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玻璃鱼》

                             文/四川辣子

                               （一）

    莹辛和常瑞在“碧海”鱼族馆看到那种浑身透明的鱼时，惊讶地叫起来：“呀，这鱼是透明的呢，连背脊上的那根鱼骨都看得清清楚楚呢！”他们俩个欢天喜地地选了6对这样的小鱼，让老板给选配了个漂亮的鱼缸，将它们搬回了小小的“窝居”。
    之所以叫临时租来的房子为“窝居”，实在是因为它太小了，一室一厅一厨一卫，本是别人用来当作单身公寓的，却挤进了两个人，现在还得另辟一处地方，安顿下这几尾透明的鱼。
    “常瑞，这鱼叫什么啊？”
    “玻璃鱼。”
    玻璃鱼，莹辛轻轻地重复了一句，抿嘴笑了，腮边不由自主地浮起两朵微笑的花。
    莹辛和常瑞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在同一座城市相识相爱了。常瑞在一家酒吧当调酒师，莹辛在一家饭店做服务员。俩个人长相普通，性格也都属于不张扬的沉稳型。在朋友聚会中，莹辛和常瑞认识了，就好象各自找到了气味相投的族群。认识不到三个月，他们搬到了一起。
    俩个人的想法都很简单：除了他（她），大概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更合适自己的人了。他们俩个是那样的相似又相近。有时，莹辛在一旁发呆时，常瑞也会在一边傻笑。莹辛问他笑什么，常瑞反问她在想什么。莹辛想半天说：“没想什么啊，真没想什么。”常瑞便笑：“知道你也不会想什么，看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里面什么都没有！”莹辛晕半天，发现是常瑞在开她的玩笑，便将抱枕丢过去砸他：“好啊！你在讽刺我脑袋空空吧？哼！”俩个人嘻嘻哈哈地胡闹一气，常瑞便抱着她说：“我发现你有点傻。问你在想什么，你不会说，正好在想我吗？居然说什么也没想！”
    莹辛说：“可是，你就坐在我身边，还用想的吗？想是需要有距离的，比方说，哪天你出差或不在我身边时，那我可能就会想你了。”
    常瑞说莹辛就象条透明鱼，心里有什么，就会说什么，也不怕说出的话会不会伤到人。
    莹辛不明白常瑞这话的意思，专注地看着刚买的“玻璃鱼”：“做透明鱼不好吗？如果我爱你，就让你一眼看穿，大家都不用费尽心思去猜对方的心思，这样的恋爱，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不好吗？”
    莹辛回头问常瑞，常瑞笑而不答。

                               （二）

    “玻璃鱼”死掉了。莹辛哭了很久，不光是为了鱼，更为了自己的爱情无缘无故地结束了。
    她本以为和常瑞会一直这样平淡地继续下去。甚至想好了俩人花白着头发一起看夕阳斜下的场景，可是，世事难料。他们波澜不惊的爱情比梧桐树叶干枯得还要快。
    常瑞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是个晚出早归的人。莹辛某次心血来潮，下了晚班去常瑞工作的酒吧找他，想等他下班后一起吃碗豆浆再回家。结果，莹辛看到了她不喜欢的一幅场景：常瑞在跟几个打扮娇艳的女子说笑，眼里充满了暧昧。莹辛很不开心地走掉了。常瑞回来时，没有跟她解释。莹辛便冲他发脾气。常瑞烦了，说：“这是工作需要！我是调酒师，跟你端端盘子上上菜不一样！除了调酒，还要调和酒吧的气氛，我的薪水和客人的高兴程度是挂钩的！”
    “端端盘子上上菜”这样的比喻极大地伤到了莹辛的自尊心。她有点失去理智地叫嚷道：“我知道你早就嫌弃我什么都不懂了！我是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哄你开心，不会抛媚眼勾你的魂，你既然喜欢那样的女人，当初为什么要跟我好？”
    常瑞看到莹辛失去理智的一面，心里惊讶她看似文静的背后那份固执，那份倔犟，便突然有些后悔起来，他有些后悔的是：为什么这么早决定和莹辛住一起，如果和她生活一辈子，会不会既无趣又不自由？他没有理睬莹辛无端的哭泣，自己收拾了衣服暂时避了出去。他想：他和她都需要冷静，都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过去的日子，看看是不是要继续生活在一起。
    常瑞走掉以后，莹辛挺后悔自己无缘无故朝他发脾气的。她想：她之所以吃醋，之所以生气，那还都是太爱他的缘故吗？
    她决心去找常瑞，让他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三）

    进到常瑞工作的酒吧，她直接走到常瑞面前说：“常瑞，今天下班，一起回家吧。”常瑞抬眼看了一下莹辛：素面朝天的莹辛与他在酒吧接触到的任何一名女子都是不同的。当初，喜欢上莹辛，也是因为她的透明与单纯。他虽然喜欢经他的手调制出的任何一种饮品，但他知道生活更多的时候，适合饮用平淡无味的白开水。他让她先坐一会儿，等他下班后再说。
    莹辛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下，她看见常瑞潇洒地挥舞摇晃着一个器皿，一会儿功夫，一杯杯象着了梦幻色彩的酒水便通过服务生传递给客人。边上还有几位举止优雅的女士专注地看着他调酒的全过程。
    一个服务生给莹辛送来一支高脚酒杯，里面是一些红色的液体，莹辛问他：“这是什么？”服务生介绍说：“这是本酒吧专业调酒师的拿手之作--烈焰女郎，请慢慢品尝。”
    莹辛有些尴尬地接过来抿了一口，酸甜微辣的口感刺激了她的舌蕾，更刺痛了她的心。
    她听到边上有两位女士正在交头结耳地说着话。一个说，那个调酒师长得还不赖嘛。另一个打趣说，我看你是迷上他了吧？不然，干嘛三天两头来捧场？一个就一脸媚笑地说：那打个赌吧，我在一个月内追到他。于是，俩个人便窃窃地笑，开始约下打赌的金额。
    莹辛听得目瞪口呆。她想：自己和常瑞终究是不同的两种人吧。就算曾经是两条透明的鱼，摆在不同的鱼缸里，总有一天，会变得不同的。
    常瑞下班时，已不见了莹辛。他以为她先回去了。
    常瑞回到家，想跟莹辛好好谈谈。希望按照以前的方式继续生活下去。可是，回到家，只看到莹辛留给他的纸条：

    “常瑞：
    这世界上，透明的东西总是脆弱的。玻璃鱼死了，我们的爱情好象也变了质。于其在一起看着对方慢慢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不如早点分手，至少让我还记得你最初的样子。

                                     爱过你的莹”

    压着纸条的是两尾玻璃制成的鱼。这原本是莹辛去看常瑞时，路过一家礼品屋买给常瑞的回家礼物。两尾透明的玻璃鱼，两尾不会游动也不会死掉的玻璃鱼。
    常瑞看着玻璃鱼，心里难过地想：什么是最初的你，和最初的我呢？在相爱的最初，他分明从她透明的眸子里，看到的是他自己的影像。那就是她的全部。

                                          2003年8月4日（正当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