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次日上午，小凡先到那家去做了两小时的家教。那家的孩子上初二，功课的基础差些。所以，小凡主要是帮助孩子复习课文，巩固基础知识，再就是帮助孩子完成跟踪练习。这些对于小凡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主人对小凡的辅导也很满意。

到了下午，小凡觉得无论如何先得给秋月打个电话的，于是就拨通了秋月家的电话。秋月正在家里，于是两人就像认识了很久的熟朋友那样开起了玩笑。秋月说，小凡呀，一想起就要见到你，人家的心里好跳呢。小凡笑着说，跳什么呀，我又不是只老虎！秋月说，去你的吧！你不是只老虎，却像只狼！小凡就学做狼叫的声音，两人哈哈哈笑了起来。秋月说，小凡，你知道吗？今晚呀，我要穿上最漂亮的衣服来见你呢！小凡说，是吗？那我就留着大胡子来见你吧！秋月说，那你不成了只猴子了吗？说着又咯咯咯笑了起来。小凡压低声音说，秋月，知道吗？你的声音很好听呢。秋月也小声地说，是吗？别人都这样说我呢。我的声音是不是很磁性呀？小凡说，是呀！是有一种磁性的。听起来好像是那么地轻柔，那么地甜美，就像是夏夜里吹佛在脸上的凉风一样。秋月说，你呀，又胡说开来了吧。要是在孩子面前，你可不能这样胡说哦！小凡说，我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秋月说，在我面前，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吗？小凡说，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你孩子的老师！秋月笑着说，那好呀，以后我就叫你陈老师！小凡说，别别别，在孩子面前呢，你叫我陈老师。在孩子背后呢，你该叫我小陈，小凡，亲爱的，哈哈哈！秋月说，你呀，尽想着美事！别忘了，我请你来是要你做家教的。小凡说，那当然了呀。晚上我来了，只和你孩子说话，和你呀，不说话的！秋月说，此话当真？小凡说，那当然了呀，我何时和你说过假话呀？秋月说，一言为定？小凡说，一言为定！说着，两人又哈哈哈笑了起来。

和秋月在电话上聊了一会后，小凡觉得放松了许多。本来做家教的事是很平常的，就像他上午到那家当家教一样。可是，也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去秋月家却好像不同。也许是因为他们在网上聊熟了吧，因此，去秋月家多少有点网友间要见面的样子。小凡来到镜子前，竟不自觉地打量起自己来。呵呵这就是我吗？瘦高个，小眼睛，还有那头发，稀稀地纷披在脑后-------可转念一想，管他呢！我是去做家教的，又不是去相亲呢！你秋月长得就是一朵花吧，总不至于不认我这个朋友吧！这样想着的陈小凡，一下子便自信了起来。他擦了一把脸，拉一拉短袖衫的领口，就出门了。

秋月家离小凡所在的学校并不远。搭乘两站路的公共汽车，拐一个弯，再走两百多米就到了。此时还不到晚上七点钟，天色还大亮着，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各种嘈杂的声音搅和在一起，使人觉得愈加闷热。坐在装有空调的公交车上还好些，一旦打开车门，便觉得“哄”地一下，顷刻间便像投入了热水澡堂子里一般。小凡从车上下来，手里拎着个小皮包，一边擦着脸上的汗，一边寻找秋月家所在的楼号。在踏上楼梯的时候，他的心里忽然间又紧张起来。秋月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儿呢？她见了我后又会是怎样的反应呢？这些念头不断地闪现在他的脑海里，赶也赶不走。好在楼梯并不长，只转了几个弯就到了。三单元五楼二号。是的，就在这儿。他定下神来，举起了手指。就在他要敲门的当儿，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门开了，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探出半个身子来。一见之下，两人都呆住了。呆了有几秒钟，还是秋月首先开口了。

“你是陈老师吗？”

“是呀！我就是陈老师。哦不，我是小凡呀。那天我好像见过你。”小凡有点慌乱地说。

“你是说那天早上吗？”秋月忽然有点想笑，但还是强忍着没有笑出声来。她把小凡让进屋里，又忙着从冰柜里取出几听冷饮，打开来放在小凡的面前。

“小凡，你随便点吧。”秋月拿了一瓶可乐递给小凡，自己也拿了一瓶。

“哦。我知道的。你就别忙乎了吧，我又不是外人。”小凡嘴上这么说着，可浑身还是有点不自在。

在小凡的感觉里，今晚的秋月好像比那天早晨的秋月还要漂亮呢。秋月穿了一条米色连衣裙，腰里束着一根很宽的腰带。一头长发披在肩上，面带微笑，看上去高贵典雅，气韵不凡。

“小凡，你不是说好不和我说话的吗？”秋月随便在小凡旁边的沙发上坐了，望着小凡，一脸神秘的微笑。

“那是开玩笑吧，”小凡有点不敢看秋月的眼睛。“其实呢，那天早晨我就很想上前和你说话的。”

“是吗？”秋月笑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呢？是没那个胆吧？”

秋月的话把小凡逗乐了。小凡说：“也许吧。在没有得到美人的首肯前，我那里敢和你答话呢。”

“去你的吧。”秋月说，“你呀，还不够大胆呀，那么用眼睛扫来扫去的，弄得人家都不自在了。”

小凡笑道：“那可不能怪我的。要怪呀，只能怪你长得太------”

这时，秋月做了个“嘘”的动作，佳佳从房间里出来了。

佳佳扎两根羊角辫，眼睛黑亮黑亮的，长相像极了秋月。见了小凡，佳佳便上前问好。秋月让孩子叫小凡陈老师，佳佳便陈老师长陈老师短地问起来。小凡拉起佳佳的小手，问佳佳几岁了？在哪里上学？老师凶不凶？这孩子都笑呵呵地回答了。

小凡对秋月说：“秋月，你女儿好乖呢，模样也好可爱！”

秋月叹口气说：“是呀，佳佳很听话的，学习也不错。只是我平时太忙，没时间多陪孩子，再说我也辅导不了她。”

小凡说：“秋月，你就别发愁了。以后呀，辅导孩子的事就交给我吧。”

秋月说：“你又在说大话了吧。以后的话先别提，只是这个暑期，佳佳的学习就交给你了。”

小凡说：“那没问题的。”说着，就领着佳佳到小房间里辅导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秋月一个人了。她打开电视机，找来找去的，没有想看的节目，就那么呆呆地坐着。她想起和小凡在聊天室里的谈话，想起那天早晨小凡看她时的眼神，还有刚才一见面时小凡的窘态------。令她感到意外的是，小凡原来是这么老实的一个小伙！她简直不能把她想象中的小凡与真实的小凡联系起来。可是，这就是小凡，真实的小凡。他看上去是那么地朴实和真诚------

九点一过，秋月就来到了佳佳的房间。她看到小凡正在耐心地给佳佳讲解一道数学题。看着两人那么专注的神态，秋月忍不住笑了。

佳佳见妈妈进来了，便拍着手说：“妈妈，陈老师讲得可好呢！刚才呀，他还给我讲了好多李白的故事呢。”

秋月笑着说：“那当然了。你陈老师呀，是专门研究这个的。知道吗？”

佳佳说：“哦，我知道了！怪不得呢，陈老师呀是研究生吧，可我们的老师只是师范生。”

佳佳的话逗得两人都笑了。

小凡说：“秋月，佳佳这孩子灵着呢。将来呀，一定能上一所好大学的。”

秋月说：“但愿吧。我呢，对孩子的期望值并不高的。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成长，将来比我强点就行了。”

一旁的佳佳歪着头说：“妈妈，我呀将来一定要像陈老师一样，读硕士，还要读博士呢。”

小凡笑着抚着佳佳的头说：“佳佳一定会的。不过呢，你可别像陈老师一样，要是成了个书呆子呀，长大没有人喜欢的哦。”

秋月听了，瞅了小凡一眼，说时间不早了，佳佳也该休息了。小凡离开时，秋月要送小凡下楼，被小凡拦住了。

小凡说：“秋月，孩子一人在家的，你就别客气了吧。”

秋月说：“那好吧，路上小心点哦。”末了却又叫住了小凡。

秋月说：“小凡，你回去后，还能上网吗？”

小凡说：“可以呀。那咱们网上见好吗？”

秋月说：“好的。我等你。”

等到秋月转身回家后，小凡才快速地下了楼梯。来到街上，夜幕早已降临，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迷离的红黄光晕里。小凡想，秋月的脸上似乎也笼着一层光，一层轻如薄雾如梦如幻令他神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