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吧,就说一个吧。"哑弦坐我对面,用一种循循善诱口吻力劝我。她一边笑眯眯地盯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鼓励一个三好学生尝试摇头丸,一边端起那杯波本喝了一口。
我的目光不敢和她接触,只好下垂着,看见她的手指。她的手指挺长,但端杯子的时候不象别的女人那样翘着兰花指,而是攥着,显得很土气。
这会儿,她和我正进行着一场行为艺术:即席谈梦,就是我说一个记忆中印象最深的梦,她即席记录。这是她那个狗屁杂志的新一期主打内容。我说我的小说里涉及过不少的梦,有的还挺详细,你随便拿一个去好了。她很高洁地摇头:
"不行,要现场的。"
要求还挺高,我心说。脑海里一片空白。"想不起来了。"我无奈地摇头。
"你们男人怎么都这样?!"她很不高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我也有些火:敢情你问了那么多男人,最后一个才轮到我?
还没来得及发作,哑弦忽然兴高采烈地冲我身后摇手,满脸笑开了花:"苏美!"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身后有人。
回头看去,这女的长得有点怪,看着挺高,但我一站起来,她就比我矮了一个头,过了一会儿我才明白是她的腿特别长的缘故。她梳着个马尾,却带了副宽边眼镜,占掉了半张脸。她施施然走到我对面,坐下,眼睛笑得很妩媚,隔着镜片,我觉得她始终看着我。
"干啥哪你们?"
"没啥,做个现场采访......"哑弦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来给我们俩介绍:"这是苏美,我的高中同学兼校花;这是李卫东,一个网络混混,今天的采访对象。"
我赶紧握住她的手,故作幽默地说:"幸会幸会。真是名副其实啊。您是苏联来的美女吧,要不怎么叫苏美呢?"
苏美笑得花枝乱颤,哑弦却鄙夷地朝我撇了撇嘴,然后拉着苏美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老公呢?"她故意把"老公"这俩字说得特别重。
"哦,他上午有事儿,就把我撂这儿逛了半天街,约好在门口接我,我看外面太阳太大,进来坐一会儿,没想到就碰上你了。"她唧唧喳喳和哑弦说完,忽然回头瞟了我一眼,看我眼神直勾勾的,就住了口,低头笑。
我猛然回过神,赶紧起身找服务员,然后结结巴巴问她:"你......苏......苏小姐,想喝点儿什么?"
"随便,"她笑眯眯看了看我们面前的杯子,"我也来杯波本吧。"
酒水上来,大家自然了一点儿,我清清喉咙:"苏美女看起来年纪很轻啊,怎么就结婚了?"
"上个月刚结的。"她好像仍然沉浸在幸福之中,还把钱包里的婚纱照拿出来给我看:她老公是一个剃着板寸的壮实汉子,看样子有三十五六。我仔细端详完毕还给她,用力点着头说:"不错,不错,恭喜啊......你先生是运动员吧。"
"恩。练拳击的。"
我再次点头,不过没找到该说啥,朝哑弦那儿看了一眼,她分明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我心里暗骂,正在想词儿的时候,苏美忽然好奇地问:"你们做什么采访哪?"
"哦,关于梦的,现场谈梦。"哑弦指着我说,"结果他不合作,说想不起来了。"
"哈哈......春梦了无痕哪,是吧,李卫东?"
"对,对,"听见她亲热地叫我的名字,我赶紧附和,"你看,这都五月了,我的春天也来了。"我努力用天津口音念最后一句,不过她们显然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时候苏美站了起来:"我老公来了,你们慢慢采访吧。"正说着,那个打拳的走了过来,就穿着一件黑背心,一身的腱子肉,脖子粗得跟没有一样。不过他人倒是很客气,和我们寒暄了两句,俩人就走了。苏美一边灵活地扭着她的腰,一边回头对我说,"你赶紧做一个梦,帮帮你哑弦妹妹。"
(二)
可我一个星期都没做什么梦,直到下一个周末。
老板上礼拜就出差了,我不用去太早,就玩命打魔兽:做任务,升级,还袭击了一个级别比我低的法师,早上六点才躺下。
不过这还真是一个春梦。我好像回到大学宿舍里,最高的五楼,不知道怎么回事同学都不在,我躺阳台上的摇椅上看书,晒着中午的阳光。那是一个很宽大的阳台--现实里它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但此刻我理所当然地认定它一直都有,甚至是那种有大理石栏杆、地面光滑精致的阳台。苏美就这么出现了。一切都很直接,她一丝不挂,浑身剃得溜光,一根毛发都没有。她长长的腿跨开,象一条蛇盘上我的身体,那摇椅也就吱吱嘎嘎前后摇晃。这个场景定格了很久,我做的梦中,色彩从来没有这么真实过,苏美剃得干干净净的粉红色光滑的皮肤在我眼前弥漫开来,看不到边际。
忽然我们听见脚步响,记不清苏美有没有说话,但我明白她的意思:她老公回来了,透过被风吹得乱晃的窗帘,可以看见门锁转动,门被推开,膀大腰圆的男人走了进来。
我赶紧从摇椅上跳起来,顺着阳台就翻了下去,上面传来男人的咆哮。我从四楼的阳台走进寝室,一切的声响立刻没有了,屋子里安静极了,八张床上,所有的人都睡得很沉,只有我那张是空着的。我一时没闹明白自己的房间不是五楼嘛,怎么又跑到四楼来了。当下也顾不了那么多,推开门就往楼梯间跑,整个楼道里顿时充斥着重重奔跑的脚步声,我觉得有许多人在追我,而长长的走廊怎么也跑不到尽头的楼梯口。
然后自己突然醒来。
闹钟显示着上午11点23分,我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在自己的房子里,而不是十五年前的大学宿舍。我点了一根烟,吸了两口,才发现自己满身是汗,于是把烟掐了,走向浴室。
彻底洗了个澡出来,感觉好多了。拉开窗帘,阳光顿时倾泻进来,让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我疲倦地喂了一声,里面传来哑弦不满的声音:
"你跑哪儿去了,怎么不接电话?晚上一起吃饭吧,冷静来北京了,丫头也从英国回来,正好路过。"
"成啊......几点?"
"7点半,海龙王。"她停了停,意犹未尽地说,"苏美和她老公也会来。"
"我操,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嘿嘿,嘿嘿。"她在电话那头挤眉弄眼,然后就收了线。
过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我刚做了个梦,可以改改人名,加油添醋,告诉她。
晚上在海龙王人声鼎沸的大厅里,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们几个,但苏美和她拳击手丈夫并不在。我左右看了看,哑弦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苏美说他们晚上忽然有急事儿,赶不上晚饭了,待会儿和我们在体育馆那个酒吧会合。"
我"哦,哦"了两句,忽然想起做的那个春梦,正好现在苏美他们不在,就跟哑弦说:"对了,我今天总算做了一个梦。"
没想到哑弦不以为然地回答:"上礼拜的题目,早交差了,还等你?"
冷静和丫头有些好奇,问怎么回事,她就把上周的事情加油添醋地说了一下,然后详细形容了我和苏美的见面情形,弄得他们几个人笑个没完。
最后,冷静才问:"你做了个什么梦啊,是不是春梦?"
我忽然不想再说这个梦,就说:"什么狗屁春梦,梦见我考试了。"他们也没在意,只是不停嘲笑哑弦搞了个蹩脚的行为艺术,然后又争先恐后说起自己在广州和英国做的一些奇怪的梦。我默不作声地听着,脑子里一直想着阳台上的苏美。
晚饭吃得差不多的时候,苏美她老公的电话打来,叫我们过去。等我们到了酒吧,他们已经在那儿订了张大台,正对着大屏幕,目不转睛地看节目。我们走近,才发现是一个拳击比赛的直播。
大家随意坐下,我正好在苏美和她老公对面,发现苏美今天没戴眼镜。他们和我礼节性打过招呼,就一直关注着比赛,似乎谁也没把我放眼里。我耳边听着电视里喧嚣的声音,闷头喝着啤酒。
过了一会儿,好像换了俩人上场,苏美忽然伸长胳膊,指着屏幕上说:"老外身上就是毛多,跟大猩猩似的。"她的胳膊就在我面前,我能看见她的胳肢窝里剃得很光滑,一点毛发都看不见。大伙儿都跟着她看屏幕,我也慢慢转过头,果然那老外落腮胡子,卷卷的黑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肚脐那儿。
"听说中东的女人身上都剃得一根毛都没有,才能上丈夫的床,连眉毛都得剃掉。"冷静见怪不怪地接茬。我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转回头,去拿自己的啤酒。
苏美笑吟吟的声音忽然响起:"这倒是个挺有趣的主意,你说光光的是不是跟条蛇似的滑溜?"我愕然抬头,看见她和她老公似乎都带着笑盯着我看,眼睛发亮,没来由手一哆嗦,啤酒瓶没抓住,砰的倒在桌上,啤酒洒了一桌子。
大家纷纷站起身,免得让啤酒滴落到自己身上,冷静一边拿块餐巾擦着衣服上的酒滴,一边说:"李卫东你也太把持不住了吧,怎么一说到要紧的你就哆嗦。"我低头擦着椅子,不知道说什么,眼前苏美的两条腿晃来晃去,她好像穿了一种会反光的银色丝袜,超短裙外面的腿象蛇的鳞片一样光滑。
(三)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好像是哑弦开车送的我。只记得早上醒来头痛如裂。在办公室里泡了杯浓茶,一边吹着茶水一边给她拨电话,拐弯抹角地打听那晚上我喝多以后说了什么蠢话。她似乎在忙着什么,不耐烦地说:"你喝醉了就趴那儿呼呼大睡,蠢话一句没有,蠢猪倒是挺象。"可能觉得这话说得太刻薄了,她又问:"李卫东你昨晚怎么回事,跟换了个人似的,以前喝酒没见你这么不能喝的啊?有什么心事,居然把酒瓶子都打翻了?"
我的确记得手当时哆嗦了一下,千真万确,但究竟是什么原因,怎么也想不起来。我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哑弦以为我心情低落不愿说话,就转移了个话题:"对了,你昨天不是说做了一个梦么,到底是什么梦呀?"
我也记得跟她提过这事,但忽然想不起当时做的是个什么梦。脑子转了半天,一片空白,只好无奈地说:"我忘了。"
电话那头哑弦很不高兴:"李卫东你这不是耍我嘛,不说算了。"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呆呆站在那里,拼命想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个梦,但遍寻不果。脑海里没有它的一点印象,甚至我以前做的一些梦,一直都记得的那些,也都毫无踪影。我不死心地登录自己的文集,打开那些我记忆中曾经谈到过所做的梦的那些小说,但那里面只字未提关于梦境的事情,只是从一个事件转换到另一个事件。
这太让人奇怪了,我把那些小说全部拷贝到一个文件里,然后在查找窗口中输入"梦"这个字,结果很快跳出来:查找完毕,你所寻找的项目不存在。我建立一个空白的新文档,不停地敲键输入"梦"这个字,弄了整整一页,然后按下查找功能。跳出的窗口仍然是:你所寻找的项目不存在。我再看那个文档,上面是一片空白。
我盯着雪亮的屏幕,慢慢点了一根烟。眼前是苏美和她老公笑眯眯的发亮的目光。我打了个哆嗦,拨通了丫头的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是她倦怠的声音,看来她还在倒时差:"喂,谁啊?"
"是我啊,李卫东。......丫头,你还没睡醒哪。"
"恩。怎么了?"
"你还记得昨天下午我们吃饭你说的那些梦么?"
"什么梦呀......你怎么乱七八糟的......"
"就是饭桌上你跟我们说的嘛,在英国做的梦。"我急得都快结巴了。
"好像是说过的......奇怪,不记得了。"丫头深深地打了个哈欠。"管那些干吗......困死了。"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把手里这根烟抽完,定了定神,然后又拨了哑弦的号码:"哑弦,你知道苏美住哪儿吗?"
这是一座普通的小区住宅。门口的保安员看了看我,没吱声。我走到走道前面的防盗门,按下了对讲机按钮。里面传来嗡嗡的电流声,苏美的声音在这些噪音的后面:"哪位?"
"是我。"我咽了下口水,"李卫东。"
对讲机里沉默了一会儿,"进来吧。"然后嗒的一声,防盗门开了。
我走上三楼,门是开着的。我犹豫了一会儿,推开门,苏美坐在沙发里,歪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来了?把门关上好么?"
我关上门。她站起身:"有什么事儿吗?"
"我丢了一些东西。"
"丢什么了?很重要吗?"
"挺重要的,属于我个人的东西。"
她慢慢走过来,一只手各端着一个杯子,里面是波本。我注意到她的手:手指很长,但却是攥着高脚杯的中间,没有翘兰花指。我凝神向她的脸庞望去,果然那是哑弦的脸。
她把一杯递给我,我接过,但没有喝,只是目不转睛看着她。她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朝我哈了口气,一股酒的香气飘来,我象被浓雾笼罩住,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下去,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她问:"你丢失的是不是这个?"
浓雾立刻散去,我赫然发现自己坐在那个摇椅里,周围是阳光和轻风。苏美全身赤裸,修长光滑的大腿朝我身上跨来。她又问了一遍:"你丢失的是不是这个?"
我喃喃地回答:"是的。"
转瞬之间我又站在客厅里,对面的哑弦不知道什么时候手里拿着个小玻璃瓶,里面有水母一样的东西浮游飘动,阳光透过去是一种透明的蓝色。
"这梦还挺性感的嘛,"她嗔怪地看我一眼,笑着说,"让你说,你还不肯说。"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要抢她手上的东西,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住,往墙上一甩,然后一只结实的手牢牢把我抵在那里,苏美的老公,那个拳击手,轻蔑嘲弄地看着我。
"你们是什么人?"我奋力挣扎,但毫无作用,活像一个被钉在墙上的蟑螂。
"我们只是艺术家,行为艺术家,"那男的彬彬有礼地回答,"我们搜集各种的梦。"他说的声音很轻,却非常清晰,他微笑着的脸在我眼里慢慢幻化成冷静的样子。
"我操你们大爷。"
他另外一只手立刻狠狠打在我脸上,我只觉得鼻子又酸又痛,脸上火辣辣的,鼻血眼泪一起往下流。"你小子可真够流氓的,这种梦都敢做,"冷静哼了一声,"你不是想要回你的梦么,这个怎么样?"
我忽然觉得背后的墙从肩膀那里断开,脑袋失去了支撑,一个劲向后仰去,突然咔吧一声,脖子象根枯柴火棒一样断开,鲜血往外飞溅,我张大口,却说不出话,因为气管已经折断。我想我要死了。
忽然我又恢复了知觉,依然靠在墙上,还是被他用一只手顶着胸口。他身后有一张巨大无比的桌子,密密麻麻摆了几十层慢慢转动的盘子,上面全是一个一个的玻璃瓶,里面是各种五颜六色游动着的水母。哑弦用好看的手指在那里轻轻拨动几下,找了一个出来,打开,递给他:"这是那傻小子最幸福的梦了。"
我恍然回到了自己初中读书的学校,身边是和我一样奔跑着的同学,所有的亲人都在身边,和我打招呼,温暖的阳光照耀下来,我觉得自己快乐到了极点。
光线迅速暗淡,那些我无比熟悉和依赖的亲人次第隐没在黑暗里,那种黑暗是浑浊和黏稠的,象柏油一样从空间的每个缝隙中渗透进来,将我包围,我听见巨大恐怖的声响从远处飞快逼近,心脏因为害怕而缩成一个小点,已经接近失去知觉的边缘。
等意识再次回到大脑,我看见他哈哈大笑,心中一股狂怒再也抑制不住,我抽出藏在裤兜里的西瓜刀,朝他的胳膊狠狠地挥了下去。
我终于恢复了自由。他倒在地上,因为疼痛而身体缩成一团,在地上抽搐,一只胳膊断落在一边,鲜血撒得满地都是。哑弦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切,忽然怪叫一声,伸出双手朝我抓来,我看见她白皙的皮肤光滑透亮,没有一点毛发。
我躲开她的指甲,下意识把西瓜刀挥舞出去,感觉碰到了什么,接着我看见她朝前踉踉跄跄走了几步,然后摔倒,她的头颅则朝另一个方向滚去。
房间里充满了血液的腥气,让人窒息。我冲到那个台子面前,把标有我和丫头名字的玻璃瓶统统装进衣兜,然后把台子掀翻。那些玻璃瓶掉落在地,碎裂开来,里面五颜六色的水母变成一缕一缕烟雾,朝外面飘去。我冲出大门,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四)
我拼命拍着丫头的房门,直到她睡眼惺忪地打开门:"你干吗啊?"
我来不及和她解释,一把将她拉进屋,然后关上门,打开一个她的瓶子,烟雾立刻笼罩了她。
等烟雾散去,她惊恐地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完全醒了。她看了我一眼,飞奔进房间收拾东西。半个小时以后,我们已经在前往兰州的飞机上。
我们从飞机转铁路,然后坐长途汽车前往甘肃最偏僻的地方,我们唯一的念头是,离北京离熟悉的人群越远越好。在旅行的时间里,我们一直无法入睡,因为不知道自己睡着以后,会陷入一个怎样的梦境,或者,也许根本不再有梦。
在丫头的一个远房亲戚那里,我们终于停了下来。这是深山里的一户农民,没有人可以找到我们。我已经精疲力尽,再也支撑不住,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我又回到了那个最甜美的梦境中,亲切而熟悉的同学,爱我的家人,每一张面孔都是微笑和快乐的,我觉得浑身放松,内心却又惴惴不安,时刻担心着黑暗从任何一个可能的缝隙中渗透进来。
但是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我睡了一个安稳的长觉,做了一个完美的甜梦。
几个月的时间过去,我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已经摆脱了那些恐怖的人和事,它们不再纠缠我,因为它们已经找不到我了。我打算和丫头一直在这里隐居下去,种地浇水,春暖花开。这几个月来,我的梦境一直都很安详,丫头的也是如此,她因为睡眠充足脸色红润圆胖。
这个上午,我从地头回来,吃过午饭,信步走上屋顶的晒台,今天阳光很好,几只母鸡在我脚边啄食着遗落的谷物,我看见晒台的角落里放着一把摇椅,很舒适地坐了下去。
它在我身体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一阵风吹来,我看见晒着的床单背后有个身影慢慢走来。
"丫头?"
她没有答话,慢慢走到我的跟前。那是一具完美的身体,一丝不挂,所有的皮肤都光滑透亮,剃去了所有的毛发。两条修长的腿跨到我身上,她上身倾斜过来,饱满的乳房贴近我,在它们上面,是被齐齐砍断没有头颅的脖子,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滴到我的身上。
(全文完)
[本帖已被一代天骄于2007年10月1日1时48分34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