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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新参军到岱崮连 我是1945年6月到连队的。副连长从新兵营带着我们二十多个新战士到八连驻地梭庄。刚进街，就见到全连同志夹道拍手欢迎新战友，还唱着歌曲："欢迎，我们的新战友。新战友是好汉，父母妻儿不挂念，家乡田园不留恋，参加主力保卫家乡，我们增加了新的力量"。当我们进入一个院子，就按纵队排好，郭连长叫各班副班长领走分配来的新战士。我被分配到九班，因我个子小，站在副班长的前面。 分配完新战士后，郭连长在队前发表了欢迎新战士的讲话，他对连里增加了新生力量感到很高兴，希望老战士要关心爱护新战士，帮助新战士习惯部队生活，遵守好组织纪律，用自己的模范行动，带领新战士执行好"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他还经求新战士虚心向老战士学习，新老战士之间要团结互助，取长补短，把连队建设好，保持咱们岱崮连的光荣称号。 那天正好是端午节，我们和地方老百姓一样，全连都吃棕子。 到连队几天后，原来在新兵连时认识的一些新同志见到我都说："小刘，你运气真好，分到光荣的连队--岱崮连"。我联想到郭连长在欢迎新战士讲话时，出提到了要保持岱崮连的光荣称号。岱崮连到底有什么光荣历史呢？我决心找郝班长了解清楚。郝班长说这事要找副班长刘青元，他是参加过守卫岱崮山并留在本连的三个人之一，这三个人是：副连长林福玉，炊事班长苗老头，还有一个就是副班长刘青元。可是好多人找副班长，请他讲守卫岱崮山的战斗故事，他总是不肯说。 为了使副班长能讲给我听，郝班长给我想了一个办法：我把副班长和你编在一个战斗小组里。你年龄小，他平时象待小弟弟一样关照你，如果要求他讲岱崮山守卫战的故事他不讲的话，你就和他磨，他还不讲，就假装生气，不跟他说话，这样，他肯定会讲的。 一天晚饭后，我找到副班长，说有事同他讲。当我请他给我讲岱崮连的来历时，他哈哈笑了起来，说："我猜这个主意一定是班长告诉你的吧？如果你知道了岱崮连的来历，你一定会饭吃不好，觉也睡不着的。好吧，今晚我要开组织会，明天在行军的路上给你讲，好不好？"。我没想到会这样顺利就解决了，心里好不高兴，于是，连声说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第二天，行军出发时，全团集合在一条河坝边上，全团唯有我们连高高举着一杆鲜艳的大旗，上书："第十八集团军第八路军鲁中军区岱崮连"。老同志告诉我，这面红旗只有行军、打仗时才扛起来，连里专门有一位掌旗员，平时把这面旗帜保护得很好，这是我们八连的光荣。 在行军路上，副班长对我说："别人问我岱崮连的来历，我从未讲过，我为什么不讲？是顾虑人家说我吹牛，好表现自己是岱崮连的功臣，与其他战友相比，我差得很远。你是小弟弟，我就讲给你听吧"。于是，他就开始讲坚守岱崮山的战斗事迹。 那是1943年11月，日寇纠集了临沂、莱芜和沂水等县的精锐部队，加上大批伪军，对我鲁中根据地进行了扫荡。军区首长决定用十一团八连一连的兵力，凭借岱崮山易守难攻的有利地形，吸引敌人的主力，迟滞敌人的行动，以掩护我军主力转移到歼敌的有利地区，粉碎日寇的扫荡。 敌人以强于我连四下余倍的兵力，把岱崮山重重包围起来，白天，小日本用几架飞机在天上不断扔炸弹，俯冲扫射；山下，日寇用八匹骡子拉了两门大炮，不断向山顶开炮。我们的工事被炸毁了，又修复，修复了，又被炸毁，来来回回，不知有多少次遍。要上岱崮山，只有南面一条梯子路，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日寇不知进攻了多少次，都被八连打下去了。万恶的日寇恼羞成怒，向我连阵地施放毒气弹。我们有好几十个战士当时就中了毒，幸亏我们现在的副连长林玉福同志教给大家一种解毒的土办法，用尿把毛巾打湿，捂在口鼻上，这才使中毒昏迷的战士醒过来了。 我们班守南面，在地下工事里，对山下的敌人看得一清二楚，敌人都成了我们的活靶子。战士们每打死一个敌人，就在土壁上划一道杠，后来一数，班长张善才同志打死的敌人最多。在打退敌人多次进攻后，我们的弹药快打光了，冯连长和张善才吹起了短促的哨音--这是滚石的信号，同志们不顾一切地奋力把大大小小的石块，顺着石梯路推下去，一阵石雨，打得鬼子非死即伤，鬼子的进攻又一次被打退了。 我们在日寇扫荡前，就在山上贮藏了几挑大萝卜和几挑煎饼。我们饿了就在被炸塌的工事里找干煎饼吃，渴了，没水喝，就吃萝卜。 守到第十四天，到了最紧急的关头，全连弹药合起来不到两百发子弹和五十颗手榴弹了。连队不仅与上级失去了联系，给养也快没有了。冯连长、李指导员和团部来的三位同志商量，研究决定，寻找机会，突出重围。接下来的几天，天黑不久，同志们都到崮顶边上放石头，招引鬼子打枪，弄得鬼子在夜里一惊一乍的，疲惫不堪。渐渐地，鬼子麻痹起来，不再上我们的当乱打枪了，但还是防着我们突围，晚上在山脚下燃起一堆堆的篝火，巡逻兵一直在火光中晃动。到了下半夜，鬼子烧的篝火余烬未熄，巡逻兵累了，围着篝火睡起来。等到最后两晚上，鬼子巡逻兵睡着时，我们连在崮西北角悬岩处，攀着事先准备好的，用绑腿拧成的布绳，顺利下了崮底。绕山沟，攀山岩，躲过一队又一队的鬼子兵，到达崮山西北山脚下，终于钻出鬼子的包围圈。在敌后三十里地处，碰到了前来找我们八连的团政委陈宏同志，见到这些八连同生共死的战友，他高兴极了，同每个战士一一握手，表示慰问。 我们连在岱崮山坚守十八天，打死打伤日伪军数百人，我连只有三个同志负伤，他们是：班长张善才，了、耳朵被炮弹震聋；第二个是冯连长，头被弹片击伤；第三个是战士王虎，他在向山下扔手榴弹时，被鬼子打中了手。 敌人撤走后，我抗日根据地又恢复了正常。我们团在鲁村一带驻扎下来。两三天后，团政委陈宏到我们八连召开大会，他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说："同志们，我今天专门来给你们讲这张报纸上的一条新闻。这是我青岛地下党弄来的青岛日伪报社出版的‘号外'，上面登了‘祝捷'的新闻，说他们在鲁中地区岱崮山打了大胜仗，消灭‘共匪'一千多人，全部击毙。你们信不信？"全连同志异口同声地回答："放他们的狗屁！造谣可耻！"。陈政委又说："鬼子回老窝后，自欺欺人地开了‘祝捷'大会，说什么这次扫荡，消灭‘共匪'几千人，真是弥天大谎！今天为开全团大会，为八连庆功授奖。同志们，晚上见。" 陈政委讲完话后，全连忙碌起来，互相剃头、修面，整理军容。冯连长见战士们打扮得很整洁，喜笑颜开，他把卫生员叫来，要他把头上的绷带去掉。卫生员不同意，说连长头上的伤口还在浸血，不能不包扎。卫生员只把他的头发给剪短些，并用热毛巾把发边的血迹擦干净，另一个战士给他刮了脸，看起已很精神了，但连长仍指着头上的绷带问这个咋办？聪明的卫生员真有办法，叫连长把帽子给他，接过连长递去的帽子，卫生员把帽沿后面正中间的线口撤开两公分长，然后把帽子戴在连长头上一试，并把绷带往里一塞，然后递给连长一面小镜子一照，连长笑着连声说，好，好！ 晚上，全团集合在鲁村河坝里，在几尺高的土台前，我们八连坐在最前面。大会由团政治部主任主持，陈宏政委宣读了鲁中军区授奖命令，授予八连"岱崮连"的光荣称号。接着，全体起立，由军区参谋向八连授旗，这是一面写着"第十八集团军第八路军鲁中军区岱崮连"的鲜艳大红旗。冯连长接过红旗，站在台中央激动地流出热泪，台下掌声一片。席地坐下后，八连的战士们滚动地相互拥抱，都流出了喜悦的热泪，发自内心地感谢党和人民给予勇士们的崇高荣誉。一排长林玉福同志激动地站起来，带领全连呼口号："共产党万岁，感谢根据地人民，坚决消灭日寇和伪军！......"。 副班长给我讲了岱崮连的战斗史，我听得入了神，好象身临其境一样，心情无比激动。他喊我几声，我都没听见。他以为我走累了，帮我背背包，这时我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忙说："我不累，我是被你讲的岱崮连光荣史迷着了。为你们的英勇事迹激动和高兴，我想，要是当时我在你们青年班，一定也会打死一些鬼子的！"他说："今后，你一定会有杀敌的机会的！"。 我在岱崮连只呆了两年多就离开了（1947年9月），虽然当时参加过岱崮山战斗的人只有三个，但这支连队的战斗作风是很顽强的，是能打恶仗，打硬仗的。如打博山、奎星阁的鬼子据点，团首长点名要岱崮连打，结果，打死鬼子五名，活捉七名，缴获轻重机枪各一挺，三八大盖枪十余支。解放战争初期，国民党向我根据地蚕食，在根据地巡沿安插不少据点，为了杀一杀敌人的气焰，军区王建安司令员又到莱芜口镇，指定岱崮连主攻文祖镇，消灭守敌一个半连。接着，王司令员又带着我团，又点名要我连主攻博山东南据点，歼敌一个营。几仗下来，构歼敌几百人，大大鼓舞了军民士气。后来我团又去攻打安丘县城，守敌一千多人，有坚固的工事，我连主攻敌据点，消灭敌人三百多。之后，又配合一连攻入安丘县城，经过一天一夜的战斗，歼敌一千多。1946年12月，我们已是华东野战军第八纵队，参加鲁南战役，打台子塘，择县城时，我连担任主攻，这次大战役歼灭整编敌五十一师，活捉师长马励武和周疏英，并歼灭了国民党军第二快速纵队，缴获坦克三十六辆，汽车三百余辆，大炮和大量其他武器弹药不计其数。1947年5月的孟良崮战役，上级又指定我连插入敌七十四师心脏，切断其联系，将其全歼。 我团在攻打河南口市时，战斗还未结束，我和二十多个同志，奉命调离华野八纵，去豫皖苏军区工作。当时，副班长刘青元同志已调团侦察排当副排长，我是团政治处宣传员。分别时，我们依依不舍，从此一别，我俩再也未见一面。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