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飞鸟

              文　一瓣心玫

                （一）

            我是一只飞鸟，一来到人间，蓝天便是我的世界，白云是我的地毯，老槐树上的大枝头是我出生的窝。

我是那么地自由，张开双翅，我总是尽情地飞翔。

我可以踩着任何一块云朵，在天空里任意地流浪，一路上有风、有雨，也有阳光、月亮，星星。

       这种海阔天空任我自由翱翔的流浪，是我每天要温习的运动。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这种运动做得多了，当自由成了一种习惯之后，飞翔的我并没有感觉到这是一个多么自由的天空。

我只是感觉自己累了。我已经厌倦了这样漫无边际飞翔的日子，厌倦了这种没有驿站停靠的流浪。

       这时候我望一望眼底下的人类，有时候倒是羡慕人类的世界，自己不用长翅膀，他们照样安逸地坐在飞机上享受飞翔的感觉。

      我喜欢这种安逸的生活，这时候我开始羡慕人类，有那样智慧的头脑。

       我可以感觉到，在我的心底，滋生着一种象水草般柔软的情感，让我产生了一丝与人类一起生活的渴望。

我总是深信那一定是惬意无比的幸福快乐的生活，我暗暗决定寻找能在人群中与人类共同生活的契机。只是我并不知道如何能够找到一个好机会去接近人群。

（二）

    我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居然这么快就来临。

    这一天，我正停驻在树枝上憩息，阳光正从树叶的缝隙里钻出来，把一缕缕金色碎片烙在我的羽毛上，温柔地婆娑着我，把我的心漾得醉醉的，我禁不住开始引吭高歌。

蓦然间有一种淡淡的檀香悠悠地扑面而来，顺着香味，我看到了绿草茵茵的地上静静地驻立着一只美丽的檀木笼子。他默默地望着我，深深地向我微笑着，宛若初升的朝阳。

不知为什么，当我与他目光交错的瞬间，一股莫名的羞涩竟迅速袭上我的心头。我能够听见自己颤动的心跳声，不知不觉我开始喜欢上了这个笼子。

我一高兴，跃下枝头，绕着笼子转了几圈。

一股淡雅的馨香轻轻地拥着我，荡得我心悠悠地流淌出莫名的欢快。我看见笼子的心门是打开的，他似乎早已等候着我进入他的世界。.当他再一次望着我深深地微笑时，我再也忍不住了，我欢快地张开翅膀雀跃地钻入了这个世界。

可是在我还没来得及看观赏笼子的世界时， 突然“咔嚓”一声， 那扇通往自由蓝天的笼子的门在我身后关上了。我的心不禁骇了一跳。

这时笼子轻轻地拥着我，我的心竟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蓦然，一个年轻的声音欣喜亢奋地喊着：“成功了！”

我转过身，这时一个神采奕奕的大男孩牵着一个温柔似水的女孩子出现在我面前，他们的眼睛摇曳着兴奋，满面笑容地走向被陷在笼子里的我。

“可爱的鸟儿，你太美丽了，我们都不想失去你，只好把你关进笼子里，以后这个笼子就是你的家，我们就可以天天看到你了。”

天哪，原来人类也喜欢我，我甚至忍不住隐隐高兴起来，与人类一起生活不就是我的梦想吗？没想到今天让我遇上了这样的机会！我禁不住又开始吟唱自己的快乐了。

我忽然感觉笼子在偷偷地望着我，在那一刻，我知道我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男孩子说，这个美丽的鸟儿是你，这个檀木笼子就是我，我的心愿就是你永远住进我的心门里。

女孩羞答答地笑了，一汪秋水从长长的睫下顽皮地钻出来，轻轻地荡漾出幸福来。

这时候我也听见了笼子在问我，你愿意吗？住在我的心门里？我笑而不语，心却如水般一漾一漾地轻轻摇曳出无法平息的波纹来。

女孩抱着我们，坐在男孩的单车后架上，一路上情绵绵、意切切，笑声連連。风过处，她温柔的长发轻舞飞扬，然后轻轻地散落在我们的身上，坠得我与他满怀的温柔，轻轻地，轻轻地，我听见我们彼此心花绽放的声音。

（三）

我们被男孩女孩带回了他们的家，他们把笼子挂在了靠窗的阁楼上，我也就住在笼子的心门里，得到主人无微不至的关注，被他们精心饲养着。

每天男孩女孩都会来看我们，男孩总会对女孩笑着说，这样多好，这美丽的鸟儿永远属于了笼子，就如你永远属于了我。

女孩总是淡淡地笑着，满腔真挚地对男孩说，真好，永远属于你，我心甘情愿。

男孩女孩彼此深情地拥吻着。

笼子也总会在这时候，与我紧紧相拥，温柔地婆裟着我的羽衣，深深地吻我。

我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与人类一起生活。

承载着我的是笼子的天地，冥冥中注定了我与笼子的这场朝夕相处的宿缘。

笼子总是无限温存地关心着我呵护着我守候着我，我们朝朝暮暮地相依相伴，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了笼子，我从没有象今天感觉自己是如此幸福。

我每天快乐地吟唱着爱的歌谣，我早已被这个狭小的天地所盅惑，我以为这就是我所要寻找的幸福所在。

我早已忘记我的蓝天白云下自由飞翔的广阔天地，也许我的飞翔本领早已萎缩。我却心甘情愿，不曾后悔

（四）

自从，我来到了男孩女孩的家，就没看过女孩上过班。

男孩在一家大公司做经理，有着优厚的薪水，我知道那男孩从心底里爱着女孩，他怕女孩吃苦，他对女孩说，我又不是养不起你，我不喜欢你为了工作在尘世间奔波的日子，我要你做最清闲的贵妇人，我喜欢一回家就看到你在家的感觉。

女孩很感动，因男孩的喜欢而喜欢。

女孩心甘情愿地赋闲在家，每天除了看看杂志、电视、听听音乐、整理房间，买菜亲自做完饭等男孩回来，成了她最重大的事。

日子久了，我发现那个女孩的眼里多了一层淡淡的忧伤，蒙蒙地遮住了往日动人的神采。

有时候女孩就会呆呆地站在我们面前，没有表情地望着我们，幽幽地叹息，鸟儿呀鸟儿，这个家就是个笼子，我何尝又不是你，我们被爱困住了天地，我看不到外面的天，呼吸不到外面的空气。说着说着，女孩的滴滴清泪就珍珠般地坠了下来。等男孩回来的时候，女孩还是笑语如珠的样子，仿佛刚才只是我的幻觉。

不知为什么，女孩笑得越欢，就把我的心莫名地浇得生疼。

笼子这时候就会轻轻地拥着我，温柔地对我说，别难过了，女孩是多愁善感呢，男孩那么爱她，她是多么幸福呀。我们不也是很相爱吗，这已足矣，只要这个天地里有你有我，天地的大小又算得了什么？

我默默无语，没有理由去反驳笼子的话，只好不知所措地笑着。

日子久了，不知不觉间我习惯了这种幸福。

当幸福成了一种习惯，也许就不会感觉这是让人心动的一种幸福了。

平静的日子里，每天都是既定的公式般的习惯。

每天与笼子缠绵相依，我住在笼子里，連个转身都是小心翼翼，等男孩女孩来看我们。我不用再去觅食，只需坐等男孩女孩用人工的鸟食来喂我。除此之外我只能静静地伫立在笼子里，只看见这阁楼窗外的那片天空从黑暗到光明，从光明到黑暗不断地轮回着，却再也看不到这片天空外的其它的风景。

关于压力，有时候可以承受很多，有时候却无法承受一点点。我没有想过我的压力居然是来自于我自认为厌倦的自由飞翔。

那女孩不经意间唤醒了我那些曾经骗过我自己耳目我骨子里天生喜欢的自由个性，这种拥抱自由的本性又开始从内心里狂浪般地奔流倒海了出来。

自由，我第一次感到它的可贵，没有约束，没有压力就感觉不到它的珍贵，不明白它存在的意义。

我开始发现以前我曾经所厌倦的飞翔却是多么的自由，多么的快乐。我开始发现以前奔走在风雨里所觅的食物是多么地可口。

我突然间好想好想再次体验飞翔的感觉，好想好想过去踩着云朵流浪的日子。

我想让笼子打开心门，让我飞出去再回来。只是每每看到笼子的深情的目光，我觉得无法开口，因为我答应笼子要永远住在它的心门的。

我不明白，我明明爱笼子，笼子也是那么地爱我，可我为什么现在却觉得不快乐？

我也不明白，女孩明明爱男孩，男孩也是那么地爱她，她现在为什么要叹息流泪？

我不禁迷惘了。

其实我隐隐地知道，那是因为那个叫自由的东西殒落了。我与那女孩一样用爱情说服着自己，只是不愿意真正地去面对罢了。

　　　　　　　　　　　（五）

日子在漫漫光阴中匆匆走过，幸福只在光阴的照射里留下长长的影子，却触摸不到它的真实。

终于有一天，女孩轻声的却很坚定地告诉男孩，她想出去找工作。男孩脸上满是受伤的表情，他问女孩，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我不够爱你吗？

女孩说，不是的，我知道你爱我，可是我在家里闷得慌，我需要外面的空气，需要个人的自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女孩仿佛甩开了一块大石头，心里轻快了许多。

“亲爱的，我是如此的爱你，我怎么忍心让你到外面受苦呢？你了解我的苦心吗？” 男孩固执地摇摇头叹息：“能够拥有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外面的世界太杂太乱，诱惑太多，我怕失去你，这个世界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了，所以我要好好保护着你，所以我不能够答应你去外面工作。”

“你怎么会失去我呢？我一样的爱你，只是这样呆在家里，我会有些郁闷。我需要去找份工作充实自己，让自己呼吸这个家外的新鲜的空气。”

“爱我就不要让我担心你好吗？爱我就好好在家里让我好好地照顾你好吗？难道爱情比不得自由重要吗？”

女孩无法用言语去辨白，女孩记得以前对男孩承诺过，有爱足矣。在男孩的追问里，女孩心软了，忧郁地无奈地为爱情而妥协了。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心跌到低谷，我似乎也看到了自己的命运，我是一只飞鸟，我却无法展翅飞翔，就这么永远地被囚在笼子里，看不到自由的天空，直到生命终结。

这时候笼子仿佛看透了我似的也紧紧地抱住我，在我耳边轻语：“我也不会打开心门放你走的，我爱你，我好怕好怕失去你，别离开我，好吗？”我勉强笑了，心却被染成没有光彩的灰色。

（六）

我爱的笼子用爱俘虏了我的自由，他对我越来越好，我的心却越来越失意。

我曾对笼子说，要相信我，相信你自己，把你的心门打开让我再一次体验飞翔吧，飞翔后我仍会回来的，一定还会回来的。

可是笼子怎么也不肯，也不敢放我走。我甚至开始怀疑笼子不是爱我，他只是想永远占有我。

我曾经展翅高飞的蓝天，我曾经漫不经心对待的自由，我真不该那样轻易地放弃。

可是笼子不打开心门，我注定是无法飞翔的，我的怀疑使我徒增伤感外，并不能改变困在笼子里的事实。

我不能允许自己有这种伤感，我只能拼命压住这种怀疑，只是拼命地想笼子对我的爱，我以为我会好受些，。

面对无法自由飞翔的事实，我几乎没有勇气去正视。我的自由，象遥不可及的梦，梦还末来得及做完，就被现实无情地粉碎了。心灵的呼唤在梦的碎片里，再也无法凑成完整的幸福来。

虽然我与笼子现在还是朝朝暮暮相依相守，我的心却是孤独的，快乐已经抛弃了我，

我不再有曾经的幸福感。

我不知道没有自由的爱情，还是不是爱情？我不知道没有信任的爱情，还是不是爱情？

不管是不是，我只能寂寞地停驻在笼子中，忧伤地面对末来，任孤独、抑郁、无限期地折磨着我慢慢变老。

这，就是我，一个有着翅膀却无法飞翔的的笼中飞鸟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