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陈小凡回到宿舍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想着秋月可能早已在聊天室里等着他了，小凡的心不由得跳动起来。秋月，这个外表上显得那么高雅端庄的女人，她的内心里是压着一团火呀！也许只要一点火星，这团火就会熊熊燃烧起来，直至将两人焚毁-------可是，我陈小凡呢，内心里不也压着一团火吗？不也渴望着被点燃、被焚毁吗？那么，就让它燃烧起来吧！

来到导师的办公室，这里静稍稍的，一点声息也没有。小凡迅速地开启了电脑，来到了他早已熟悉的聊天室。果然，他在聊天室列表里看到了秋月的名字。他将名字改为一江春水后，就和秋月聊了起来。

一江春水：秋月，是我。我是小凡。

秋月：哦。你让我好等。

一江春水：佳佳睡了吗？

秋月：睡了。对了，小凡，你感觉-----

一江春水：秋月，你知这里是网上，有什么话你就大胆说好吗？

秋月：其实你走时我就想问你这句话的。

一江春水：我知道了。秋月是想问我对你的感觉对吧？说实话，秋月，自从上次遇见你，你就在我的心里了。这一点我想你能看出来的吧。我呢，觉得能和秋月相识相见，就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了吧。只是我长得很一般，又那么懒散的一个人，秋月愿和我做朋友吗？

秋月：小凡，你为何总把自己摆得那么低呢？其实你人挺好的，朴实，真诚，又有学问的。和你聊天，我感到很自然，很随便，真的好开心的。

一江春水：秋月，有你这句话我就满足了。我呢，是以真诚为本的。不过有时候也许是太真了吧，常常会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里去。

秋月：不会吧，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呀，我想听呢。

一江春水：是这样的，秋月。你知我是一个爱冲动的人。所以呢，一旦陷入了，便恨不能让自己燃烧起来，那怕是烧为灰烬呢。

秋月：哈哈哈哈，是吗？那你说说看，和我，你能燃烧得起来吗？

一江春水：瞧把你乐的。你呀，我觉得你也是一团火的。你不怕我们这两把火点燃之后的危险吗？

秋月：我才不怕呢，你就大胆地放马过来吧！我倒想看看你这把火的威力呢。

一江春水：是吗？那秋月对我------

秋月：你呀！一个呆子！难道你感觉不来吗？其实我好喜欢你的。

一江春水：可你已经是围城内的人了啊，秋月。

秋月：不错，我是在围城之内。可是，你知道吗？他一年里也回不来两次的。每次回来了，也总是闷着，我受不了这个！我也是一个人，一个大活人！我渴望被爱，渴望激情，你懂吗？

一江春水：那你们没有感情吗？他在外面------

秋月：感情，感情是十年前的事了。这个你没有体验的。其实夫妻之间，时间长了，有的可能只是一种义务，一种责任罢了。发展好了，可以成为一种亲情。更多的夫妻可能只是平淡处之吧。

一江春水：哦。怪不得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呢。

秋月：说坟墓的话太尖刻了点。但是要在锅碗瓢盆中谈情说爱好像也太浪漫了点。所以，婚姻是需要两颗相知的心来共同经营的。

一江春水：那你们不相知吗？

秋月：开始时应该说是相知的，后来就慢慢疏远了。特别是当我得知他在外面有了人以后。

一江春水：啊啊不会吧。想秋月这样好的一个人，他怎么会呢？是不是你误会他了？

秋月：我误会他？要是和别人倒还罢了，他是和我最要好的女友！所以，这回我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原谅他了。

一江春水：看来再好的婚姻也潜伏着危机呢。想不到像秋月这样的优秀女性，他还要，-----

秋月：都怪我当时一时昏了头，只注重了他的外表。

一江春水：那他长得一定是一表人才了？

秋月：是呀，他身高一米八多，可以说是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吧。看上去像个电影明星似的。好了，不说他了，现在提起他，我都觉得恶心。

一江春水：也好，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还是要面对现实，一切向前看才好。

秋月：你呀，又和我贫开嘴了吧？

一江春水：没有呀。我这不是在和你好好说的吗？难道你要向后看吗？

秋月：你的这张嘴呀，等有一天-----

一江春水：哈哈，你是想说，有一天，你会用嘴来封住它吗？

秋月：去你的吧。我才不想呢。

一江春水：那这样吧。那一天你把我请在饭馆里，用大鱼大肉封住也行呀。

秋月：你想让我请呀，羞不羞呀，一个大男人的。

一江春水：呵呵是有点不太合适。不过呢，你可别忘了，我是你孩子的老师呀。

秋月：你呀，算你滑头！是不是真想被请呀？

一江春水：不是，是想和你共进晚餐。到时我出钱，你请客。这总可以了吧？

秋月：嘻嘻，这话还差不多。那什么时间呀？

一江春水：你说个时间吧。我无所谓的。

秋月：那就周末晚上吧。到时我把孩子送到我妈那。

一江春水：你让孩子也来呀，一家人坐在一起，团团圆圆的，岂不更好？

秋月：谁和你一家人呀？瞧把你能的。

一江春水：好呀，我呢，还是继续过我的悲惨的独身生活吧。

秋月：这下满意了吧。哈哈哈。好了，不和你聊了，我要睡了。

一江春水：睡吧。我也要睡了。做个好梦？

秋月：做个好梦。

转眼到了周末。这些天里，小凡白天给那家孩子做家教，晚上就来到秋月的家里。佳佳学习很自觉，小凡只是在学习方法上给指导一下，有时给解答一点疑难，闲下来时，就陪秋月说话。两人从网上聊到网下，从梦幻走向现实，渐渐地已经到了无所不谈的地步，一天不聊，就好像少了点什么。

这天下午，小凡先给秋月打了个电话。秋月正忙着给单位打印一份文件。

“喂，秋月，晚上我们去哪里好呢？”小凡问秋月。

“你不是安排好了吗？我随你呀！”秋月在电话中说。

“那就去东方大洒店吧。那里有包间，也有客房的。”小凡笑着说。

“你要死呀！你说话就没个正经吗？一肚子坏水！”秋月嗔怪道。

“那到底去哪呀！要不我们去一个小地方吧。”

“不行的！这回呀，非放放你的血不可！也好治治你的啬性！嘻嘻。”

“瞧你，我刚才说去东方大洒店，你不去。这下可是你同意了吧”。

“也好。到时我只吃饭，吃过饭就走人。”

“好吧。那你几点来呀？”

“我六点下班。六点半吧。”

“好的。我在那里等你。”

挂了电话，小凡想，怎么说也该收拾一下自己吧。平时那样随便惯了，他也从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可是，今天晚上，他觉得好像有点特别。再说人家秋月又是那样一个讲究衣着打扮的时尚女性，总不能太不和谐吧。他记起秋月说过他长得黑瘦了些，所以宜穿白色或浅色上衣的话，就跑到附近的商场里买了一件浅灰色的衬衣换上。等一切收拾妥当后，他还特意来到镜子前照了照，才兴冲冲地出门了。

从学校到东方大洒店有五站路，这时正当下班高峰期，他使了很大的劲才挤上一辆公交车。没有座位，就那么一手扶着车门站着。站了一会，他忽然想起该买一束鲜花什么的，但又不知道这样做合不合适。犹豫了一会，他觉得还是买一束好些，就又下车跑到一家花店买了一束玫瑰。等他回来时，却不见有公交车过来。看看已过了六点，只好搭一辆出租车赶路。等他赶到时，已是六点四十了。

来到东方大洒店的门外，远远地就看到秋月正站在门的一侧等他。秋月穿一条咖啡色长裙，脖子上围了一条花丝巾，一头长发盘在了脑后，显得青春靓丽又不失少妇的风韵。看见小凡来了，秋月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小凡，今天你可是迟到了哦？”小凡擦着脸上的汗说：“还不都是因为你！”说着，把手里的花晃了晃。秋月笑着说：“怎么会是因为我呢？你想赖呀，今晚你可是落在我手里了，等会看我怎么罚你！”小凡说：“不就是多喝两杯酒吗？你可能还不知我的酒量吧。”说笑间，两人上了三楼，来到一个小包间里。

这是一家集娱乐休闲餐饮于一体的大型酒店。此时已近晚上七点，大厅里灯火通明，人来人往，但包间里却十分安静。小凡和秋月坐定后，服务小姐递来了餐单。小凡要秋月点了几样爱吃的菜后，问秋月要用什么饮料？秋月却执意要提一瓶白酒。

“秋月，今天你是怎么了？真的想把我摞翻吗？”小凡望着秋月的脸，笑着问。

秋月说“没这个意思。你不是说你很能喝吗？要国产的还是洋酒？你说吧。”

小凡说：“洋酒我恐怕喝不惯。还是来国产的冰啤吧。”

秋月却说：“喝点啤酒算什么男子汉呀。我呀，只喝白酒的。”

秋月的话着实让小凡吃了一惊。不过小凡想，也许秋月真的能喝的，这样的女性他也遇过不少。于是，他笑着对秋月说：“真没想到呀，秋月，原来你还是酒中豪杰呀！”

秋月说：“我可不是什么豪杰，今晚只是想和你喝点罢了。”

看着秋月一脸诚恳的态度，小凡和服务小姐要了一瓶五粮液。这酒绵点，也不易上头。等酒拿来后，小凡将瓶盖启了，给两人满上，端起。

小凡说：“秋月，这第一杯酒，就为我们的相识吧。”

秋月也站了起来，和小凡碰了碰，说：“小凡，认识你我真的好高兴！”

小凡说：“我也一样。”二人对视了一下，都喝干了。

小凡看见秋月喝酒很自然，就笑着对秋月说：“秋月，没想到你还真能喝酒的。”

秋月说：“你以为只有你能喝呀。我呢平时常有人请的，到了饭桌上，你总得给那些男士们一点面子吧。”

小凡说：“那倒是。不过男人们的德性你是清楚的，千万要小心为好哦。”

秋月说：“我知道的。我不会多喝的。”说话间，秋月低下了头，望着酒杯说：“小凡，你还真别说，有时候这酒还真是个好东西。当你心烦时，喝两杯，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凡没想到刚才的话竟触动了秋月的痛楚，就笑着对秋月说：“秋月，凡事该想开点，好吗？你要是那样，小凡会心疼的。”

秋月仰起脸来，笑着说：“小凡，有你这句话就行了。今晚我什么也不说了。这第二杯酒，就为我们的友情干了！”说着，又和小凡碰了一杯。

两杯酒下来，小凡看到秋月的脸色有点潮红，那双黑亮的眼睛在包厢幽暗光线的映衬下秋波流转，熠熠生辉。秋月一下变得活跃起来。她笑着对小凡说；“看什么看！瞧你那德性，一副呆样！”小凡说：“秋月，今天晚上你真的太漂亮了！我觉得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与你相配。”说着，把那束玫瑰献给了秋月。秋月一手接了，拿在鼻子前嗅了嗅，说：“小凡，你可别学那些男人的样儿，这样的花招我见得多了。”小凡认真地说：“你是不是被男人们的花言巧语骗怕了？小凡可不是那样的人啊！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秋月说：“我知了。那我们喝酒。”竟一口又喝干了。小凡要秋月吃点菜，又给秋月端了一杯热茶。秋月却笑着说：“小凡，就这点本事呀！你可别忘了，你还有三杯要罚的！”小凡也来了兴，说：“秋月，只要你一句话，别说是三杯了，就是十杯我也干了！”就一口气喝了三杯。小凡的酒量本不大的，又一连空着肚子喝了几杯，就觉得有些轻飘飘的感觉。他望着秋月说：“秋月，你是不是觉得我长得很丑？”秋月吃惊地望着小凡说：“没有呀！”小凡竟哈哈笑了：“没有。那好，就为没有干杯！”就又喝了一杯。秋月觉得小凡有点不对了，就过来劝小凡不要喝了吧，小凡却一把夺了酒瓶说：“秋月，人常说，酒后才吐真言呢！今晚你就让我喝个痛快吧。”秋月说：“有什么真言你就说吧。我们不喝酒了，好吗？”小凡说：“那好。我想问你一句话，你爱我吗？”秋月望着小凡，半晌才说：“小凡，我们不要用爱这个字眼好吗？说实话，我很喜欢你的。”小凡说：“是吗？你喜欢我？”他好像没听清秋月的话似的，接着说：“不错呀，我陈小凡能得到秋月这样的美人喜欢，很荣幸啊！很好，那就为喜欢干杯！”说完，一仰脖又喝了一杯。秋月说：“小凡，我看你是喝高了吧。难道我那里说错了吗？你就别再喝了，好吗？”小凡说：“没错。你说得很准确呢。要是你不喜欢我，能每天和我聊天吗？能请我做你孩子的家教吗？能和我坐在这里吗？”“够了，陈小凡！”秋月气呼呼地说，“要是你这样说，那我只好先走了！”说着就站了起来。“好呀，你走吧！”小凡挥了挥手，说：“我陈小凡哪，也不洒泡尿照照自己的影子！我他妈明知女人凭的只是直觉，明知自己是一个丑八怪，却梦想他妈的白天鹅！我真是吃错药了！”说着竟举起酒杯：“我，我只配和-------和空气------哈哈，和空气干杯！”一杯酒下去，就滩倒在了坐椅上。

看着小凡的模样，秋月是又气又恨。她没想到小凡会这样，更没想到小凡竟说出了那样的粗话。难道只因没有说爱而说喜欢他就这样了吗？她走过去，想把小凡扶起来。却被小凡用手一挡，差点滑倒。她在无意识中抓起桌上的酒瓶，平生第一次对着酒瓶那样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顷刻间便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眼前满是红的黄的火苗在飞舞，在升腾——她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