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就是我,我就是街角那卖馄炖的!怎么着?有本事你砸我摊子切!不值几个钱,但管你卸条腿!"曹寿舞着一只捞勺隔着五六个小贩跟费浜对骂着。 其实,今天下午城管费浜的到来跟曹寿全无关系,他既不用撒丫子跑,更犯不着和费浜对着干,因为上星期曹寿用500元"买路钱"换了一把市面上40元就能搞定的遮阳伞,已经属于"合理"、"合法"占道经营的小摊贩。他犯不着。 费浜没理曹寿的茬,犹自把三轮车往自个的"执法"车上拉,三轮上的煎饼炉子火还没熄,费浜和同事小心地换着手把"战利品"弄上车。他和曹寿认识,念职高那会儿为了不再"纳税"还跟他们那帮子"校园痞子"干过几架,曹寿爱用把磨尖了的改锥威胁学生交"保护费"。费浜家那会儿包工头,有钱,职高完了被他家老头塞进了城市管理者的队伍,开始了混混噩噩的"无间道"人生。 莫大的郁闷开始于今天上午,局里调来一毕业N年的大学生,做了费浜这一队的队长。妈的!局里绝大多数兄弟都认为他是内定的,毕竟两年的队员两年的副队长,怎么着也不可能有谁敢做"程咬金"。 下午这差事也就是个例行公事式的"联合执法",其实也用不着费浜他抛头露面,毕竟这条巷子里大多数的遮阳伞都是他派下去的,包括曹寿那一把。也许是心里不舒服,也许是费浜想在新队长面前显一下威,也许。。。费浜出手了。卖煎饼那女的除了有点姿色外平常并不怎么容易注意到,她男人更是连吆喝声也小得听不清字眼,看到费浜他们就是一副委委缩缩的样子。费浜管这种人叫"百姓"。拿他们开刀也是万不得已,他们没伞,也没钱弄这伞,500元够整10个煎饼摊子了。那女的憋着通红的脸,哀求地看着费浜,油腻腻的手死死地抓着三轮车把手,脚在满是蛋清蛋黄的路面上滑着,她男人捂着肚子斜躺在地上。费浜也不知道是哪个兄弟踹的,夏天的下午谁都他妈的烦躁。 费浜出手了。他这几年也就出过三次手,都是象征性地推一下而已,他不象他的那些队员兄弟,他觉得自己有点"爱民"。这一次他也只想拨开那女人的手,能让他例行完公事,大不了明天通知她把车领回来就是了。女人的手很油腻,费浜拨了一阵没拨开,不耐烦地推了她一下,他觉得这一"推"一样是象征性的,而当费浜瞅到女人脏围裙下隆起的肚子的时候,她已经溜冰似地坐倒在地。费浜下意识地想去扶一下,但那"程咬金"在一边看着,他伸出半截的手又缩了回来,重又换成冰冷地面孔。 "血!"有观众尖叫着。 深红的血从女人的屁股和腿下面很快湮散开,女人惊恐得不知所措的脸上渐渐惨白,她男人挣扎着爬过来扶住她,腾出一只手使劲拍着地面,哀求着有谁送他媳妇去医院。小贩们急步围拢过来,围观的人又把圈子缩小了,费浜他们和女人被死死地围在里面,几乎不能转身。气氛很紧张,费浜背上凉飕飕的,这一切不是他想要的,他的脸色和女人一样惨白,他觉得这时候妈妈应该在旁边。 有人腾出一点空间,用三轮把女人急速送出了圈子,圈子迅速又合拢,各种复杂又愤恨的眼光罩在费浜身上。费浜和兄弟们无助地拨拉着周围躁杂的人们,想"突围"出去。。。费浜倒下了,倒在女人留下的那滩血水旁边。 "血!"又有观众尖叫着。 费浜腰上的口子涌出的血很快和女人的血合流到一起。圈子迅速散开,队员们胡乱地指着四散逃离的人们,又七手八脚把费浜抬上"执法"车。 巷子里空无一人,零乱地有些倒下的摊位。地上,静静地躺着一只血红的磨尖了的改锥,还有两滩合到一起的看不出颜色差别的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