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年11月的雪真大,大雪纷飞中我们在长春站出发,到偏远的山区定居,那时我还不太清楚中国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在此之前的武斗、抄家和血腥的革命却让我依稀感觉我正在去往安全的家园。
长春站那时不太大,拥挤的五七战士和他们的老人孩子被送上南来北往的列车离开故土,现在回首历史,无以数计的知识分子被遣送农村,并不是文化大革命的辉煌的战果,而在当时,就是这样无数的知识分子拖家带口滚到农村去了,去接受所谓的再教育。
革命是无情的,可是纯真是无处不在的。当我们三户十二口人坐了火车换汽车最后在一坐高高的山崖前停下时,已经是第三天后的黄昏时节,我们的行李卸在山脚下,大队革委会主任说"一会儿队里来接你们。"我们要去的是一个叫三股流的小村子,在山的那边。
焦急地等待着,突然,从前面长长的河道上飞奔来一列爬犁,一大群关东汉子跳下来帮助我们装好东西,于是我们就向新的家前进。那雪好大呀,世界真是银装素裹,我坐在一个大叔怀里,他用皮大衣包住我,手里的鞭子甩得山响,在后来几十年的文学作品和电视画面中,我就没有听见过那样的响鞭、没有看见那样的挥动鞭子的潇洒动作,这长长一队爬犁顺着金沙河的冰道飞快地跑,爬犁前面套着高马,后面是成群的猎犬追着撒欢儿,远远的看见灯笼火把迎过来,关东人把我们落难的人们迎上自家的热炕头。
队长讲话说"虽然上面来文件说你们都是被管制的人,让我们监督改造你们,可是在俺们看来你们都是文化人,今后俺们的孩子要靠你们识字,俺们的女人要靠你们给组织起来,俺的工作也靠你们帮助,放心,俺们相信你们是好人。明年开春就动工给你们盖房子,现在大家就将就住吧。"
于是我们住进三户农家,住在农家温暖的南炕上,开始了新的生活。屋里屋外都是关东人送来的年货,新杀的猪砍最好的肉、新蒸的粘豆包、新碾的稻米新磨的面、还有队里送来的上好的木头烧柴,晚上母亲说"总算让孩子们不受惊吓不委屈了。"于是在外面的世界冰天雪地时刻,我们就安心入梦。
那时的人之间,更多的是信任和友好,是缘于本性和良知的和谐,不用粉饰也毋庸刻意寻找,一切都在于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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