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走好-- 文:白马非马 1月30日下午,车从丽江回到大理,天灰蒙蒙的,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一种阴冷的感觉足以穿透人的骨髓。 大理三塔、崇圣寺,即便是在这样的天气,仍然使人流连忘返,游人们川流不息,闪光灯到处闪烁,我却感到莫名的有些烦躁。只是不想影响老妻的兴致,我举着雨伞,陪她正殿、偏殿地走着。走出正殿(与往常旅游专心听导游介绍不同,这次我甚至没有留心那殿名以及供奉的是什么神佛),一股怪风突然迎面吹来,老妻和其他胆小的游客纷纷发出惊叫声。我虽然不至于害怕惊叫,还是感觉那风非常诡异,也就更加感觉透骨的寒冷。 走到大殿左侧,大家匆匆挤上电瓶车,朝出口开去。路过三塔,同行中有人提议下车拍照,说是这个角度可以拍到三塔倒影,当然,这里下车,剩下的路就只好自己走出去了,但多数人还是认为不能错过好风景,包括老妻,我未置可否,跟随而已。下了车,老妻和游人们都兴奋地去找角度拍照,我一如跟班一般举着雨伞给照相机和老妻挡雨。就在此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我也以为又是学生,因为我每天收到学生电话少则十几个,多则几十个,因为是穷人,那高昂的漫游费用不是我可以承担得起的,便每次都挂断,然后发过短信去,要求对方也用短信联系,除非对方使用座机。然而,这时掏出手机,看到号码,我却毫不犹豫地接听了,其实,事后老妻说,我看到那号码就已经变颜变色得了。 那是我那位大哥的号码,是大嫂打来的。其实我早有预感,知道大哥大约不会熬过年去了,但是,当我听到大嫂啜泣着告诉我:你大哥走了。我还是感到一种震惊。喃喃地,我嘱咐大嫂保重身体,大嫂已经说不下去了,和元旦时候通电话一样,那次大嫂也是在泣不成声中挂断了电话。默默地,我摘下了旅游公司发给的统一的帽子,雨伞也交到老妻手中,一霎时,雨水、泪水混杂着,顺着我的脸颊流下。 老妻问明了情况后,立即问我,是否马上找导游,看看能不能在本地通过特快专递邮寄一个花篮过去,我颓丧地说,没有用了,大哥看不到了。老妻很不满,认为我不懂人情世故,我则对她在此时此刻还能如此冷静考虑这些琐事而感觉不可思议,于是我们俩就吵了几句,老妻大约看到我难过得有些失去理智,便不再理睬我,自己去找导游咨询了。 和大哥的相识、相知已经十几年了,大哥大嫂都是四川人,那年百万大裁军,大哥从团政委的位置上专业到了我当时所在的企业。说实话,我对党务工作者一向没有太多好感,大哥刚来的时候,我也同样颇为抵触,但是,大哥的所作所为很快赢得了我和所有同事的认可。印象最深的是,大哥刚来,曾很谦虚地和我私下交谈,大哥说,部队党务工作他早已非常熟悉了,部队战士好管理,令行禁止,地方情形可能会复杂一些,大哥让我谈谈他应该注意哪些事项。我当时很有些没好气地说,地方更简单,政治工作者只要记住我的八字箴言就够了:任活不干,凡事别管。现在想来,我当时真是太自作聪明了,也太不懂事了。大哥当然不会以我的胡说为侮,当然也不可能去实践我的所谓箴言。大哥做到的其实也是八个字:身体力行、同甘共苦。正是凭着朴实而廉洁的工作作风,大哥很快就赢得了所有同仁的尊敬,说实话,这在当今社会已经属于难能可贵了。领导会得到一呼百诺的待遇,却难得得到群众内心的尊重。大哥不同,群众甚至可以和大哥没大没小地开玩笑,但内心却不乏对大哥的敬服,关键时刻更不愿意给大哥找麻烦。因为是同姓,私下里他早就不让我称呼他的职务,而是和我兄弟相称。 几年前,大哥突发急性肾炎,不得不做了换肾手术。那时候,他已经调到一个规模相当不小的企业任党委书记了,而我则也离开企业进了高校。我也曾经他,身体不好,不能玩命工作了。大哥说,企业正在爬坡,过几年就好了。那以后,每次见面或通电话,我都告诉他要多保重身体,大嫂告诉我,没用的,他那人,脾气就是那样,工作比家庭、比身体都重要。因为彼此都忙,我也只是逢年过节才会去看望他,而且也都是来去匆匆,有时候仅仅是促膝谈上半个小时而已。平时通电话,他总是告诉我好好工作,不要误人子弟,说起他的身体,则总是说还好还好...... 07年国庆节,我打电话约时间去看望他,才得知他已经入住总医院,据说是神经炎。我趁放假,买了一点营养品去探望了他。那个时候,他见到我,一如既往地说,打个电话就好,人不必来。人来了也好,不花钱买东西就好了。去之前,我本来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看到他虽然卧在病榻不能起床,但精神尚好,只有一条腿完全不能动了,其他部分仅仅是活动受限,感觉放心了许多。与以往一样,大哥、大嫂不久就催我离开,因为他们都知道,我虽然不能像领导那样,把忙说成日理万机,却也确实是琐事缠身,时间非常有限。 元旦放假,我打算趁机去探望一下大哥,电话打通,大嫂接听,当时就哭着告诉我,大哥已经完全瘫痪,而且一天之中也难得有一会能够清醒的时候了,而且,他们已经搬到深圳,与独生女在一起了。大嫂在哭泣中放下了电话,我只好又与侄女通话,也不过安慰几句而已,我感到了在命运面前,我们是多么的无能为力。果然,大哥终于默默地走了,十一的探视成了我们兄弟的诀别。 电话里,大嫂告诉我,大哥走了,她安定下来会回来一次,办理退休手续,然后就不会再回来了。老妻问了导游,知道即便特快专递,也要至少24小时才可能把鲜花送到。我又与侄女通话,得知1日一早,大哥就上路了,鲜花是来不及递送了,懂事的侄女反而劝导我别太难过,说是大哥到底不会再继续受罪了。 是啊,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其实就是来受罪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大哥走了,也是一种解脱。乌云覆盖点苍山,那么高,那么远,一股寒意在心中涌动。万般无奈,我也只有遥望东南,心里默默地祝祷:大哥,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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