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子就要上缴了,行僧十分舍不得把这些精彩的文字扔在卷库里,三年之后这就是一堆废纸,卖上几个钱扔进小金库,不定哪天一群人把它吃进肚子里再走到肚子外,那不就是污染物吗?要是让行僧把这些卷子搬回家,这可是她最宝贵的财富呢,于是行僧带上一个五十斤大米的包装袋子,拿上一把刻纸刀,打算先公开要卷子,如果不成她将给卷子做分离手术,她就要那篇作文,题目,《描写我的语文老师》,300字。
区区300字的文章,小到不及豆腐块儿,有125名学生写了这样300个给行僧的文字,堆在一起才多大一堆儿呢?可是行僧喜欢这些文字,要知道,作者们认识行僧不过40天,课程就永远结束了,要不是突然蹦出个作文题,行僧似乎没有想过学生如何看她,更何况这些学生她连名字还叫不全呢。
还好,卷子放在教研室的窗台上没拿走,行僧拿起电话开始公关。科级领导不同意说处里让上缴,处里领导不同意说院长让上缴。院里领导不同意说这些卷子是评估材料务必上缴,但是院里领导温和体贴地补充说明"三年,三年后这些卷子肯定归你。"
行僧失望地看着天,天是灰蒙蒙的。三年,三年后的行僧在哪里呢?或许是在格格的家,踏着鼓浪屿的琴声续写着她的梦幻,或许是陪伴在父亲身边过那悠闲的书房人生,或许浪迹天涯寻找她未知的世界,或许也静静地躺在母亲身边去享受天国的安宁,但是她不会留在这个城市,这是毫无疑问的结论。
卷子是用绳子栓着的,行僧企图割下几块带回家,但是她理性地告诉自己这样不行,外一真要影响到评估,行僧就是罪人。因为爱讲台才站了一辈子讲台,爱到极限怎能下刀子呢?不能。那就剜自己的心吗?咳,出了一辈子试题,怎么就没有想过让学生写写自己呢?真是呆子。
站起来,还是回书屋吧。沮丧的行僧关上灯,那一瞬间她清楚地听见有人问"老师,我及格了吗?""老师,我的成绩优秀吗?""老师,我们还会再见吗?"借着暗淡的黄昏的余辉细细回望,没有人。彻耳倾听,啊?分明是卷子,卷子在说话。
"俺们的行僧老师怪着呢,头上的帽子经常换,大大的耳麦真前卫,灿烂的笑,狡猾的提问,旋转的身体--" "行僧老师让我知道什么是语文课,我第一次感受到文字的魅力--" "老师为何叫三哭书屋女行僧呢?要是叫三笑多好呀。" "老师来去匆匆,不知我们何日再见,想你。"
行僧坚定地锁好门,坚定地和这些可爱的学生再见。走在寒冷的风中,迎面飘来些许雪花,老远的有个电脑设计班的男孩子跑来。"老师,这是我们最后的作业,交给您了"。莫名其妙中行僧把那个大纸口袋抱回书屋,打开来,沮丧的行僧简直要激动地哭啦。这是20幅画像,画像上的行僧简直是生动极了,俏皮的帽子怪诞的笑,夸张的最巴超大的眼镜,还有脸上的五花八门的神态,嗬,这可是太诱人了,"原来在学生心目中我是这般模样,嘿嘿,挺神气吗。"高兴地倒上一杯红酒,刚举起来就有电话进来,"老师,我把三窟写成三哭了,你别怪我。"行僧的心又痛了一下。
一下子又想起那些卷子,行僧喝上三杯便恍惚中向教研室飘去,刻纸刀快速工作着,管他呢,三年后评估时行僧已经是他方神仙,文不醉人人自醉,先偷回去再说。
天下有几个洒家这样的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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