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江北川  

      近日人们常提起后街的"十面馆"，生意好得一塌！我对面食情有独钟，天天吃顿顿吃也吃不够。插队时邻队吴学成老人吃面非常考究，竟有人损道：放佐料跟配药似的，好几个瓶子呢！我笑道：没有佐料的面，是食不知味，更是对不起面条啊！人皆哑然失笑。

      30岁时，我在县化肥厂供销科充当外勤经常出差，南京下关有个面馆的烩饼很不错，既下了酒又填饱了肚子。中州鲤鱼焙面、小纪熬面、扬州"共和春"的饺面、陕西的biang biang面我都吃过。biang biang面康熙词典中有这个字的描述：关中民谣：一点撩上天，黄河两道湾，八字大张口，言字往里走，你一扭，我一扭；你一长，我一长；当中夹个马大王，心字底月字旁，留个钩挂麻谈糖，推个车车逛咸阳。就是写这个字的顺口溜。今天，到要尝尝十面馆的面，味道究竟如何？

      十面馆门面仅一间，门口停了许多车子，乖乖咙的咚！还有一辆"宝马"轿车。老板娘、服务的小姑娘正忙着为客人端面，后面是灶上。我去饭店、面馆都喜欢去灶上看看，刚一进后边，灶上人就喊道："二、二爷你来啦！老同学、老同学，呵呵！"

      "哦！老同学！是你？黄正安，呵呵！"

      怪不得生意好得一塌！安子是樊汊塘下饺面、烧饼店黄五的孙子，祖传四、五代的手艺了。安子告诉我：小小面馆，一切得以原料抓起，面条的小麦面是到面粉厂定制的，不添加一丝一毫的吊白块，面色虽不象雪一样白，面却保持了小麦本身的香味与精华。

      到底是祖传的手艺啊！又多么符合时下才提倡的绿色食品的要求，祖宗遗留下的好东西真是太多了。

      我又问道："浇头是自已做的吗？用几天？"

      "你还蛮在行的哟，当然全是自已做的，按我家老子教的不敢偷工减料的！大部份当天就差不多了，少数剩的下冰柜。放心！"

      "你起名十面馆，是能下出十种面条吗？" ‘'

      "是的，不！是十种不同的浇头。我叉面了，你前面请。"

      我点了一碗虾籽饺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位坐下。旁边桌上的吃面的是一家三口，临街的桌子等面的人中两个在闲聊："张主任，你也退了？"一听这烧酒喉咙就是劳动局的副局长老袁，头发染得乌黑。

      有小诸葛之称的张栋才主任笑道："退了，退了好！袁局你也喜欢吃面？"

      "小笼点心不能玩啦！三高哎！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享不了这口福啦！"   

      "是的，是的，身体要紧！身体要紧！"

      袁局压低了喉咙小声道："你个晓得啊？前两天公X局的老曾儿子离婚离掉了，媳妇小黄跟公老头子玩来姘起来了，哈哈！......。"

      张栋才瞄了又瞄旁边桌上的吃面的是一家三口，感兴趣地引领道："离得晓得呐，玩来姘起来了没有听说啊！说说看，说说看！"

      "这个媳妇漂亮得不得了，真是人见人爱！她不只跟老头子，还跟黑道头头姚四，......，啊？！你打人？"

      啊！玩了打起来了。

      真是巧极了！老袁旁边桌上的吃面的是一家三口，正是黑道头头姚四与公X局的老曾的媳妇小黄母子俩。张主任忙劝道："别动手，别动手！小黄有话好好说！小黄有话好好说！"

      打老袁的就是姚四，小黄想到老袁的二儿子新提了刑警副大队长，反过来劝道："算了，算了！有话好好说？小诸葛，就是你挑事领狗，缺透了！"

      张主任涵养功夫极好，双手一摊，满脸委屈的他还笑道："你们看看，真正是好人做不得啊！唉！"

      瞪了一眼跑过来的我，姚四当即就停了手，仍骂道："你这个老X是活腻了？"

      "我打电话给我儿子，你别跑！"

      "小袁来了我就怕他吗？你别不识相！没闲功夫等了，四哥，我们走！"姚四他们一行三人上了停在街边的"宝马"轿车，扬长而去。

      张主任这才劝道："袁局，别打电话给儿子了，哪晓得她就坐在旁边的桌上呐？"

      "是的，哪晓得呢？不告诉我儿子，我就吃这个哑巴亏啊？！"

      面到了。黄正安亲自端来的，我忙起身来接虾籽饺面，先尝了一口汤，真正的汤浓味鲜，胡椒粉亦是纯正的白大川。虾籽饺面的面条一定要人工擀制的刀切面，亦叫跳面，跳面即墙上开一洞口，擀面杖一端插入洞口，一端手握并坐于臀下不停跳压面团，一个熟练的工人一天也就只能跳六、七十斤面。此面条皮薄而有毛孔，能渗透佐料，有筋道且耐嚼。二是讲究虾籽酱油，虾籽一定要伏天湖虾籽，伏天湖虾孕育籽粒足、粒圆。收后放在太阳下曝晒，锅炒易焦，鲜味就大打了折扣。酱油也是伏抽，与碾碎的虾籽等佐料一起熬过。黄正安说：我这个虾籽酱油放几年会更鲜。解放前的樊汊，我家爹爹开的"如意轩"， 那个虾籽饺面的名头不比扬州"共和春"差！连你家老太爷(镜人三太爷)也经常到如意轩去吃早茶，呵呵！

      袁局、张主任边吃着虾仁面边讨论如何对付姚四，张主任劝道："不告诉好，你想想，告诉了，你儿子必定为你出头，一是得罪了他的顶头A曾大X，影响他前程；二是姚四乃亡命之徒，弄不好麻烦缠身。你想想是这个理吗？我的袁局长哎。"

      "嗯！让我再考虑考虑，再研究研究！"

      小诸葛张栋才嘴角泛起一丝丝微笑，他继续语重情长地劝道："再研究研究？你儿子晓得了，必然告诉你家媳妇，你家媳妇晓得了公老头子在外谈曾局扒媳妇灰被姚四甩了一个嘴巴子，你老脸往哪块搁？我是为你想，换个人我才不说呢，等着看笑话子了！"

      面吃完了，二人一道出门。安子死活未肯收我面钱，我与安子打过招呼走在他们的后边。

      突然，小诸葛张主任拍了拍袁局油光蹭亮的大脑勺，若有所思地笑道："看似这么大一个头，里面装的是什么呢？呵呵！"

      我走出十面馆大门，回头一瞥，看到了大戗牌，刚才原来是被姚四的"宝马"轿车挡住了大戗牌。大戗牌上赫然写着：虾仁面（红）、肚丝青椒面(白)、鳝丝洋葱面(红)、鸡丝面(白)、猪肝面(红)、雪菜肉丝面(白)、肴肉面(白)、鸡蛋面(红)、虾籽饺面(红)、干拌面。

                                                            2008.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