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子,电游,炫技派
"跳一跳,够着桃"是一个著名的教学理论,大体是说,给学生设定的学习目标,一,不能太简单,太简单学生没兴趣;二,也不能太难,太难了就打击学生积极性。最佳着力点是在过难与太易之间,既能调动学生思考的积极性,又不能让学生望而生畏。所谓"跳一跳,够着桃",其本身的"理论依据"也很简单:根本够不着的桃子在意识里绝对是酸的,而唾手可得的桃子可能熟大发了,味道必然不佳。最好的桃子,自然是跳一跳,能够着的那种。
一位在"正经事业"上定力十足、自信绝不会玩物丧志的朋友,偶然一日玩电子游戏,是很弱智的那种俄罗斯方块,竟然晚节不保,玩得废寝忘食精疲力竭犹不罢休。问他何以至此,答曰:欲罢不能。又问:何以欲罢不能?答:我就不信玩不过它。
想想,对游戏欲罢不能的条件至少有两个:游戏本身既不能太易,一玩就全过关,显然不够刺激;也不能太难,太难就没信心一次全过,会索性留下句狠话"下次继续非玩死你不可",潇洒走人,事实上是从此丢弃一边,再不染指了。对游戏的把握本来是一种居高临下,当作小打小闹小玩耍的心态,操作起来却没能如想象中那样顺利过关,同时呢又觉胜利的曙光在望,好胜之心由此被一波一波彻底激发起来。酒能乱性是老话,电游乱性则是当代消遣原则。
看来,游戏设计者一定是深谙基本教学理论的高手,或者说,是凭了对普遍人性的把握而于不自觉间与开头所述教学理论暗通了款曲。如若不然,试想一种电子游戏,假如弄到了哥德巴赫猜想的难度,近三十年间大概也只有一个陈景润同志能玩得转,可惜陈前辈早成古人,该猜想剩下的一小截儿诱人尾巴就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在那里悬着了。这话扯远了。
这篇东东还是打算说爱情的。一位在圈子里兼着"民间爱情观察员"荣誉职衔的朋友说:女人不能太热情,男人一追就心软,心一软就被追上了,人家男人那边肯定心生疑窦:怎么,这么轻松就搞定啦?又说,女人也不能太矜持,矜持得都不食人间烟火了,那也没人敢追。这年月没人追的女孩子,也忒没面子,是不是?
从这段话可以看出,这位朋友,系性别女。所发议论不是空穴来风,有现实根据是一定的,甚至相当大的部分就是来自其自身的经历。她这里想说的,其实可以归纳为技巧问题,其主旨是:爱情不能没有技巧。
可是,爱情又与知识教学和电子游戏不同,并没有什么人预先在那里设置了什么难度系数,要是有,也只能归于上帝之手。痴迷爱情的朋友往往面临的两难境地是:在不懂爱情技巧的时候,我们可能得不到想要的那份爱情,可若是在精通了爱情技巧之后而一味耽于对技巧的自我欣赏,流于"为艺术而艺术"的窠臼,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不再需要爱情了,因为技巧本身往往具有魅惑对方也魅惑自个儿的能量。
一个人一旦到了这个精通技巧的份儿上,不妨送他/她一个名头:爱情炫技派。
但凡看过两本武侠书的都知道,能在江湖上开宗立派,也不是件小事,那是冒着让人打出脑髓来的危险从事的高难度系数的事业,而且成名成派之后也少不了让人拿枪掇棒追追杀杀的烦恼。爱情炫技派现身江湖,也面临着自我挑战:技巧娴熟之后,爱情极可能沦为表演--即使是话剧演员,日复一日地演同一部戏的同一角色,不用两个月,恐怕也会生厌吧?在洞悉了爱情的全部技巧之后,却又失去了爱的热情。
所以,真正能笑傲江湖的爱情炫技派必得具备一门独到心经:收放自如。这其实可以扩大到人生的许多领域,能收放,有弹性,才会体味到更多的快感,才可能迎来许多次成功。
(摘自王谦随笔新著《WWW.快乐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