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这些痛
(一)
这些天,不好过,心里堵得慌。 不到一个月,感觉过了大半年,我没法想象事情刚刚发生的那几个月,她独自一人是怎么过来的,甚至不敢想,怕透不过气。 来不及感伤,日日夜夜,我不停歇的上网、听歌、看电影电视剧,慌慌张张胡抓些事妄图把脑袋塞满,却总有些空隙顽强地冒着酸楚的气泡,熏得我狼狈不堪。 索性早早爬进被窝,寻求另一种方式的解脱,却翻来覆去,怎也睡不着。我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睡"字的一笔一画,却中了邪似的被反复拉回那个碎裂的死角。我不服输的咬紧牙鼓足了劲,挣扎--拉扯--再挣扎。就在这挣扎与拉扯越来越紧迫的时候,我竟意外发现,天要亮了。疲惫不堪,我已然心灰意冷,放弃了挣扎,拥挤在脑子里拉扯的轰鸣反倒渐渐隐没,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我只觉得头越来越沉,拽着整个身子往下跌,跌个没完没了却越跌越快。慌乱间,有人拉了我一把,一回头,熟悉的笑脸,我心阵阵撕裂。猛地醒来枕头湿了大片,不知是汗是泪。我落荒而逃,却无处可逃。 她也是一样,梦里梦外逃得辛苦。记得来火车站接我那天,她整个人小了好几圈。电话上她跟我打趣她现在身材好得像没结过婚的小姑娘,我无心关注她重新显露的曲线,只死死盯住那绛紫色浮肿的双眼。这段时间睡眠不好,她轻描淡写。躲过我的视线,她尴尬地忙着拦出租。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她知道我心酸,一如她心酸。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未下火车便看到身形臃肿的她兴奋的朝我招手,他则拿着款银色数码相机不顾我抗议的狂闪。我跳下车冲去捶他,他得意地晃着相机说要把照得最丑的传到网上,我捶得更"狠"了,这时她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我们笑。我们坐他开的车回家,她总把副座留给我,她知道我又有无数故事要讲给他听;而他,总是不经意递来我最挂念的当地小吃,任由我一边嚼着食物一边唾沫横飞的倾泄各种荒唐的趣闻,不时附和着我放声大笑。这种癫狂的状态,一直持续到家门口,继而转入他早早为我准备的满桌佳肴的吸引中...... 她拍拍我,说该下车了,随手拿钱给司机。我回过神应了声哦,问她家里可有什么吃的,她这才拍拍脑袋,说这几天没在家里做过饭。 匆匆找了家粉馆,匆匆拔了几口,匆匆离开。我拖着行李跟在她身后,她搬了家,说想换个环境。家在闹市,但进到屋内一股清冷。还是那些家具,还是那种摆法,却始终少了什么。记得那年也搬了新家,她和他一起接我回来,叫着闹着进了房门。这房子小得可以,我说,幸好还温馨,喜欢。 唯一不变的,是那个始终欢欣雀跃的傻瓜--我初中时捡来的小狗。无论时隔多久,它的小脑袋始终都神奇的清晰记着我,它怪叫着蹭到我身上,怪叫着狂舔我。我痛惜地揉着它的毛发,我知道这颗小脑袋也始终都神奇的清晰记着他,我不禁想象见到他时它会有多忙乱急躁。 趁着这欢欣雀跃的氛围,我打开行李,欢欣雀跃的把一大堆礼物塞给她,欢欣雀跃的分发进口零食,它更加欢欣雀跃的狼吞虎咽,我和她欢欣雀跃的笑着、闹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说,我们为什么会这么苦啊。笑容僵持在脸上,我想我比它傻。 (二)
急促的电话铃把我从又一个梦魇解救出来。拿起听筒,我舒了口气,她说中午不回了,让我快起。我起身发现小家伙不在,想是跟她一道出了门。下午她回来,说开始凝冻,整条街都没法走。我问她怎么没见小家伙,没跟着一起吗。她反问它不早回了吗。我说,看来它冻外面了。她说丢了也好,养得累了。晚饭时,她盯着窗外,说那小家伙早餐都没吃。我知道她心里惦记它拖着她上街找。 满大街不断有人摔倒,我和她踉踉跄跄来回滑了四五趟,见什么都像它,却始终没寻着。她说那么晚了它会不会已经回了家正蹲门外发抖,便拉了我急急忙忙往回滑。到了家门连个脚印都没见着,她叹口气说算了。进了屋盯着它的窝她一言不发,半响,她说天这么冷它早上出去时怎么没穿衣服。我说我们出去认认真真再找一次吧。她幽幽的望着我点了头。 一路上我埋着头四处探,她猛拉了下我袖口,抬头一看,是他。 想了这么些天,念了这么些天,梦了这么些天,真的见到,却脑子一嗡整个人愣住了。他说回了阿。我说那傻瓜猪不见了。他说你说什么。我说你的心肝不见了,我们找很久都没找着。他说哦,晚些会回的。淡淡的,他没看我便要转身。那股清冷又涌了上来,鼻子一酸,我呆在那儿失了魂。 那个夜晚特别漫长。 她说,它是不是给谁抓了去;她说,那么冷不知它睡哪;她说,该是给它洗个澡那么脏谁又想抓它呢;她说,这些天,是它陪着她过来的;她说,后天除夕了,没有它,家里就只剩我和她两个人过年了。 迷迷糊糊之中,它回来了,他也是,我一激动醒了过来。天已大亮,身旁的她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她说,整夜都没听到它的声音;她说,她想它;她说,她想他。 是它的声音,她大叫起来,我还以为自己又掉入另一个梦中。一跃而起,我奔到门口拉开门,它怪叫着冲我摇尾巴,我一把抱起它,冲到她跟前。我说,它回来了,今年我们不用两个人过年。我又犯傻了。 它回来了,他呢?
(三)
除夕一早,我和她上街买菜,准备两人自己在家做年夜饭。我说买条鱼吃,年年有余。她说家里总是他烧鱼,他走后她没再吃过鱼。我挤了个笑容给她,说没关系今天我烧给你吃。搬了一堆菜回家,正撞上邻居出门,眼睛睁得大大的问今天就你们两个在家过年吗莫非。我张着嘴答不出话。她指指它,笑道不是还有它吗。我赶紧仰着头拼命威胁自己大过年的敢掉眼泪我抽你。 吃了几年食堂我仍执意主厨,我知道她不善厨房,也就硬着头皮上了。我想她开心点。整整一下午,两个人累得七荤八素大汗淋漓,到底拼凑出十二个菜来。抬头一看,天竟黑了。点好爆竹,辞旧迎新,我们仨大开吃界。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我巴望着时间停这别动,这股暖意我实在舍不得享用。 暖流未来得及蔓延,我的手机便吵了起来,拿起一看,是他。 电话那头,匆匆的他的声音要我快快下楼。她看我一眼,点点头,我便飞了出去。到楼梯口,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棉衣拖鞋。 他等在门外,见了我便迎上来。我说,你胖了。他说,嗯。我说,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他说,傻瓜。我说,我和她和它都等你。他没说话。他拿压岁钱给我,塞我手里便转身要走,我一把抱住他,不肯要钱也不准他走。他说,你让我过个好年,好吗。我心里难过极了,点点头收下钱。他问我什么时候走,说来送我。我说月底就走说出的话你不可食言,他说好;我说你先走我想看着你走,他说好;我说我和她和它等你我不管,他浅浅笑了笑。我还想说句话,也就一个字,话没出口,泪先出来了。 记得那年,他和她一起送我走,已经上车,我又跑下来,紧紧抱住他。话到嘴边始终没出口,这次也一样。 他说想过个好年,我背过身来,不想他见着我难受难受。 一进门,她一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我捏着钱语无伦次,他说希望我能让他过个好年,我本不想收的,他给我压岁钱,我说我们等他我不管...... 话没说完她一把将我揽进怀里,颤抖着,抽泣起来。我再也忍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我说今天除夕,我们就哭一会会,只哭一会会,好不好。她说好,可却再没停下来。 她手捂着脸,伤伤心心,哭得我心都空了。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情急之下,我拨了最熟悉不过的那个号码。 我说我一回来她就开始掉眼泪,你和她说说话好不好。他说我不方便。我说你不方便就到方便的地方说。他说我真不方便。我说我真没办法我求你。 她拿到电话哭得更凶了,哽咽了好一会,她断断续续地说,我想你,想见你,我等你。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他说了什么,我只清晰地听到自己身体里某个东西碎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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