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乐朗诵

          冰雪中涅槃

 

                   霜冷长河

 

2007年南国的冬季

随着和暖的一抹阳光

消逝在2008年即将泛绿的河流山川

突如其来的一场持续冰雪

凝冻出五十年不遇的料峭春寒

尖厉的风呼啸着，肆虐着，雨雪翻飞

山野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

每一块岩石，每一寸土地

全都变得怪异而狰狞

构成了一个危机四伏的冰雪世界

惟余莽莽的千里冰封

再也不是银装素裹那如诗的画卷

 

皑皑白雪，白雪皑皑

皑皑白雪中

一个瘦小的身影，跌跌撞撞向着大山走来

半个多月了，从小就喜欢下雪的他

终于领略了飘飘洒洒的冰雪酿成的雪灾

他目睹了水电中断、交通中断带给大地的震颤

他见证了通信中断给世界造成的无序和混乱

于是啊，半个多月，他和他的同伴们

日夜奋战在抗击雪灾的最前沿......

 

他已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上山

他的职责就是抢修和维护山顶上冰雪覆盖的通信基站

与他同行的小兄弟，由于摔伤，中途被送往医院

剩下他独自一人

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把发电机燃油送到山顶

启动临时发电机，恢复基站信号发射

保证因停电中断的通信不再中断

三十公斤汽油驮在肩上

有如万钧重担......

 

路，依然是这条路

山，依然是那座山

从前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他从凌晨四点出发，连滚带爬

到达山顶已经是晚上八点

这是他走过的最艰难的路啊

这是他爬过的最险峻的山

 

手磨破了

分不清是手套还是皮肉把十个指头粘连

脚冻僵了

麻木的双腿仿佛两根木头

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板

跌到，就趴在地上喘喘气

磕破了头，就抓一把冰碴

冷敷一会肿胀而钻心疼痛的脸

他真想打个盹，可他知道

只要闭上眼睛，可能就再也不会醒来

他知道，也许这是他最后一次上岗

坚硬凝冻的冰雪随时可能令他失足山崖

命悬一线

他还知道，纵然天塌地陷

恢复基站片区通信，保障通信网络畅通无阻

已经成为他今生最大的心愿

他给自己下了命令

就是爬，也要爬到基站......

 

终于到达了山顶

扶着信号塔架支撑起颤颤巍巍的身体

心底忽然腾起登上珠峰展开国旗的豪迈

终于启动了发电机

那突突的声响比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还要悦耳......

远远地，远远地传来过年的爆竹声

他这才想起，今天是除夕夜

他仿佛看见妻子和女儿向他伸出双手

眼睁睁充满了期盼

他很想给家里打个电话

可是他太累了，好几天没合过眼

他甚至没力气解下腰间的手机

除了喘息

他僵硬的舌头，已经传递不出一句清晰的语言

其实他很想很想

很想表达对妻子对女儿从未有过的思念

他想对妻子和女儿说，等完成了任务

他要跟全家，欢欢喜喜过个年......

 

兜里还剩下半袋饼干

咬一口，竟然格外香脆

就着冰雪品尝着从未有过的别样滋味

咽下最后一撮冻成冰碴的饼干碎末

舔舔干裂还有些意犹未尽的嘴唇，他忽然发现

这是他长这么大吃到的最可口的年夜饭

 

这时，遥远的天际传来一片急切的呼唤

多么熟悉的声音啊

那是他朝夕相处的同事们，那是他同甘共苦的好伙伴

他看见了

无数灯火正向他聚拢，漫山遍野，星星点点

是幻觉吗？不

那分明是部队官兵正在疏通被冰雪阻断的道路

是电力工人正在抢修被冰雪压断的电缆

是运送救灾物资的车辆在风雪中穿行

是他的战友们正在把永不消逝的通信电波

连接到到抗击雪灾的第一线

连接到城乡的每一个角落

连接到期盼团圆的千家万户男女老幼的心田

一股暖流涌遍全身，寒风凛冽的基站上

孤独的他，并不孤单......

 

于是啊，当除夕的钟声敲响

当大年初一的第一缕阳光照亮基站

当增援的人群扑向山顶

发电机隆隆的轰鸣中

一身冰雪、满脸冰霜的他

蜷缩在信号发射塔架的基座上

睡得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