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十八湾

     1．

最有感觉的是风

她从车窗外伸进手来

抚摸着我微凉的脸颊

揉搓着我的发丝，不时把我的目光引向远方

     2．

车轮的感觉是飞，飞在薄薄的水上

昨夜的雨滴在水湾处绽成水灵灵的桃花

歇在目光偶一流过的方向

手伸出窗外，方向盘随着

    3．

水边的竹林惊醒，在雾中弓着腰身

那些小笋呵欠着撩开泥土的睡衣

哇，一个冬天，有惊无险

    4．

无名的花，不认识的花滑过前轱辘

春鸟哼着旧年熟悉的小曲

结伴而飞，显得若无其事

翅膀露着刚长的三根羽毛

星光谢了时，她啼

    5．

还是水有情，一湾一湾地晃悠

渔人的网吐露着一溪的秘密

小鱼擦肩而过，七色的霞光

从网眼中一泻千里，渔歌跟着鳞光跑了

    6．

绕过一湾就绕过一湾春事

岸边的路延伸，禾田扑面而来

农人悠闲地忙着农活，乡村的渴望猫在炊烟里

谁家的喜事？鞭炮声惊醒了躺在露水下的草色

    7．

刻意地去捕捉水面上的琐事

挖沙船不紧不慢地打着链条

溪底的碛石被带往何方

谁有答案？路和墙与风景无关

    8．

那就绕过这片林子，远处在炼山

烟在天空画着无名的画

"旧年的大雪"，老树咕噜着

而新芽整装待发

    9．

大家沉默着穿过这个早晨

心内的星星擦着透亮的光

想迅速地释放一把，算计着一个季节的模样

把外套整整，又坐回原来的位置

速度在指缝间打了一个转

前面的风景也转了一个弯

    10．

一头水牛深陷在泥潭，牧童在嘻戏

旧年的杏花在枝上打滚，清明还早

新年的酒香还在飘着，他抿了抿嘴

打开矿泉水的瓶盖，水呼喊着冲过

嘴唇，到达生命深陷的某一种忧伤

    11．

高速路很直，高架桥很高

你可以看到很远，感觉坐在风筝上

微微地摇荡，瞬间地俯瞰

高处的含义，微微地生寒

    12．

后来还是绕到国道上，有人在植树

水，土，寻找原来的颜色

一些鱼变成化石，游在岸上

被少年装进课本，有时折成纸船

沿河亮着他们的脚丫，打着水草

消逝在反复干枯的河床上

    13．

正午的时候穿过城市，街面拥挤

春天在这里无法安静，来去匆匆

偶尔犹豫的还价声，被热情干脆

我无需求，只是对物价看了看

沿着春风修剪的方向穿过去

    14．

黄昏总是透着她美丽的身段

春天的太阳本来就是很柔软

加上黄昏的修饰，她的身姿

更抢眼。你拥坐在她的怀里

看着机警的归鸟从霞光里飞回

是谁饮了这醉人的春光？你，或你

我们，我们其实内心也都很柔软

    15．

山道也很迷人，并不是指它沿途的山峰

而是它的弯，一弯一弯地折出很多异景

如果不是赶路，车窗的每一晃动

都是一幅珍贵的山水画

它的本色，自然，让人顶礼膜拜

你稍一留心，还有什么烦忧

这时不自然？

    16．

那些沙土还很潮湿，像童年手上的泥人

那时捏造的绝不是凡人

是童话中的仙子，毫无半点红尘

如今我们坐在这堆沙土上

凡身却坠在红尘中

随手再捏的，还能洗礼吗？

    17．

黄昏很快模糊起来，我们此行的目的本也模糊

一路上你我都很少讨论，让行程和春天一起模糊

但耳朵伶俐起来，总能捕捉到车灯前的声音

渺渺水流和风声，四散着一波三折的叹惜

难以言状的春愁淹上来

    18．

小雨也有图案，贴在视窗上

雨刮器轻轻刮去她的顽皮和执扭

她贴，他刮，车子在雨声中隐没

而我们沉默，却憧憬前面

小雨还能贴出什么图案

   ----2008年3月9日星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