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钓

    桃花不红，杨柳不绿，北方的春天在那一弯突然深邃起来的水里映照得分外清冽。阳光透过深色的风衣已经能温暖背脊，这个时节，是北方的春分。

    分者，半也。春日就要过半了么？立春那晚收集的春雪在天台的角落里还不曾煮得一盏新茶。一抬眼，头顶的蓝天却拭过一般明净了。云朵那么暄暄的，轻盈盈的，仿佛风一吹，就会飘悠悠落到那边树上，散作一树梨花呢！在这个节气上，简短而温润的阳光让人那么舍不得。

    北方的春分时节，踏青未免操之过急。倒是很可以去明净了的湖畔、河边垂钓一回。一品钓胜于渔的味道。

    这是三叶草绿了，迎春花黄了的时节，岸边不远处，还是去年那只灰不溜秋的水鸟在点兵，把几丛倒伏的芦苇拨弄个不得安生。远远的那几根高压线上，还是那群不怕死的麻雀在开筹备会。

    风自然会三步并着两步不时从你垂钓的水面越过，反复破坏你守候的那个小小阴谋。经冬的鱼儿们这时候自然会欢腾地在水下围着你的钓钩跳个圈圈舞，它们并不十分奢望你钓钩上的那点诱饵，它们在逗你。玩笑似的在你的钓钩边推推搡搡，推得岸上的你也忍不住要笑出声来。春钓，你无法成为那个功利的钓者。

    春钓，携你那小小的茶炉在身旁，朴拙的壶里，盛立春的融雪，炉堂里有几块木炭红中带粉地明灭。听滋滋水响，捏一小撮昨天刚从江南快递来的新茶入壶，刹那，风里就有了清雅的江南。你在北方的湖畔、河边，啜一口热茶，钓竿且放在脚旁。你知道，这会子咬钩的是风，这一钓，你想钓的原本就是那一湖细浪，半河清波的窈窕。

    春钓，钓不到红鲤青鲫，却极容易钓上来一树明媚的花开，是的，就在你沉吟的刹那，身后，那枯槁的枝头突然就绽放一片温暖的明黄，让你疑心就是刚才那个吹口哨的孩子调皮地揉碎了阳光抛洒在枝头上。

    春钓，就在你一次两次地收线里，钓稳了东南风，钓来了北归燕，当天鹅优雅的身影也从你钓竿旁轻巧地路过，你一惊，仿佛是激灵一下，春脖子就缩进了季节的衣领。

    春钓，才钓得一幅候鸟的剪影，一抹流云的风姿。一抬眼，却瞥见功利的初夏正以繁花似锦的姿态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