"与此同时我知道秋白也在打量着我的心思,姐妹易嫁她倒不是第一个,只不过她比别人要热衷些,宫里其实真正毫无根基背景的是她,秋相虽是她的父亲,颜夫人却不是她的母亲,背后没有个百年望族扶持,便是风中的扬絮了。但若是换到秋侯身上就不同,她的生母是颜夫人,换句话说她是颜家的女儿,姬氏的姻亲,而我又没有姬氏的后宫,姬氏或者会扶持她也未可知。但如今姬氏的态度暧昧了些,透出几分不太确定的因素,姬氏这一辈上的确没有嫡出女,不过安国公姬行就是那么轻易放手的人?一想到姬氏,我便又想到俊乂,之前的姬氏嫡出三子,未来的家族继承人,现下就在有司的牢里等候圣裁;等候圣裁?一个很好的说辞,我明儿一道调令把他放出来却不是裁度了,至于裁度又是日后的事情,不过他当真被姬氏逐出家门了? "陛下"秋白抿了抿唇再度开了口,通常她心事重重的时候都有这个习惯性的动作,就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让他们摸到规律的地方。 "嗯?"我舒服的眯了眼,她按压穴位的技法不坏,刚好卸去我的疲惫;据说是特意跟御医学的,我看未必,她这手段至少十年,想来该是从她父亲开始,后得御医点拨罢了。秋相的为人我还是清楚地,做不出抛妻弃子的事情,但没有背景的女儿却有手下人荼毒,处于孤弱无援的秋白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得到她父亲的认可,在家族中站稳了脚跟说话才会有分量;至于颜夫人,我早年曾听说过一个传闻,虽不大真切却可窥见一斑,总之这相国夫妇只算得上相敬如宾,其余的都是客情。反倒是秋侯小孩子心性惦念着姐姐。 "陛下,臣妾想日常到安乐宫侍奉"秋白的声音在耳畔回旋着,柔和却不算很舒服;我抬了眼扫了扫她,腕上一用力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低低问她"安乐宫?你的心思只在那里了?"我真的有些恼怒了,后宫若想要寻个依靠没必要去太妃那里,想这么就煽点风火出来?她还嫩了些。 "陛下"秋白有些惊惧的缩成一团,嘤嘤几语"妾是看修容院子冷清......" "修容?"我有些疑惑的看了她良久才明了她说的是父皇的一位嫔妾皇十一女修本的生母。 "噢"我点点头缓缓放开她"你?" "陛下,臣妾真的别无他意......"她颤抖着双肩生出几分惊吓的韵调。 我审视她良久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半凉不凉的回她"闲了时陪陪修文即可,御妹她身子不好,汀洲又不在京兆,索性接了她进来"修本?不过是个托词,修文才是她的目标。文氏德昭孝妃之女、江南齐氏长公子的妻、晋国长公主,看来病弱的女子,却与南国三大世家渊源颇深,便是姬氏看在齐氏的面子上也要担待她几分,况且同样生母早逝,对于秋白这种毫无背景的女人来说岂会错过?此外我原本就有心让她弄一两个势力,后宫太安静了,朝里便无趣,只不着边际就好。 被我一语点破眼前的女人果真慌张起来,直挺挺的跪在我面前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我笑了笑伸出手去拉她,口里温情款款"朕喜欢你与晋长主常往来些,她身子不好,你给她解解闷" "是"秋白到这时候才明白了我的意图,眼泪绕着眼眶打转,情绪异常激动,我却很受用,聪明的女人未尝不好,只要选对了方式,相较于皇后还是她贴心些;至于三妃除去玛穆尔倒是没一个能让我平心静气的,可惜玛穆尔是联姻公主也没什么太多共同语言;这样算来,后宫的女人虽多,竟没有半个完全省心,那么这巍巍皇城也是家园?
我半垂了眼帘任由秋白的手在颊上游走着,心思却在没有停泊,明日的说辞,就明日好了;但愿姬未可用。 孤家寡人,朕是还真是孤家寡人,这个位子不太舒服,可是却没有退路。 ※※※※※※ 愿得苍天揽日月,共君把酒话生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