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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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止一次地跟别人说起我喜欢多伦多，喜欢那城市，气候宜人。有世界第一高的CN电视塔，星罗棋布的小岛，湛蓝湛蓝的安大略湖湖水让人沉迷，那些在港湾里停泊着的无数小船，它们排列出美丽的图案，让人百看不厌。我想在多伦多流浪，一定会是个幸福的开始，尤其是牵着喜欢的女孩子。

每次我这样说的时候，苏默总是笑，看着我，不说一句话，我看到她眼里淡淡的忧伤，毫无遮掩地流露。然后，她说，良济，你让我觉得寂寞。苏默说话的语气带着悲伤的气息，每次她伸手过来，想抚摸我的脸，都被我转头躲过，她的手悬在半空，不知该如何收放，像极了她对我的感情。

苏默是我的同事。一年前，我们在成都，应聘到同一家外资公司，合租下了这两室一厅的房子。我们的关系一直就这样，有些暧昧，有些清醒。

苏默爱我。她知道，可是我不爱她，这是她的劫难，苏默这样说的时候，会让我没来由地心疼，但我只是心疼。

2

苏默一直以为我是去过多伦多的，要不，怎么那么喜欢。其实，我从未去过，我唯一知道它是在加拿大。我没告诉苏默我对多伦多所有的认识和了解都是网上一个叫林姿的姑娘告诉我的。

一年前，我与相爱了五年的女友分了手，心情郁闷，整天喝酒抽烟，在论坛上闲逛，打发空虚的时间。然后就遇到了林姿，她说她的家在北京，现在多伦多留学。

我每天上网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林姿的博客，看她描写美丽浪漫的多伦多，她写那里的阳光、大海、小岛和美女，让人充满了向往。她博客上的内容，几乎每天都会更新，有时候是一两张风光照，有时会写多伦多的美食。唯独，不提自己的生活，一个人在博客上自言自语，近似的冷漠。我从对多伦多的向往开始到对她的生活充满了好奇，我每次想要留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写字就成了唯一倾泄的途径，林姿也在我的博客上知道我生活的每个细节。就如同我了解她的生活一样，我们两个人被彼此的生活所吸引，却又能忍住好奇不去电话或者见面。

深夜，我用手指在地图上细细丈量着成都到多伦多的距离，想像着某一天，飘洋过海，与林姿手牵手走在多伦多大街上的情景。

这个习惯已保持了一年。我还跟她说，我失去的感情，我的疼痛，除了苏默和她，没有人愿意一直听我喋喋不休。

苏默也常说我应出去散散心，她可以陪我。我拒绝苏默的建议和陪伴，一个人整天泡在网上，游戏，等着林姿上线陪我说话。

3

下班回来，我打开电脑，林姿的QQ亮着。她在博客上说，她是出生在北方的女子，却一直在国外生活。她说北京与多伦多有些相似，只是北京缺水，而多伦多的水产丰富。

然后Q上莫名闪进一句话：多伦多再好，也抵不住孤单，林姿说，一个人走在街上的时候，时常觉得寂寞，会流泪，没有谁的手可取暖。

我回复说，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不一样的，也只是温度。

林姿马上又说话了，若我在这里很孤单，你可愿来抱我？

我愣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问她，你怎么了？可是出什么事了么？等了好几分钟，刷新几次，也不见林姿的回复，我想她已经下线了。

我躺在床上，心有些不甘，林姿今天是怎么了？我认识她一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她说出这样暧昧的话？她到底怎么了？我辗转难眠。

倒是苏默又打来电话，问我可不可以去接她，她加班。我想也好，出去走走，就同意了。

苏默站在公司楼下等我，她的身影在夜里越来越清晰。我走近，仔细看了看她，其实苏默也挺漂亮，细细的嘴唇，好看的刘海，她的眼睛很亮，我不敢正视，怕她洞察一切的目光。我去握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让我想起了今天林姿说的话，瞬间又放下了，无精打采的样子。

苏默大概看到我的不适，问我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说没事，真的。她一脸的担心，是不是病了，去看一下，别逞强。看着苏默说话的表情，一下带出了我藏匿许久的忧伤，犹豫了好久，于是我开始跟她说林姿，说我们的认识到我们之间培养出来的熟悉感，滔滔不绝。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苏默说这些，我这是怎么了，我不喜欢说话的习惯在这一刻荡然无存。我想我有些失控了。

苏默说，我想你一定是爱上她了。

可我不知道她的样子，她的声音，甚至不知林姿是不是她的真名？

我没承认，也不说话，我不敢再看苏默的眼睛，怕会碎在她的目光里。她和我并排走在一起，我感觉她的身体在轻微地颤抖。

我想，我和苏默都是同样的人，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被关怀时的态度。

4

上班昏昏裂裂的，中午我请假回家。打开信箱，里面有林姿写来的一封信，开头说了一些关于天气之类的话，最后她说，她三个月后要回国结婚了，她一直是一个人，有些倦了。

突如其来，我的手僵在原地，我该说什么呢？我漫长的等待，却换来这样的结果。我想我是爱上了林姿，要不怎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她结婚了，我应该给她祝福吧。

我们长长的聊天，不提昨晚的话题，我们的对话保持着理性和平静，我想我自己都些虚伪了，心里突然变得潮湿。

如果可以，在多伦多等我，好么？林姿。我的手无力地垂在键盘上，打不出一个字来。我想对林姿说的话，都烂死在喉咙里，生生的刺疼我，却不见血，有太多的不甘却无能为力。

最后我让林姿留了地址，我说我要给你寄礼物，就匆忙下了。我不想让林姿看到我的悲伤，我有些想哭，寂寞如潮水一样把我淹没。

5

我喊苏默陪我去买礼物，坐在北京路干净的得克士餐厅里。苏默又问我是不是真的爱上了林姿，她说，你有些懦弱，爱她就去找她。

我沉默，低头，不答，心里乱七八糟的。

苏默伸过手来抚摸我的额头，眼里有些不忍。这次我没躲避，我不想再次看到苏默失望的表情，可一想到林姿三个月后就结婚，心，就疼得不能自己。我想我没爱上苏默，大多是因为林姿吧。

可我已经好久没和林姿说话了，我一直没等到她的上线，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勇敢面对生活中爱你的人。

我不知林姿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是让我好好爱苏默么？还是在鼓励我去爱她，但她为什么又要说三个月后结婚呢？

我懒得想这些事情，我想现在这样的生活也好，有苏默的陪伴。

我把林姿的礼物寄了过去，是苏默帮我打的围巾，白色和蓝色相间，我喜欢的颜色。我想，戴在林姿的脖子上一定好看。

秋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给林姿写了几封信，她都没回复，我想她在忙着筹备婚礼。

我和苏默一起吃饭逛街。她问我可否陪她去北京一趟，顺便参加她姐姐苏倩的婚礼。我没多想，就同意去北京，这样可以不用去想爱与不爱的问题。

就让时间来沉淀这一切吧。

6

世界很小，城市很大。我以为这一辈子不会见到林姿，三个月后，却在北京遇到了她。

婚礼完后，我、苏默、苏倩及新郎一群人一起去了酒吧。新郎留着平头，穿着干净的呢子大衣，挺拔的身姿站在苏倩身边，多么地和谐。

苏倩很漂亮，脱下婚纱后也楚楚动人，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好听的磁性。让我一瞬间想起了林姿，我想像中的林姿也应该是这个样子。忍不住又看苏倩，穿着V字型黑色毛衣，脖子上围了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细细的条纹，像极了我送给林姿的那一条，它们真的很像。

我怔在桌前，没来由地难过。手握杯子，酒浅浅地泛着波纹。苏默俯在耳边问我，良济，怎么了？她向来是细心的女子。我很快恢复平静，微笑回应，没什么。

聚会至深夜，一群人离去，苏倩去洗手间时，我跟了出去。她出来，看到我站在门口，朝我笑了笑，准备离开，我叫了一声，林姿。

她转身，惊异地看着我，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原来苏倩真的是林姿，林姿就是苏倩，苏默的姐姐。

对不起，然后，苏倩点燃一支烟，靠着墙开始诉说。

当初你失恋，我妹妹为了安慰你，让我接近你。那时我在国外，一个人挺孤单，就用写字来倾泻自己的心情。我喜欢上了你，可我和你骨子里都是骄傲的人，在文字里不愿提对方，也不愿先去对方的城市，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想要放开，却是心又不甘。我多么希望你能来找我，可你懦弱，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我用结婚来刺激你，我在多伦多等了你三个月，而你最后也没来。终究，我是答应了一直爱我的男人的求婚。

良济，谢谢你一年来的陪伴，不要怪我妹妹，她是希望你能对我死心，才瞒着你。我知道，她一直爱着你。

我压抑着内心的暗涌，轻描淡写地说话，只字不提曾经。我接过苏倩的烟，吸了一口，把对她的感情，深深吸在肺里。我想说的话，在这个冬天，不会再回来了。

7

我没告诉苏默我和苏倩的谈话，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回成都后，悄然去了苏倩生活过的城市。

我终于看到了苏倩以前在网上跟我提起过的CN电视塔，湛蓝湛蓝的安大略湖湖水。我去苏倩常去的街道上，到处是干净明亮的异域阳光，有身材高挑漂亮的多伦多女孩。

苏默满世界地找我，我打电话回去，她在电话里急得哭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离开？

我黯然，回了一句过去：我在多伦多等你。

然后，苏默在电话那头咯咯咯地笑了。电话挂断，满天的阳光灼伤了我的眼，抬头，泪水忍不住滑了下来，苏倩，我终于可以放下你了。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