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风》杂志酷评专栏－

《 吴宇森：把挨骂分成两截儿 》 作者：王 谦

    又有大片出笼了。以前的大片一次全推出来，任凭观众是捧是骂，人家电影人在把捧和骂盛得盆满钵满的同时也一次性把票房收足，绝不留后手，这回吴宇森的《赤壁》让观众坐影院里两个多小时却让火烧连营的赤壁大战"犹抱琵琶半遮面"，老吴自己倒是带着一帮大牌戏子在央视频频露脸，这不明摆着要惹胡戈那类恶搞大王痰火顶心食指大动？待把半截儿《赤壁》看完，老王松了一口气：这回轮不到被胡戈以及其他什么戈恶搞了，吴导已经把自己先恶搞了个香汗淋漓。

    通常说来，不满足是人类不断进步的阶梯，但从根本上说，人生之大忌在于不恰当地不满足，吃着盘里的大虾还惦着锅里的汆丸子，不管谈恋爱还是拍电影，成功系数都不高。很明显，这回拍《赤壁》老吴楞是把当家的本领给丢得干干净净。这里多说一句，这些年著名导演转型成功者，只有冯小刚《集结号》一个孤例。

    吴宇森先是香港第一枪战动作片导演， 后成好莱坞名导，港片代表作《英雄本色》系列，好莱坞代表作有《断箭》、《风语者》、《碟中碟》等。此老以暴力动作片而扬名并得到追捧，以至弄电影理论的人们凑出一个"吴氏暴力美学"名词出来，此人也身负"动作教皇"、"暴力美学宗师"等极品称号。从表面上看，他是把本来残暴无情的暴力表现得唯美化，除了一般动作片那样血腥激烈的打斗镜头，还有十字架、白鸽、双枪飞身出击、爆炸火焰前滚动的慢动作、两柄枪的对峙等老吴自己的符号化元素。这显见得是他的聪明，如果片子始终是节奏不变的枪战打斗，就好比片子从头到尾会是男女拍床戏，那就是路边毛片的档次，倘穿插些意象的诗性画面进去，这就成了艺术片啦。本来，如果将吴氏暴力美学贯注到《赤壁》片中，起码这片子还可以划到"吴家样"的范围流传后世，孰料老吴心有旁骛，生生弄成了四不像？

    《赤壁》的笑场大多缘于主要角色的对白。按说，这样一部大投资的作品一定少不了文史专家的参与和对剧本的把关吧，但片中人物对话仅只人物称谓上先就不及格。且不说诸葛亮对张飞介绍周瑜时直称其名，不合古人对人称字的通行原则；也不说"小乔"只是外间不乏浪谑意味的称呼，周瑜在家里当然是直呼其小字，哪怕叫她一声"亲爱的"或学蒋委员长那样以"打铃"相唤也都比当面叫伊"小乔"合理得多，这里只将"刘豫州"的来历略作小考，捎带给不读书的朋友们上一课。

    却说曹操正在意气风发的时候，老爹曹嵩路过徐州，被徐州牧陶谦部下杀死，于是乎曹操攻打徐州，屠灭三县，陶谦受惊之下四处请援，公孙瓒方面派了刘备过来。陶谦马上把刘备留下，让他屯扎在小沛，还上疏表刘备为豫州刺史，刘豫州就是这么开始叫起来的。刘备并未真的赴任，只是豫州的挂名老大，退一步说，就算真的豫州刺史也跟赤壁大战之时以皇叔名头、跻身鼎立三国首领之一要低太多。在这样的背景下，周瑜、孙权等外人叫他刘豫州倒也罢了，万不该诸葛亮也人前人后地叫他刘豫州，--就好比老王一个当省长的哥们儿，早先在老家乡政府当过一个科长，现在如果上上下下都放着刘省长不叫而叫他"刘科长"，丫的不是损人家么？！至于刘备也频频以"豫州"自称："吴侯，豫州有个不情之请......"，"豫州还没有想过续弦之事"，真是太杀伤观众的幽默细胞了。

    上部看完，在老王眼里只有一句质量过关的台词，出自刘备之口："穿这样的鞋，路走得长。"不过时处任何正经话都要先被过一遍筛子看是否反话正说的拧巴年代，这样矫情的台词难免乎自我恶搞之嫌。如果说把好话给讲得别别楞楞弄得笑场是编导们自作孽，偶尔编对了一回却又不懂得充分利用，就可谓败家子风范。武圣人关羽教兵灾孑余的孩子们读书："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孩子甲说："饭都吃不上了，还读什么书啊？"关羽郑重地说："现在读书，将来才能吃上饭啊！"这个地方应当及时打上一句点睛的公益广告才对--"知识改变命运"啊。看，就算忽略掉相去近两千年的时空落差，人家关老爷的思想境界也足够跟央视一套的领导并驾齐驱了。片中这样该拔高的只拔了半截儿就把关老爷晾那里了，脑子不够灵光。（这段优先删）

    《赤壁》一片自2007年4月开机，屡屡爆出临阵换角、超出成本等不祥消息，屡经波折后总算成功封镜，又爆出片中加了一段周瑜和小乔的激情床戏，真叫人凭着"遥想公瑾当年，小乔初嫁"的古代名句而生出许多绮想，盼着到银幕上见证两人会如何演绎一段神仙般的洒脱倜傥，看了片子才发现并没脱俗，两人脱的只是衣裳。那一段没看清两人眉目的床上戏在导演指挥下中间还曾语焉不详地换了几番体位（可恶的枪版！），着实乏善可陈。虽然吴导借曹操之口说出一句"你没听说过吗？欲望使人年轻"，但是欲望太过低俗，年轻又有何益？就算大牌梁朝伟经过《色，戒》的洗礼，身体已经受到全世界人民的认可，也不该拿这副皮囊来颠覆周瑜这个已经俊雅、孤傲了近二十个世纪的人物。

    瑕不掩瑜，老王眼里虽揉不得沙子，也落不下闪亮的好玻璃。下面进行表扬－－

    1）最佳片断。战争大片最讲究个张弛有致，《赤壁》上部的毛病却是紧的地方不紧，松的地方又太乏情致，而片中绝无仅有的精美之处，是上部末尾那段蹴鞠的连续画面，尽管似有克隆某名牌饮料广告之嫌。

    2）最佳演员。片中用了不少大牌演员，这些有名有姓的几乎全被吴导当成了恶搞自己的道具，唯独真正演得好的一位在演职员表上却连她的名字都没给出字幕。这一位表演到位、演技天然出彩的有名无姓的小妹妹是－－萌萌。

    3）最爱动物细节。诸葛亮对动物怀有很深的阶级感情，周瑜看诸葛亮拿扇子对几只鸽子狂扇，问他干什么，诸葛亮说："我给它们洗了个澡，扇一扇，羽毛会干得比较快。我需要冷静一下。"周瑜遂曰："我也需要冷静一下。"面对小动物犹能保持冷静心态而不是心急气燥地要拿炒乳鸽来下酒，不是爱及动物是什么？

    吴宇森自己给《赤壁》打了80分，老王颇疑心他是把上部、下部的两个最高得分给加一块儿了。他自承《赤壁》下集还有八百多个特技和更多精彩，这不啻是“还有很多恶搞”的代名词，不管是捧是骂，看来老吴毅然要分两次来收获才过瘾。

    从网上看帖子，有到影院看过片子的MM说：“周期已过了好几天，该来的却没来，郁闷中去看《赤壁》，实在忍不住不笑，又不好打扰别人，只好憋着不笑出声。看完出了影院，忽觉肚子发痛，想是生理周期卷土重来，不觉大喜。回家却又一身清白无事，才明白过来是看电影时憋笑给憋过头了。”于是不难明白《赤壁》何以要分上下集，要是一回全演完真的要把人笑死或者憋死，原来，分成两集体现着对生命的尊重，--这是老吴的厚道。

    不过还有比老吴更厚道的朋友。上网看有朋友发表意见："刚看了枪版的《赤壁》，吴宇森你是什么意思嘛？拍成幽默剧了，彻底的失败。"但迅即有网友替吴导主持公道："看了枪版的你就不应该骂人家，好像人家欠你一样，制作一部大片要花多少钱？你没花一分钱还在这里叫，简直是没人性......"以此诛心之论来对照自己的言行，老王顿时汗流如注。

2008-7-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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