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岛
在这个平庸的世界里战斗 --作者题记
1, 近几年,水镇一带频繁遭受飓风的袭扰,当局不得不关闭渔业,全镇居民迁徙至远离大海的城市,政府补偿一笔数额不小的费用安居置业。对于飓风这一类乖戾的气候现象,印火是再也熟悉不过了:大海神秘的远方,居住着一些性格各异的孩子;文静秀气一点的,就把大海布置得风和日丽;喜欢闹腾的,则把海面搞得波澜壮阔,水天一色;至于飓风嘛,他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爱恶作剧的孩子闹闹事而已,并不像人们所描述的那样可怕。
然而,对于那一次飓风掀起的几百米高的巨浪,他却印象深刻,他是眼睁睁地看见暴风岛上的灯塔被削掉了脑袋,残砖碎屑像纸片一样在空中乱舞;紧接水镇被狂风暴雨吞没,瓦片横飞,门窗倾毁;哭喊声一直持续至黄昏飓风遁形而去,在风平浪静的大海的映衬下,遍地的废墟更显悲凉。自此,印火便牢牢记住了这样一个调皮捣蛋的孩子;看来在一望无垠的大海里,这个把人折腾得够呛的孩子来路有点神秘末测;要么是大西洋上的百慕大,要么是印度洋东边的雅加达,或者更远一些,比如北冰洋附近的巴伦支海。谁知道呢,全世界住在海边的人都在找他,而他却总是那么出没无常。而事实上,印火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孩子。
印火并没有像其他渔民一样卖掉自己的木船,而是里里外外喷刷一新后,把它藏在了一个无人知晓的崖洞里,他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驾船赶海了,但他不愿意出卖这位领着自己在浪尖上滑翔的好朋友;因为,每当自己在寥廓的大海上一无所获时,正是它陪伴自己游弋在寂静的经纬线上;另外他觉得大海其实很多时候比自己更孤独,真正了解大海的人并不多,所以他觉得应该留下自己的好伙伴,希望它能像陪伴自己那样陪伴大海。似乎只有他这样一个铁实的中年男人最懂大海,这也难怪,十八岁那年,他没有选择追求学业,而是毅然决然地随父亲去赶海。现在想来,大海这本大书包罗万象,远非一两门学科或几本教科书可以囊括;虽然自己没有学到很多专业知识,但他时常感到很骄傲的是,从大海那里,他洞晓了生与死。
2, 印火搬迁到了陌生的城市,开了一家小小的饰品店,卖一些时尚的小玩艺儿,顺带他也把一些奇珍异石摆在了柜台里,比如贝壳、珊瑚之类的。这其中,最令他爱不择手的是十七颗洁白的珍珠,他在放大镜下观察过,通体晶莹剔透,没有一点杂质;都是自己在暴风岛上拾得的,所以倍加珍爱。然而光顾小店的人并不多,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来自大海的礼物,当然对于他的身世,就更少有人知晓或感兴趣了。尽管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向别人炫耀,在大海里自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斗士,但是面对日甚一日沉寂下来的生活,他感到有些恐惧不安,甚至魂不守舍,有点像提前来临的末日审判。他开始逃避这样一些无法面对的犀利,在茶楼里玩翻牌机,输个痛快淋漓,或者在酒吧里买醉,一掷千金。可沉沦后的清醒让他身心俱焚,眼见着自己的生活一点一点垮掉,他却束手无策;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来到城市还不到一年时间,就变得如此怯懦和卑琐。为此他终日闷闷不乐,特别是置身于喧闹的街市时,他更是低目垂首,独自衔着烟卷,尽拣避静处行走。在这样一个繁华似锦的大都市里,人人都享受着生活的乐趣,仿佛只有他才如此这般愁容不展,心事重重。
一日,小店里突然来了一位白衣少女,伫立在那十七颗珍珠面前,目光专注而清澈。起初印火并不在意,把头埋在宽大的报纸里,百无聊赖地看一则花边新闻,十几分钟后,当他重新抬眼望去,白衣少女仍然流连在柜台前。他用惊诧的眼光审视着这位一脸圣洁的女孩子,白色的连衣裙看来应该是校服,因为她身后背着一个蓝色的书包。这般鲜明的色彩对比迸射出的光芒,一下子就照亮了他的额头,只有蔚蓝如镜的海面才有这般强烈的折射。印火暗自称奇:这个女孩子难道喜欢上了这十七颗珍珠?这可是小店开张以来第一位认真的顾客。 这些珍珠怎么没有标价呢? 没打算卖,只是随便摆摆而已。 是啊,无价之宝,岂能轻易予人。 那也不一定,要看遇到了什么人。 看来,我遇到这十七颗珍珠是幸运的,因为我今年刚好十七岁,再过几个月就要满十八岁了,谢谢你的珍珠!白衣少女转身就要离去。 请等一等! 白衣少女回眸望着他。 如果你喜欢的话,你就拿去吧。 真的吗?白衣少女惊呆了,这是为什么呢? 不为什么,就为一种感觉,或者说,为你的十七岁。 呀,你太好了!白衣少女像欢快的小鸟一样蹦到柜台前,可当印火拉开柜门时,她又急着制止,先不忙,等我满十八岁的那天来取,怎么样? 印火愣了一下,随你便吧,这些珍珠放在我这里绝对安全。 我也有东西送给你,请跟我来。
白衣少女引着印火来到街边一处宽阔的草坪上,然后对着湛蓝的天空举臂击掌,并呜呜的展喉吆喝,稍息,一群白鸽像雪片一般飘然而下,扑棱棱地降落在她周围。 怎么样,喜欢这些鸽子吗?白衣少女咯咯的笑着。 凡是飞翔的精灵我都喜欢。印火想起了那些沿着波纹滑行的海鸥,还有在孤崖上俯瞰大海的苍鹰。 看来这样的礼物蛮合你的心意。 印火吃了一惊,这太珍贵了,可是,除了驾船赶海,我几乎什么都不会做,我是个粗人,根本不懂怎样侍候这些娇贵的鸟儿。 嘻嘻,你真好玩。 怎么啦? 我是想让你与她们交朋友,谁说要你养她们呢,其实她们都非常通人性,哪怕你对她们有一丁点儿好,她们都会成倍的予以回报。数一数怎么样? 印火念念有词,依次数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只。他下意识震动了一下,眼前这位言谈举止不俗的女孩子不也是十七岁吗。 总有一天,我也要像她们那样飞起来。 我想会的。 今晚,你撒点包谷籽在门前和屋檐上,明天你定会有意外惊喜。 哦,试试看。
3, 第二天一大早,印火突然被窗台上一阵咕咕的叫声吵醒,跃起来身一看,一只雪白的鸽子正在窗外向自己频频点头。他心下一震,披衣掀门,惊奇地发现昨天那一群白鸽正在啄食自己撒的包谷籽,而唯独窗台上那一只向他点头不止,经过一番细致的观察,他最终还是在鸽子纤细的脚上见到了一张纸条,慌忙拆开一看:我家住在城南,离你这里很远,每天天不见亮我就出门上学,不过今天略有不同,特遣鸽子送来一张字条,如果你不嫌麻烦,想请你讲一讲那十七颗珍珠的故事,或者整个大海的故事。印火摇了摇头,暗自笑了。他抓起笔,坐在一张白纸前想了很久很久,写下了第一颗珍珠的故事。然后把字条捆回鸽子的脚上,一挥手,那一群鸽子便像洒开的花瓣一样,消融在了澄澈的碧空里。
一天后,印火便收到了这样的字条:珍珠的故事催人泪下,大海真是太伟大了,你非常了不起!如此感性的文字,把他的眼睛照得透亮;自己只不过是一位喜欢在海上游走的独行客而已,没想到还会有人像这样称赞自己;他久久难以释怀,写下第二颗珍珠的故事时,他活力四射,思绪如潮,他要把真实的大海原原本本的呈现给她。所以,他更多的谈到了大海的细节,比如洋流、潮汐、灯塔和和飓风。这一切仿佛又让他找回了那种强壮有力的感觉,在变幻莫测的大海上,自己能像鲨鱼一样游刃有余,正是仰仗了这种感觉;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羸弱城市,过庸庸碌碌的生活。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些与大海无关的琐事写在字条上的,因为关于大海,他有太多太多的故事要讲。而只有当他讲大海的故事时,他才发觉拥有大海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自此,他与白衣少女鸿雁频传,他觉得自己每写下一个故事,就像出门去赶了一次海,这总算让他找到了一点生活的乐趣。
4, 可是当他该讲第十七颗珍珠的故事时,那一群雪白的鸽子并没有如期而至,整个上午他都在小店门口守望着,不停地吸食烟卷:也许她对大海厌倦了,开始回避自己了。是啊,万事万物都不会常新,这是人之常情,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她面前唠叨得太多。尽管心里这样想,可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到街上去走一了遭;或举目远望,或低头沉思;他总觉得在某一瞬间,自己会与那些白色的精灵来一个惊鸿一瞥。接下来几天,他的心情受到了重创,他所想象的那些场景都没有出现。不过他每天还是会照例去到广场、草坪或开阔的河岸;特别是烁烁流金的暮色时分,他总是凭倚桥栏,对着粼粼的水光发呆。
有一天,当他逡巡在蜿蜒的河堤时,一道白色的光影突然划过他的眼帘,他心下一惊,抬眼望去,一只雪白的鸽子在自己头上方盘绕几圈后,倏地一头栽入了河里,在漩涡里不停地拍打翅膀,眼看就快支撑不住了。他大惊失色,越过围栏,扑入河里。多亏了在大海里练就的一身好水性,也总算在鸟儿沉下去之前抓住了她的羽毛。他心疼地捧着鸽子回到岸上,抚摸她冰凉的身体,可鸟儿已气绝身亡。他异常小心地取下脚上的字条:原谅我,我病了,病得很厉害,在医院里一躺下就再也起不来,实在太想念无人照料的鸽子,就偷偷跑出了医院,可回到家里时,我那十七只精灵却不见了踪影,只剩下很多零乱的羽毛和一只受伤的鸽子。我不能再呆在该死的医院里了,我要去找我的鸽子,因为只有找到她们,我才能听珍珠和大海的故事。印火惊呆了,他觉得自己玷污了一颗珍贵的心灵,可现在,自己连忏悔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为此而深感不安。
他在小店门口守候了整整两周,一心巴望着白衣少女领着那一群鸽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过了一周,又过去了一周,情况没有任何变化。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虚耗下去了,应该干点正事了。第二天,印火关门闭店,在店门上他留下这么一行字:我回大海去了,如果你见到了这则留言,不妨耐心等一等,说不定我会找到更多珍珠。
5, 印火回到了空寂的水镇,飓风残留的痕迹并未清理,随外可见瓦砾和折断的树木。沿着青石板小径一圈走下来,他确信这里的寂静,并不会因自己的到来而有所改变。不过当他登上水镇的制高点,远眺蔚蓝的大海时,胸中隐伏的伤感霎时被荡涤得一干二净。这么晴好的天况,该出海了。这个念头一闪过脑际,他便感觉到电一般的灼痛,这使他再也安静不下来,索性回到坍塌的小屋,从断墙下扛出沉甸甸的渔具,径直走向那个藏船的崖洞。当他驾船绕过礁石兀立的浅滩时,他发觉开阔的海面,就像铺在自己脚下的一张巨大的蓝色地毯;这种来自大海的敬意是蓄谋已久,还是重逢的问候,他有些吃不准,因为很少有人能摸透大海喜怒无常的习性;不过此时此刻他决定,不管善与恶,只要是大海的东西,他都照单全收。他调整好航向,直指暴风岛。
暴风岛是一座怪石林立、形状奇异的岛,像一艘倾覆的巨大的航空母舰,由于构造特殊,每当狂风从岛上掠过时,都会发出凄厉的叫声。四周的浅滩铺满鱼鳞状的礁石,好似古代斗士临阵的铠甲,印火喜欢它在落日的余晖中迸射出的阴沉光芒。所以每每驾船从这里经过时,他都会像检阅士兵一样肃立甲板。而他意外的收获,就是被海潮卷到浅滩上的贝壳,并不是每一个贝壳里都有珍珠,但他也总算得到了十七次馈赠。而对于这一次出行,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他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只要是在大海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突然,在一碧如洗的海面,他发现了一只机动帆船,桅杆上的雪白的风帆像降落伞那样胀得鼓鼓的,看来也是一个在陆地上闲不住的人。印火拉响了向对方致意的汽笛,稍息,对方回敬的笛声便传到了他耳里。这令他兴奋不已,浑身上下蠢蠢欲动,顺手拧开电台,想听一听天气播报,结果听到了飓风的预警信息,说是太平洋上生成了一个巨大的热带气旋,根据电台标出的经纬度,印火隐隐感觉到,这股强大的气流正从另一个方向逼近暴风岛。他下意识望了望那一只机动帆船,惊讶地发现,刚才鼓胀的风帆竟龟缩在裸露的桅杆下,那调转的船头表明,再过几分钟,它将逃得无影无踪。印火觉得如此这般恐惧,实在有点夸张,丢掉了一个水手最起码的自尊。他又一次拉响汽笛,问一问对方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这一次,他再也没有收到对方的回应,而是看见一个向地平线逝去的黑影。他摇了摇头,点燃一支烟。是啊,人生斗争,只关乎灵魂和意志,与他人无关。想到这些,他便释然了。而此时此刻,大海仿佛把全部妩媚都呈现在他眼前,澄明的水天,绸缎一般的波浪,一望无涯的湛蓝,印火觉得自己犹如在大海光洁的肌肤上滑行;在船底,他似乎感觉到了那柔软无骨的抚摸和亲吻。他当然知道这是大海惯用的美人计,所以开足了马力,并把炯炯的目光投向天际,寻找飓风的影子。可这个来去都浩浩荡荡的家伙并没有现身,印火十分清楚,它不是在与自己捉迷藏,而是在大海幽暗的深处积聚能量。然而这样的等待让他焦灼不安,渐渐地,他松弛了下来,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上,他觉得自己像一只倦怠的蚂蚁,索性除去衣衫躺在甲板上,向裸露的蓝天敞开黝黑的胸膛。
6, 也不知过了多久,印火被剧烈颠簸的船身摇醒,惊觉地跳起身来,发现自己已被阴暗的波浪和满天的乌云包围,扶在船舷向天际一望,立即就看见了飓风那巨大的身影,像一把疯狂旋转的大黑伞,撑立在海天之间。是的,自己必须在飓风赶到之前抵达暴风岛,不然,那些躺在浅滩上的贝壳将被席卷而去。他加快了航速,并顺手抄起鱼叉冲到甲板上,对着飓风一边挥舞一边叫喊:来吧好孩子,我已经等你很久很久了!
当他靠岸暴风岛时,他发现在自己身后,飓风卷起的巨浪正以排山倒海之势扑来,他抓起鱼叉在暴风岛上狂奔起来,一头就扎入了黑暗的风暴里,满耳都是呼啸声,暴风岛在颤抖和呻吟。他觉得自己的骨格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崩裂,化成纸屑或灰烬,便掩面俯身向前挺进。尽管如此,狂风还是在他的轮廓和头发上留下了火一般的抓痕。他真想如愤怒的野兽那样仰天长啸,可是他忍住了,他一向把飓风视为野性十足的孩子,又岂能在一个孩子面前暴露自己的弱点。不过这时鱼叉起到了重要的支撑作用,每当他被刮得摇摇欲坠时,他就把鱼叉插入石缝里,死死地贴在上面。就这样一步一步,他总算来到了那一片鱼鳞状的浅滩上,一眼就看见那些呈弧形排列的贝壳。可几乎是与此同时,飓风掀起的百米高的浪头,像魔鬼伸出的巨掌掠过浅滩。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心爱的贝壳被卷走,当另一排惊涛骇浪压过来时,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用身体护住了四五个贝壳;结果他与贝壳同时被抓入了阴森的海水里。他发现自己两手空空,便拼命游回岸上。这时身后又一波大浪头劈头盖脸压下来,情急之下,他用鱼叉去刺贝壳。不料,那巴掌大小的贝壳竟一个接一个地弹射而去,这使他几乎疯掉。尽管凭借鱼叉的支撑,他没有被海浪击倒,但他却悲壮的觉察到,自己很难把贝壳留在鱼叉下面。他一次又一次地举起鱼叉,向铠甲一般的礁石刺去,又一次次落败,直到精疲力竭,眼前的贝壳全都被海水吞没。他抱住一尊嶙峋的礁石失声痛哭。
稍稍缓过一些气来,忽然发现在一堆零乱的礁石中央,有一个圆盘一样大小的贝壳。他惊呆了,这么大的贝壳,他生平第一次见到。所以他极为小心地挪步上前,生怕惊跑了它,同时他屏住呼吸举起了鱼叉;这也许是自己一生中最后一击了,不能有所闪失,否则,耻辱感将把自己钉在度日如年的地狱里。他回头望了望正在重新列队向自己冲来的巨浪,淡然一笑,然后用力刺了下去。贝壳正好牢牢地卡在钢叉之间,不过与此同时,他被高高的浪头击倒在礁石上,加之体力耗竭,他当即昏晕过去。
7, 当印火醒来时,发现自己冰冷的躯体已被昏暗的黑夜笼罩,海水似乎变成了墨汁,在半暗半明的天空映射下,泛着愁惨的微光。他太累了,下意识地掏出口袋里的烟盒,多亏了硬纸壳和锡铂纸的保护,受海水的浸泡,烟卷虽然有点潮,但并无大碍,当然,他的防水打火机也显出了威力,这让他在吞食烟雾时看上去洋洋自得。他一口气接连吃掉四五支烟,开始在皮肤表层下感觉到了血液的温度,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可是这时,他似乎听到了遥远的汽笛声,暗自惊愕:看来是在风暴里迷失了航向的船只!他撑起疲惫的身子抬眼望去,发现一艘灯火通明的轮船正向暴风岛驶来。不好,暴风岛上的灯塔已毁掉,轮船很可能撞在暴风岛上。他大惊失色,同时一跃而起,向倾塌的灯塔狂奔而去。尽管飓风已渐渐平息,但涨潮的海水对暴风岛实施了狂轰滥炸;从暴风岛的晃动中,他清晰感受到了那伴随而来剧痛,危险像利刃一样逼近了他的额头;如果灯塔完全坍塌,自己将无从告知正在驶来的轮船,后果不堪设想。他拼尽全力,踉踉跄跄扑进灯塔内,在砖石堆里奋力向上攀爬。上到残缺的塔顶却发现,没有一样可燃烧的物件。猛然,他想起了鱼叉上的贝壳,便掏出打火机来,把里面的液体均匀地浇在贝壳上,然后点燃并高高的擎起来。虽然他再一次瘫软的倒下来,但手中的鱼叉却没有丝毫松动。他望着在黑夜中越烧越旺的火苗,终于舒了一口气。当最终敌不过浑身蔓延的睡意时,他会心地笑了,默默对自己说,好样的,伙计,就这么干!
第二天早晨,他被一阵轻微的响动弄醒,睁开眼睛一看,在自己四周塌陷的瓦砾上,静静地守候着一群雪白的鸽子,一口气数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只。是她,那位白衣少女!此时此刻,她也许正站在明媚的地平线上举臂击掌呢。可是印火还依稀记得,鸽子是死掉了一只的,怎么会仍然是十七只呢?不过这时,他惊诧的发现,鱼叉上那燃烧后的贝壳,竟然变成了一颗又大又圆的珍珠,在黎明清朗光线的透射下熠熠生辉。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