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我4岁时，我们随军到了东北，在那里大约呆了2年多，由于爸爸妈妈都上班，只好把我送到托儿所，哥哥上一年级。我被父亲宠坏了，只要下大雪就不肯走，一定要人背。那天父母都没空，没人来接，我和哥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雪好大都到我大腿了，我不肯走了，任凭哥哥说尽好话，就是不肯动，最后索性大哭起来。哥只好背起我，艰难地向家里走去，终于到家了，我已经趴在哥哥背上睡着了。从那以后，我更是动不动就让哥哥背，谁让他比我大，应该让着我。年幼的我那里知道哥哥那时才7岁呀。 我的胳膊上有一块小伤疤，现在已经淡得看不请了，那是我放学时一个坏小子给砍的，当我哭着跑回家，哥哥拉上我就找到他们家算帐，差点和对方的哥哥姐姐打起来。好在对方父母回来了，了解情况后，答应赔偿，并狠很地教训他们的子女，哥哥才算善罢甘休。现在想起，那时哥哥8岁，面对高他许多的对手他依然往前冲，只为保护他的妹妹。不让他受到伤害。这以后每当别人问起这块伤疤,我都要把它的来历讲上一次，我从来都不觉得它丑陋，因为那是兄妹情深最好的证明。 后来我家又搬了好几个地方，一直到县城才算安定下来。我上初中，哥哥已经上班了。其实他比我聪明，只是没有我用功，所以荒废了学业。每当我取得好成绩他比谁都高兴，他希望我上大学，以弥补他的心愿。 哥哥是自由恋爱,当时嫂子是农村户口，且比他大3岁。我家几乎所有的亲戚都不同意，爸爸妈妈苦口婆心的劝他，可他就认准了。妈妈平生第一次打了他，他依然倔强地昂着头，不肯认输。爸妈没办法，也只好同意他们交往。就因为这，他们结婚后嫂子和妈妈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彼此心中都有芥蒂。直到我的小侄子降生,可爱的笑脸缓解了婆媳之间的关系。哥哥脾气不好，他们常打架，经常把嫂子气跑喽，我只有充当和事佬去请回来。在我结婚前，他们又爆发了最大的战争，到了要离婚的地步。我和未婚夫去了几次，也没把她请回来，哥哥更是倔，说离就离。我知道只是气话，他们那么深的感情，不会说散就散的。果然在我婚后不久，他们就和好如初了。可是幸福的日子没过多久,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那一天我和爱人刚刚到家,妈妈就告诉我哥哥住院了，吐了好多血。我们急忙赶到医院，经过检查，说是长了瘤子，很可能在肝部。大夫下面说什么我没听，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老天实在太不公平了！怎么能让我刚失去父亲，又失去哥哥！还是爱人镇静，他详细地询问了一些情况,和哥哥嫂子商量后，决定暂时对妈妈隐瞒实情，又找到在中医院当外科主任的叔伯大哥商量治疗办法。从肿瘤医院请来专家来为哥哥做手术.哥哥被推进手术室后，我和嫂子抱头痛哭。3个多小时,大夫出来交给我一个10多公分大的瘤子，让我赶紧送到病理科检验，并且告诉我瘤子没在肝上，而是在胃上，手术很顺利，也很成功。我将自行车骑得飞快，赶到县医院把瘤子拿去检查，对方告诉我要一个礼拜取结果。不管怎么样，只要没在肝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可。 可是我高兴得太早了。当我去取结果时，我的手直颤，好不容易看清上面的字:胃纤维肉瘤。我已经没有分析能力了，傻傻地问大夫良性还是恶性，忘了自己是学医的。当听到是恶性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又请他重复了一次，还反复问是不是化验单弄错了，请他再找一下。我知道这些都是徒劳的，我不知道是怎么走出去的。到街上,我头脑清醒了，怎么办？想到哥嫂正在望穿秋水地等着我回去报喜讯，我能告诉他们实情吗？要是哥哥知道，他能挺住吗？想到爸爸的死，就是因为自己是大夫，压力过大，结果不到2个月就去世了。不，我不能告诉他,有什么痛苦就让我一个人扛好了。一念及此，装做没事人一样，举着单子进了病房，用轻松的语调说：“哥，没事，是良性的。不用担心了。你看看。” 我知道他们不懂，认为报告是瘤子就没事.哥嫂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让我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大哥和二姐[在医院上班]。我把结果送到了医办事，同时把我的决定也说了，他们惊讶我的承受能力。我不知道这所有的痛苦我能抗多久。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竟是我一生中最后悔的抉择。它让我终生都痛苦内疚.哥出院后，各种情况都很好，身体也逐渐强壮起来。我却病了，得了带状疱疹，这是一种病毒沿着神经线生长，疼得我几夜都睡不着觉。眼看就围一圈了，婆婆找来偏方，终于治好了。 我常到妈妈家去问情况，顺便买一些补品过去。看到哥哥体质很好，还买了一辆车开着，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以为不会再有事了。本来要他忌烟忌酒,可他偏不听，常背着我们偷偷的喝，劝过几次都不听。嫂子没少掉眼泪，可是哥哥总是大大咧咧，说不会出事的。我的心里逐渐地不安起来。这样大约过了两年，我的担心终于变成事实，哥哥的病复发了。我陪着他去照b超，张大夫认真检查后，说看不清楚,让我们做彩超确诊一下。看到哥哥出去了，她悄悄告诉我，情况不太好，已经转移到肝脏了。再次来到检查室，找了一个资深的专家检查，得到的是相同的结果，怕病人听到，我们用医学术语交谈，报告单上写的是占位。我们找了好多专家都说已经无法手术了，只能化疗，还有的说过不了今年了。 哥哥从我的脸色就猜到情况，他没有说什么。嫂子责备我为什么不早说，哥哥跟她急了，那是我亲妹妹，能害我吗？你以为她心里好受哇？我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我们决定瞒着妈妈，四处去求医问药。只要有一点疗效，我们都买来尝试。哥哥表现得比我要坚强，我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他这样，要是早告诉他，也许不会到这个地步。爱人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给哥治病要紧。我们拿出所有的积蓄，可我们刚买的房，那点钱简直是杯水车薪。我那时工资不高，只有7、8百左右，但我每月都拿500给他。有时发奖金，我也偷偷塞给嫂子。我和爱人说哪怕把房子卖了，也要把哥的病治好。哥哥用坚强的毅力熬过了2年的时间,连大夫都说他创造了奇迹，但病魔实在是太凶猛了，最后一次发病住院，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晚上到医院陪床，白天上班，坚持了1个礼拜，我的身体就吃不消了。偏偏我回去的那个晚上，哥哥病情就加重了，醒来时曾四处找我，可能是有些话要和我交代。等我赶到时，哥哥已经昏迷不醒了，我痛不欲生，大夫和家属商量要撤掉氧气，省得病人受罪。我不许，只要我哥哥还有一口气，那就证明他还活着，谁敢撤，我和他拼了。我守在哥的床前，谁劝我都不听，还是妈妈说看你哥哥这么受罪，还是让他早点走，好安心吧。嫂子也同意了。就在护士给他拔除氧气不久，他奇迹般地醒了，只是不能说话。我拉住他的手说:哥，你放心，妈妈那里有我，嫂子和陈征也向他做了保证。他合了下眼睛表示知道了。老姨把我拽出病房，说亲兄弟不见面，怕病人死时会有恶气只会喷到亲兄弟姐妹身上，会得大病的。我不相信，我哭着要进去，几个人拉住我，说什么都不让进。这时病房里一片哭声，我的哥哥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到死他都没有合眼，仿佛不相信自己这么年轻就去世了，他不甘心。我每见到哥哥最后一面，在哥的坟前，我向小辈那样给他磕头，常跪不起。我在企求他的原谅,妹妹没有本事留住他的生命.哥哥请你在天堂里原谅我.当初的决定是我一生的痛!
[本帖已被天骄版务于2007年12月13日19时11分32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