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坝之争-------都江堰忧思录(1)
(2003-07-21 08:49:53)
 
都江堰,一个比万里长城更激动人心的奇功伟业,一个留存了2250余年,恩泽过整个川西,进而灌溉了中华民族,至今仍发挥着防洪、排沙、滋润万顷沃土作用的壮丽景观,2000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的活化石,如今正面临着可能被人为改写命运。

2003年7月10日,《中国青年报》刊登了消息,披露了这样一个惊人的事实,在都江堰三大工程之首的鱼嘴分水堤上游千余米处,有关部门将再建一杨柳湖水库,坝高23米,宽约1200米,它严重威胁到了千年古迹都江堰的生存,引起当地政府与民众及众多专家学者的强烈不满。

7月11日,本报特派记者小山、祁胜勇就此事赶赴成都调查采访。
都江堰忧思录-1：古堰之上再建新坝？
(2003-07-21 08:49:54)
建设方两次论证，当地政府不知情

4月26日中午,都江堰市文物局副局长卞再斌已经下班回家了,突然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让他下午赶到都江堰管理局13楼开个专家论证会,是关于在都江堰上游建水库大坝的事。

“我当时一下子愣住了,修大坝,怎么从来没听有人说过?”时隔几十天,卞再斌仍能向记者清楚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他说,当时他感到特别震惊。

论证会议是四川省都江堰管理局组织召开的,共有18个有关水利、文物、建设、环保、规划方面的领导、专家学者参加,都是从省里和成都市请来的,专门讨论建坝在哪里选址问题。卞再斌是当地有名的文物专家,但他并不是都管局邀请的,其中有人看了看与会人员名单,说,“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江堰方面一个人也没来呀?”就擅作主张把卞再斌叫过来了。

于是卞再斌成了这次论证会第19位专家,也是惟唯一一个代表都江堰市的“插班”专家。

那天下午,他没来得及上都江堰管理局的大楼就随着专家组的车到鱼嘴分水堤上游考察坝址去了。

一行人先看了一处“比选坝址”的“下坝”,就是在鱼嘴分水堤上方350米处,离都江堰核心保护区太近了,连建设方都觉得不行。于是专家们又走到另一待定坝址,就是百川俱乐部附近,这里距鱼嘴分水堤1310米,有人说,差不多就是这吧。没再考察其它待选坝址,一行人就回去讨论了。

会上,专家学者一致反对在此处修水库建大坝,其中几个言辞激烈。

2000年,都江堰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这次建设方拟选的坝址,离遗产核心区不过350米,在世界遗产“缓冲区”的保护范围之内。

而除了“世界文化遗产”这一头衔,都江堰还是1982年国务院批准的首批国家级风景名胜景区,全国一级文物保护单位,在它头顶上如此大兴土木,既违反了《国家文物保护法》,也破坏了国家名胜风景区的形象。

卞再斌是最后一个发的言,他说,在都江堰上修坝,就失去了都江堰延续了2000余年的自动分洪、排沙功能,等于慢性自杀。他打了个比方,一个消化系统正常的人,吃什么都行,软的硬的粗的细的,你却该了他的饮食习惯,每天固定给他输液提供相应的营养,就算他不死,他还是健康人吗?再说,都江堰是世界文化遗产,遗产是不可再生的,独一无二的,我们保护还保护不过来,还要给它增加危险,就算60万都江堰人答应,整个四川、全中国,甚至全世界的人民都不会答应的。

“我当时的态度并不太激烈,但非常生气,在我们都江堰修这么大个水库,当地政府及相关文物部门、建设部门都不知情,就准备选址上马了,太不像话了!”

由于与会专家们的强烈反对,此次论证会不欢而散。

但建设方并没有善罢甘休,6月5日,四川省都江堰管理局再次组织专家论证,以求得支持,卞再斌不在被邀请之列,都江堰市连一个“插班”的代表都没有了。

建坝图谋由来已久

四川省都江堰管理局设在都江堰市区,是省直属单位,其职能就是负责都江堰下游灌区的调水、沿岸河道的整治与维修及日常管理。有关建坝的专家论证会就是他们组织召集的。都管局副总工程师兼工程处处长孙隆科告诉记者,这次重提建坝实际上是和之前的“紫坪铺”工程密切相关的。

据孙隆科介绍,都江堰“渠首工程”是历史上形成的,上个世纪50年代就曾在现在的鱼嘴分水堤附近尝试着建过大坝,还是请苏联专家设计的,后因种种原因搁浅了,近50年过去了,当时的烂尾工程还在那里。90年代后,旧话重提,“紫坪铺工程”上马。紫坪铺是都江堰市上游的一个镇,离都江堰市不到5公里,2001年,四川省最大的水利工程在这里开工。该工程建成后,一是可以保障都江堰灌区的工农业用水,二是可以利用“水头”发电创造经济效益。2002年11月底,紫坪铺工程完成截流,预计2005年就可正式投入使用。

现在水利部门论证的杨柳湖水库工程,是“紫坪铺工程”的配套工程,是岷江上游的最后一个梯级水利工程,它是由原来的“鱼嘴水利枢纽工程”演变来的。当初规划就在鱼嘴分水堤附近建一大坝,其可行性报告已于1999年通过水利部的审查。由于选址在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区内,建设部、国家文物局、国家环保局等部门对“鱼嘴水利枢纽工程”的坝址方案提出在“原坝址上游比选坝址”的意见。这才有了替代工程“杨柳湖”大坝的选址问题。

2003年5月,都江堰管理局委托四川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研究院完成了关于“杨柳湖水库坝址选比论证报告”,并提出“杨柳湖水利枢纽工程的建设刻不容缓”。

理由有三:

“作为配套工程的杨柳户水库如不能尽快立项开工,一是无法解决年调节与日调节的矛盾,都江堰先有的调配水功能得不到充分发挥,灌区将会出现严重缺水、甚至断水的情况;

二是由于紫坪铺电站的调峰运行会导致岷江来水的大起大落,形成对鱼嘴的直接冲刷,造成对鱼嘴等工程的损坏,从而影响都江堰的正常供水;

三是工程建设必须考虑综合效益。如果不尽快建设杨柳湖水库,那么紫坪铺工程的综合效益无法有效发挥,不仅国家巨额投资无法收回,而且财政还要背上沉重的负担。”

孙隆科处长告诉记者,关于坝址比选,他们召集了第二次论证会,虽然还存在分歧,但比头一次好多了,许多专家都达成共识,怎样科学合理地选一个坝址,尽最大努力保护好都江堰这一宝贵的文化遗产。比如,一些人担心从鱼嘴看到杨柳湖水库大坝,影响观瞻,其实解决起来并不难,只要作好坝体绿化,多些装饰,坝上植一些自然树木,可以弥补视觉上的缺憾,不外多花点钱而已。另外,专家们最担心的库坝建成,现在的都江堰的三大工程防洪、排沙、灌溉的自然功能会有所蜕变,其实从杨柳湖放水下来和从紫坪铺防水下来是一样的,到了鱼嘴分水堤,该四六就四六,该六四就六四,江水的调度分配没什么改变。

一位看了上述“论证报告”的当地人士分析,杨柳湖水库在建势在必行,因为建设方有两个“尚方宝剑”。一是国家计委对紫坪铺水利枢纽工程可行性研究报告有批示:“抓紧进行鱼嘴枢纽工程的前期工作,适时开工,与紫坪铺水利枢纽工程同步投入运行。”再就是有关部门让他们“比选坝址”的意见。所以现在建设方论证的不是杨柳湖工程上不上马的问题,而是选比坝址论证的问题,他们考虑的是怎样选择适当的坝址,才能对都江堰这一文化遗产影响小可以通过审批的问题。

采访时,记者曾问都江堰管理局的一位领导,这么多专家学者反对,杨柳湖工程上马的胜算有多大?

这位领导回答得非常肯定:“我个人觉得方方面面支持的力度是比较大的。”

都江堰市人大紧急“上书”

“都江堰是世界上独一无二、年代久远,以无坝引水为特征的宏大水利工程。”

2000年,都江堰市在向世界教科文组织申报文化遗产,文本中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么写的。“申遗”文本大多都出自都江堰市世界遗产管委会办公室主任邓崇祝之手,他对记者说,当时这么表述,就是要强调,都江堰是不可再生,不能复制的,都江堰这么多年它屹立在岷江之畔,现在还在发挥巨大的灌溉、防洪、排沙的作用,灌溉着沃土,滋润着文明,在世界水利建设史上是无可争议的“天下第一堰”。

“申遗”时,邓崇祝还是市委的秘书长,“申遗”成功后,都江堰市成立了专门的世界遗产管理办公室,他成了主任,可以说,邓崇祝对都江堰这一文化遗产充满了感情。

他说,都江堰源远流长,流了2250多年,不但在国内尽人皆知,就是在国外也享有很高的知名度,许多外国人,不知有成都,却知道都江堰。2000年,为了保护它,为了申报“世界自然文化遗产”,都江堰政府花了2.06个亿,动迁各类建筑28万平方米,付出了巨大的代价,终于把都江堰推到了全世界人的面前。但因为紫萍铺水库的修建,都江堰仅申报成了世界文化遗产,世界自然遗产的申报被“无限期”地推迟了,这是多么沉重的教训啊。

再说,就算文化遗产名号申报成功,我们也不可以从此一劳永逸了。按照《保护世界文化与自然遗产公约》,如果遗产有“蜕变加剧,大规模公共或私人工程、城市或旅游业迅速发展计划造成消失的威胁”,世界遗产保护组织就会亮“黄牌”,将遗产列入《世界遗产濒危名录》,限期改正,如限期内改正不了,世界遗产组织就要“摘牌”。

更可怕的是,杨柳湖水库建成将破坏岷江甚至长江的生态环境,它隐藏着无穷的后患。有的破坏甚至很直接、很明显。都江堰自古以无坝引水、自流灌溉而享誉全球,现在每年到都江堰参观游览的中外游客达400余万人次,但杨柳湖水库建成后,都江堰鱼嘴以下将出现枯竭现象,畅通无阻的岷江“河流生态”将变成重叠式的“水库生态”,都江堰的自然分洪、排沙的功能退化,存在几千年的堪称“人类与自然完美结合”的都江堰可能仅剩下一具躯壳,甚至连遗址都保不住。

四川省文物局专家组组长朱小南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一个23米高的大坝,相当于7层楼那么高,1200米宽,横在都江堰头顶,不仅仅是“有碍观瞻”的事。据他介绍,针对此事,四川省文物局和建设局联合给有关部门提出建议,都江堰建坝要慎之又慎,要经过充分的专家论证,严格执行审批程序。

对杨柳湖水库的建设问题,当地政府反对态度坚决。

都江堰市人大、政府、政协已分别向上级组织反映,反对杨柳湖水库立项开工,都江堰市的建设、文物、林业部门,也纷纷“上书”,希望阻止杨柳湖工程的盲目上马。

“我们不能以牺牲一个2500多年的中华文明为代价去建设一座任何一条江河上都可以建设的水库(电站),更不能弃国家法律法规不顾,违反《文物保护法》,和《世界遗产公约》进行建设。”

7月7日,都江堰市人大紧急上书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呼吁省人大对此事予以关注。而四川省人大很快做出回应。7月16日,就在记者在都江堰采访期间,四川省人大一行已经到了都江堰,对杨柳湖水库建设问题进行调查。

本报记者：小山、祁胜勇自成都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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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主席视察都江堰

1958年3月21日,春风吹绿了整个川西平原,玉垒山上,早开的山花是那样烂漫。在和煦的春风中,毛泽东主席来到了都江堰。他站在二王庙上侧的公路旁,拿着望远镜仔细地察看了都江堰渠首工程,同时倾听了四川省委书记李井泉和都江堰管理处处长张建中的汇报。毛主席关心地问:“都江堰每年岁修,给不给民工钱?”李井泉回答:“给的。”又问:“修一次要多少工?”张建中回答:“一百万个工作日。”毛主席说:“今后要用现代化工程把泥沙控制起来。”

司马迁盛赞都江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