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要写我的师承,就忽的想起许多事情来,这些事有的早已忘却,即便是今天想起来了,也都是不太记得清的,因为毕竟已经是忘却的了。但还是说一说吧。说到师承,不能不去想曾经教过我的老师们,但凡上过学,就有老师的。而且并不止一位而已。但于我今日做的学问,写的文章来说,却在记忆之中,难寻的几个教授过我的。予我印象最深的,一位是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她的讲课,如何的好与不好,我都不记得了。但他常常会印一些课外,然而又与课文有关的资料给我们看,于是我便知道陆游的那首《钗头风》之外,还有唐婉的那一首——而且在我那时看来,似乎作的更好——以及他们几千年前的爱情,还有仿佛梦中的沈园。我在去年大概这个时候,写第一部长篇小说时,便把这两首《钗头风》都写进去了。单我还想写沈园的故事,不知道能否以及何时才会写出来。那位老师印的资料并不多,然而我至今却还有些记得,于是知道了但丁爱贝雅特丽琪,这也在我的那部小说中,有所提及。还知道了宝玉怎样的哭黛玉,那天记得的好象是上午的最后一堂课,大家都等着放学回家,一月仅有的两天假。看来我并不是一个好学生,只是记得课外的这些。而上课却不专心听讲,而高考时,语文竟是文科班里最高,但我总是觉得,作文写的不好,另一位老师,并没有在在上课时教过我,但给我的影响很大,他是一个诗人,摄影爱好者,不知可否称为摄影家,还会写书法、画国画。我那时想跟他学写诗,但是资质实在不好,没有写成,但诗人确是可以称为我的老师的。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文人的影子,后来我见过著名的作家和学者,却觉得他们身上,少有文人的气息,而是文人的气质,倒是有一些。两者有什么区别,我也说不清,大抵是感觉罢了。后来我上了大学,许许多多的老师,我还记得一些他们的行貌,但总是和考试有关。我不是一个好学生,和老师谈话并不多,也没有太多的感情。但我觉得这并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他们的错,许是教育制度的问题吧。既然大家都说教育的不好,我也就如此的推委了。 我之现在做起文章,大约始于大学毕业。我所说的文章,先是文艺理论,然后是小说。我在大学时,读过一些小说,原因很无聊,竟是因为失恋的烦闷,惆怅,或许也还称不上失恋,只是自以为失恋。于是看起小说来,最初是看村上春树和王小波,先看的谁的作品,我也记不清了。小波的文章,曾在高中似乎看过,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记得其中一些有趣的地方。但也可能是看过的同学讲过。正式的看小波的书,还是在大学,就是那本《青铜时代》,里面收了三篇文章《红拂夜奔》、《万寿寺》和《寻找无双》,最后一篇因为觉得不那么有趣,所以没看,后来学着也写过一个很短的东西,但并没有写成,写过的几页稿,也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就如同我在大学并没有读到小波最有名的《黄金时代》,我也没读到村上的代表作《挪威的森林》,现在回想起来,大约是在那时候,开始真正的对文学发生兴趣。于是又读了川端康成的《雪国》、《古都》、《千只鹤》,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春雪》。乔依斯的《尤利西斯》只看了一半,后来实在读不下去,于是还回图书馆,到今天也没完全读完,大抵能读懂时,又不舍得读完了吧。在我最寂寞而无聊时,在一个离学校很远的地方的一个小书店里,又买了一本乔依斯的传记,读了才知道,这样伟大的作家,也还穷困潦倒,在年轻时只能教教英语而已。 我在2005年才开始写小说,以前写作一些习作,但还称不上小说。一点感触、半片思绪罢了。但我终于也难说清,我作小说,到底受哪些作家影响多一些。但还是简单的说一下,乔依斯的《尤利西斯》并未读完,但短篇《都柏林人》和《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却都读了,其中的象征手法,以及人物的顿悟,对我的小说,有很大的影响。我之喜欢现代主义小说,大抵是因为他的这些作品。我只看过王尔德的《画像》,对他把艺术与美作为小说的主题,在我当时读来是耳目一新的。后来读纳博科夫的一系列小说,他的语言是我读过的西方作家中最好的。但还是我看的那些版本翻译的好,他对我的影响,大概是结构与表现手法上。卡尔维诺的小说我看过一半吧,并没有学到过什么,大抵是气质不相投。然而米兰·昆德拉就不同了,他的小说艺术观,写作的结构与手法,都给我太多的启发。普鲁斯特是对我最早产生影响的的西方作家,我的小说偏向精神和意识的内在性,大都是他的影响。最初作的几篇小说,大多得益于他。我的由后现代到古典的转向,是川端康成和三岛由纪夫的影响,但也可以说是一种熏陶。现在回想一下,似乎很多西方作家对我都有影响,但又似乎没有影响。或许,我看的哲学和文艺理论,对我作小说,比小说家的影响更多。但我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那些作家和他们的小说。 我要说我的小说受哪些思想的影响了,因为以前写过的小说,就放在一边,并没有再看,所以自己也不如何的清楚。但是有一天,一个朋友读我的小说,并让我推荐几篇自己觉得得意的。于是我推荐她读我最初作的那一篇,然而她读了却并不满意,至于今日,我想也还是甚至更不满意吧。但有一篇,她觉得不错。借了这些的机会,我便读了几篇自己的旧作,思考一些时候,才觉得我的小说,大抵是与古希腊的神话、史诗、悲剧、哲学,乃至诗教有渊源的,我是受了这些,以及这些希腊文化的崇拜者与继承者,赫尔德林、尼采、海德格尔的影响了。因此,有一些人,说我的小说西化,但我却并不以为然。但还是写了一篇小文,给予反驳。也不知道他们看了没有,但是却没有再提。 我的小说,大体是现代主义的,然而披着各种后现代主义的外衣。但是2007年以后,就越发的倾向古典,我对古典的热爱,是否受到了《浮士德》的影响了呢?对这部歌德的伟大诗剧,我是最爱的,同时最爱的,也还有《红楼梦》,它们大约都是十八世纪的作品。还有更早的,是爱不释手的《西游记》。《源式物语》我也喜欢,但却从未读过,这种喜欢来源于小说的故事本身,也有川端康成和谷崎润一郎的推崇吧。而喜欢上古希腊的悲剧,却是在去年的下半年。 去年的最大收获,除了写作了很多作品外,就是重新的认识了鲁迅,鲁迅的许多文章,在中学的时候都学过,但并无太大的感觉,那样的年龄,怎么能读懂鲁迅呢?读鲁迅,也并不单是年龄的问题,也是阅历和心境。去年,我写了很多的小说,但终于一篇也没发表,有人问我为什么不投稿,我并未回答。于当今的文坛,我说的已太多。一个真正作小说的人,逢到这样的文坛,也只有沉默了吧。但我终究按耐不住寂寞,呐喊了几声,可想而知了,这声音便落于空旷而无际的深渊之中。连半点的回声也没有,去年有诗人和学者自戕。我想,这也是文坛衰微而无可再衰微,才会出现的事情吧。对于文坛,我已经无可再说了,但只有“独有呐喊于生人中,而生人并无反应,既非赞同,也无反对,如置身毫无边际的荒原。”之感罢了。我现在终于知道,我亦不是一个振臂一呼的英雄。因为无聊,因为无聊而寂寞的无聊。我于是在这2008年的年初,写下了这篇文字,虽是用了所谓我的师承的名目,但也不过抒发一点感慨与牢骚,以对抗那日甚一日在心里长起来的无聊、寂寞、乃至悲哀罢了。但还有一个意思,不许多遗忘在昨日的空旷之中的记忆拾起一些,倘若时日再久一些,怕是都忘却了。但愿我的这些无聊与寂寞,不要传染给更加年青的人,他们心中还有那些灿烂而瑰丽的梦,是我早已忘却而又期许的。 附: 希尼哲学:古希腊哲学,神话、史诗; 尼采悲剧精神、海德格尔存在诗学; 德里达解构思想、福科权力话语、德勒兹游牧哲学巴赫金狂欢理论。 华禅教义:华严宗、禅宗佛教思想;印度古代哲学、史诗、神话。 弗荣学说: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荣格分析心理学;拉康主体镜象理论。 小说和理论创作,主要受希尼哲学、华禅教义、弗荣学说影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