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这美好的家乡,我从来不曾为自己生长在这个地方而有任何抱怨,虽然它很简单,简单得类似偏僻落后的山区。
目光的尽头便是我的村庄,连绵几个小山丘后,便直抵学校的山脚。把学校定位在山顶上,也不完全准确,其实那只能算是比较大的山丘,更何况校园后面还有一大片只有树和竹的小森林。这里早晨是三好学生的乐园,读书、背书;中午和下午便是三坏学生的乐园,打架、打牌、打情骂悄。小森林和学校的侧面,是一条公路,一条由乡亲们自己用铲子和锄头铺出来的公路,虽然下雨的时候时而有不小心的驾驶员将带有敞蓬的客车陷在路中央,但不久总会有各种办法再把它弄出来。并且这条公路至少使学校不再那么孤单,先后有几座用砖和水泥砌成的高楼随着它的诞生而诞生了。
乡政府五层顶楼上的电台差转塔就极有力的证明了改革的春风终于吹到了天宝乡。而简陋的校园却一直在期盼获得新生。操场,其实就是一块土坝,雨过天晴后上面的抗洼,经常折断学校为数不多的几名女教师的高跟鞋,部分教师认为,这是由于学校旁边的供销社卖的十几元一双的高跟鞋质量太差;教室是连排的,偶尔会听见脾气不太好的老师大发雷霆,因为一些不自觉的同学总忍不住利用教室墙壁上的洞与隔壁教室的同学进行地下活动。
学校外面有家小馆子,旧课桌搭成的长形桌是为吃了就走的同学准备的,方桌有限,不过这学期增加了一张,以前的那一张是蛇脑壳的专利。这家馆子的生意好的缘故,是由于同学们都很能吃,那时西部大开发还没出台,素质教育的口号也没听见,所以我们学校的初中生15岁以下的小学启蒙都比较小。
我和燕子在学校后面的山顶上坐了好一会,辘辘饥肠到底还是战胜了对天王的恐惧,消磨了上午的耻辱,各自买了五毛钱的饭菜飞也似的回到教室。
自从前两天云把在教室胡闹的马宾和肖东海教训之后,我们班的午休考勤成绩调了个方向,全校第一。不知道是为此,还是谭天王另有目的,将我们班的两大恶人迅速收为麾下。现正在小馆子的方桌上议事。
教室里同学们都在午睡,我和燕子小声的交谈着。
"刚才他们不是在那里想着怎么对付我们吧?"燕子焦虑的说,把吃了一口的饭放在旁边。
"不、不会吧?"我喃喃道,也没了胃口,"下午放学怎么办呀?"
"我也觉得不会,刚才周峰也在那。"燕子转忧为喜,"你当面把他的信撕了,别人都还向你申请做朋友,这次你有难,他肯定会做你的护花使者。"
"谁需要护花使者啊?"我顾不上吃饭,定要先教训下该死的燕子。
"哼!哼!"
我和燕子迅速停了下来。云若无其事的望着窗外,真不知道刚才那两声指令性的闷哼到底是不是他发出来的。
真是个魔鬼!臭痞子!我在心里恨恨道。
周峰是周建国的儿子。周建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最严厉的老师,学校小混混的克星,也是我们的政治老师。最令他伤心的,不是我们的班风太差,而是最憎恨小混混但自己的儿子居然也成了小混混。周峰就是因为这么一个老子而成为群混争霸的中立者,没人招他,他也不太爱招人。
"这是疯子,周老师的儿子。"马宾递上棵没有带嘴的烟。
"哦,"天王慢吞吞的吐了一个烟圈,在疯子的脸上炸开了。那种姿势和他较白的皮肤区别了城里人与乡下人的不同。身上的短衬衫是大家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名牌。
"早听虎子提过你,有点个性。"天王作了开场白,
大家都望着疯子,等待他的答案。
疯子没有表情的表情让氛围很安静,也很紧张。每个人吸烟的吞吐之声都能听见。
疯子仍掉烟蒂,"那事我劝你别提,免得虎子难堪。他上学期转到你那,承蒙你的照顾,今天,我不与你计较。"弯下腰,拍了拍裤管上的烟灰,若无其事的走了。
旁边一位打饭的同学多看了一眼,被马宾踢了一脚,连手上的饭也被肖东海仍得老远,"滚",天王终于怒不可遏。
有点尴尬,但几乎被天王吞掉的烟屁股告诉马宾等,这事还没完。
整个下午,这张桌子成了他们的课桌,天王在金花桌上发了小费。
下午放学的铃声一响,我和燕子在尽量保持淑女的速度向外冲。
天王在门口,嘴角带着轻浮的笑,不紧不慢的朝我走来。
我的心跳加速!
砰!蛇脑壳从地上爬起来。
天王也退了几步,整衣领的动作要比从地上爬起来要潇洒得多。但这一撞还是让他比较疼,蛇脑壳身上的骨头比肉多。
"你他妈没张眼睛,没看见老子正打狗吗!"望望已跑得老远的林先强,将满强怒火转移到向了天王。
"这小狗日的他妈的谁呀,这么拽!给老子弄!"天王终于找到了出气筒,说这话时,眼睛却一直盯着我。
马兵等还没来得及反应,蛇脑壳已经扑了上来。手上多了一块烂砖头。
一对六,显然蛇脑壳没有占到便宜,因为他没有想到马宾等今天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与他叫板。
学校小的好处就是通讯非常好,无论谁只要"打架了"这么一吼,无论是观众还是同党会在第一时间同时赶到,老师总是姗姗来迟。特别是在放学的时段。
很快,双方的后援都到了,观众也到了。校门口顿时水泄不通,剑拔弩张。
一步步在逼近,蛇脑壳的鼻子快要碰着天王的嘴了。
"给老子弄这帮龟孙子!"蛇脑壳有仇必报。
平分秋色,天王的额头破了,蛇脑壳的脸上青了好几块。每个人都挂了彩,连教室里不大牢固的课桌也缺胳膊少腿。
天王有点郁闷,一天碰了两次钉子。于是在权衡轻重之后,他决定先召集手下。
我和燕子平安回家。
"兄弟真不仗义,刚才怎么不扎起呢?你出手,看他们谁还敢动?"蛇脑壳抱怨云。
"我不能再辜负二哥了,不想让他再为我找第四所学校了。"走在熟悉了几天的乡间小道上,云没有想其他的事情,淡淡地回答。确实,云不再想那样了。"再说,蛇脑壳威名远播,今天终于目睹英雄本色,荣幸!"总算给了个台阶。
"开个玩笑,杀鸡焉用牛刀。"蛇脑壳似信非信。
"随你怎么想,反正以后我不会乱来的。"云决定不再说话。
"就是,二哥知道了肯定又得挨批了。"华林补充道。
华林是个好学生,很难想象他和蛇脑壳是堂兄弟,每次考试他总是全区的前几名。
二哥是华林和蛇脑壳的堂哥,是云的表哥,也是县城中学优秀青年教师。
"二哥!"华林看见了周末回家的邓老师,远远地招呼。
"恩",二哥转过头,"今天又和谁决战了?邓岳。"蛇脑壳有点不好意思了,"怎么这次没有讨到便宜?"面对二哥不知是关心还是嘲讽的问话,蛇脑壳干脆从二哥的口袋里抢过一支烟,直接回家了。
二哥从不对蛇脑壳说重话,因为他知道不会有作用。
云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前是二哥住的。
"尹云今天参加没有?"二哥在问华林。
"什么?"
"打架啊。"
"没有。"
"杀鸡焉用牛刀,该出手时他会出手的。"二哥很坚信。
云在房间里能够想象二哥说这句话时的表情,肯定和云所有的亲人一样。
"吃饭了。"二哥的母亲,云的大姨,在招呼着。
饭桌上,大姨父,大姨,大哥分别都说了,"以后好好学习,不要象以前了。"
云的政治课在二哥"还让不让人安静吃顿饭"声中结束。
[本帖已被单纯女人于2007年11月2日13时18分37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