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俺是个农民,农民咋啦?不缺鼻子不缺眼,为什么不敢亮俺的身份?哼,想想,谁家的老辈儿不是农民?装啥? 这不,俺今年有钱了,一不小心赶上个好年景,种的东西都卖上了好价钱。不交税了,还他妈的有补助,这才叫中大奖娶媳妇——好事都赶到一块了。 过去没钱的日子,很难。平日里,只有啃着自己地里出产的茄子辣椒土豆,再不就是吃不完的大葱蘸大酱。往人前一站,人家都躲得远远的,说俺满嘴的大葱味儿,他娘的,真伤俺自尊。去年,上县城赶上福彩抓奖,那抓奖的人山人海,一条大街塞得满满的,要走过去你得挨着人家的屁股蹭过去。这发财的事看起来人人都想,不光像我这样的穷鬼想,那些城里人比俺更疯狂。俺兜里没钱,只买了两块钱的一张,撞大运呗,看人家一捆一捆地买,俺心里只好学那阿Q,奶奶的,龟孙子才有钱呢!俺正心里嘀咕着自己那点心事,不小心肚子蹭到了一个女人的屁股,那女人回过头看俺那猥琐样,嘴里嘀咕了一句:"看那穷样,还想高口味呢!往哪儿蹭呢!"穷样?穷样咋啦?俺愿意穷啊!就你那三扁四不圆的屁股也算高口味儿?谁稀罕?怕碰,把屁股搁家。俺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俺发了财,就睡了你狗娘养的! 现在俺有钱了,真的,好几万呢!去银行存款的时候,用孩子念书的书包装了一大兜子,鼓鼓的。往银行那橱窗外一站,腰板挺得笔直,橱窗里的业务员好像也和往常不一样了,我第一次在这里享受到了"您"这个称呼,给俺存折时,也不像往常那样一扔了事,恭恭敬敬地递到俺那满是老茧的手掌上。记得一次取政府发放的扶贫款,橱窗里的那个业务员脸拉得比俺家的那头老骒驴的脸还要长,几百块钱被她砸在俺的胸口。咳,那时人穷志短啊!俺连个扁屁都没敢放,抱着那几百块钱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现在俺有钱了,走在大街上,俺阳光啊!比天上那个太阳还光亮。 看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俺挺胸抬头地走着,有时车在俺的身后哇哇地叫着,俺依然走自己的路,俺有钱了,凭什么要给你让路?往常俺穷的时候,在街上走着,一听到汽车的喇叭声,就心惊肉跳的,寻思那车里坐的可都是有钱人啊!俺也想学学城里人那牛逼风度,任你汽车按破喇叭,依然迈着方步,像鸭子似的自顾自走着。那时穷,俺不敢。 进城了,过去连公交都不舍得坐。两毛钱一票的时候,俺每天连一毛钱都挣不上;一块钱一票的时候,俺舍不得:有孩有爪的,要供他们上学,要给他们娶媳妇盖屋子,轮到自己就没得花了。现在有钱了,坐车,就坐小轿车。一百米是十块钱,围城跑一圈也是十块钱,跑一圈还回来,值! 谁说的?什么"老农进城,身穿趟绒,看完电影,不知啥名,挨顿胖揍,不知哪疼,钱不花光,决不出城。"俺偏要穿点时髦的,西装,不好,俺光膀子惯了,穿上西装露着大胸脯子,不雅观,好歹咱有钱了,也是面上的人了;唐装,也不好,这人他妈的真怪,以前穿这都嫌乎寒碜,今天竟流行了,尤其是那子母扣,太麻烦;就买那件中山装,穿了大半辈子,人不能忘本是不?兜大,这回俺有钱了,买个收音机啥的,往兜里一装,随时就听了,虽然就那么两个台,毕竟还有个动静,一个人下地不至于寂寞。俺早就不看电影了,以前电影院看不起,乡下的电影队早就黄了。俺这回买它个VCD或者DVD,躺在热乎乎的炕头上搂着老伴一起看。俺有钱了,谁还敢打俺?要有人吃了狼心狈胆,敢动俺一动,俺就雇个杀手干了他,妈妈的,俺有钱了! 俺有钱了,突然想起了那天的誓言:有朝一日俺发了财,就睡了你狗娘养的!睡谁?俺根本就没记住那个女人的面相。俺还没有傻到像该死阿Q那样随便看到一个女人就像吴妈要跟人家困觉的程度,俺要睡也要睡那些瞧不起俺们农民的女人。 俺决心要报当年一骂之仇,就在城里转悠开了。如果老天有眼,碰到昔日的老仇人更好,如果碰不上,就睡个城里女人也将就,谁让她们都瞧不起俺们农民哪!那知道城里这楼群家家门都紧闭着,还都像农村猪圈似的,弄个铁栅门关着。直逛到太阳没了,也没遇到一个瞧不起俺这农民的城里女人,没办法,看来此仇难报了。 俺找了家宾馆住下。还真娘的贵死了,一宿要一百八十块钱。原本想和人家搭伙住,怕俺睡死了,兜里那几千块钱成全了别人;再说,俺虽然有钱了,俺身上那股味儿还是很农民的,俺怕别人说咸道淡的,毕竟俺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嘛,俺有钱了啊! 俺多少识几个字,囫囵半片的看过《陈奂生进城》那篇小说。以前俺和陈奂生差不多的时候,俺也像他那样想过,在席梦思上翻跟斗,反正俺花了钱了。可今天看到这房间的装饰,打心里舍不得。雪白的墙壁一点污点都没有,想用手去摸又怕弄脏了;那张大床快有俺家那铺炕大了,俺一个人睡,翻跟斗打把势都掉不到地上,有些辜负了;床上铺着粉色条纹的床单,四面都拖在地上,和窗上垂下的粉色的窗帘混合在一起,整个房间成了一个桃色的世界,像洞房,可没新娘。 这里的环境,色彩,让俺有些想入非非了。 俺又想起了那个誓言。 俺的裤裆开始走型了。 电话响了,俺不知道这城里有谁是俺的朋友,俺只知道在城里俺没有认识人,俺不知道谁会给俺打电话,俺不敢接。 电话响了一阵儿,没有了声音。俺松了一口气,脱光了衣服,坐在床边上,欣赏着胯下还没有老实下来的那玩意。俺记得有人说,两人干那事,不要在乎相貌,只要闭上眼睛,熄了灯,想谁的模样就是谁。俺就想着那个仇人的模样,和她干那事,可俺就是想不起她的模样。 俺正在意淫,电话铃又响了。俺不情愿地拿起话筒,登时呆了,话筒里传出:"先生您好,您需要服务么?" 服务?还有什么服务?莫非是服务员给沏茶送水?那当然好。 俺连连答应:"要,要。" 俺跳上床,钻进被窝。俺正光着身子,不能让服务员看到,俺是正经的农民。 门没锁,来人敲了两响,还没等俺来得及喊"进来",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并非服务员。 她,三十岁左右,披发,圆脸,画着浓浓的妆,脸上不见了原来的颜色。一袭睡衣松松垮垮地罩在略显瘦削的身上,下襟垂在腿弯处。 俺惊呆了,只是用手臂支起上身惊讶地看着这位像进了自己房间一样随便的女人。这样的阵仗俺确实没经过,俺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俺吃吃地问她:"你,你,干......什么?走错了......房间了吧?" 俺真傻,事后想想,哪有那个时候走错房间的女人? 那个女人嫣然一笑,俺只看到了女人的眼角已经有了鱼尾纹,嘴唇像刚吃完死孩子的妖精,血淋淋的。俺不知道当时怎么会想到这些。 "我是来为您服务的。"俺想起了刚才的电话。 俺涨红了脸,坐起来。被子从胸前滑落下来,只盖了大腿。俺急忙往上拉了拉,没用,就干脆往屁股底下一掖,只要护住男人的那玩意,就不算丢人。 俺辩解:"俺不需要什么服务的!真的不需要。" 那女人愕然:"你可是预约了?" "俺以为是服务员送茶水的。" 女人脸放下了:"你不需要服务可以,但我已经来了,把服务费交了吧!" "服务费?什么服务费?" "我来陪你睡觉,你要付费。" 奶奶的,这不是卖淫么?怎么叫服务?过去听人说过,现在让俺摊上了,奶奶,妈妈的。 俺一虎身从被窝里爬起来,三两下蹬上裤子,披上衣服,坐在床边。 那女人将睡衣脱下,搭在床边的沙发上。天啊!她,她,竟然里面什么也没有穿。乳房还没有俺婆娘那个大,俺婆娘那个东西可以甩到自己的肩上去哩!身材嘛,倒是比俺婆娘的苗条多了,俺婆娘那个粗劲儿能破她俩。 那女人扯起窗帘的一角搭在自己身上,却将乳房和两腿间的那玩意暴露着,让俺看着上火。俺虽然直直地坐在床边,背对着她,但眼角的余光还是没有放过她的。说实在的,俺那婆娘俺还没有这么明明晃晃地看过呢!俺的身子刚才被她看了个实惠,俺也不能赔本,要把她看回来。 "你要不要呀?"声音虽然比俺婆娘得好听,可俺身上却像在冷水里浸过一样,刷,肯定是一层鸡皮疙瘩。俺仍然直着身子,两条腿使劲地摽在一起,生怕被她掰开,像男人强奸女人那样强奸了。好在裆下的那玩意此时能够和我保持一致,也吓得蔫蔫的,不再妨碍两腿夹紧。 身后响起淅淅簌簌的声音,她终于穿上了衣服。 "时间到了,付费吧!"冷冷的声音不再美妙。 "为什么要付费?不给!"俺想,俺又没睡你,凭什么给你钱?俺就是 有钱了,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 “那好,我马上报警,就说你嫖娼。"那女人真地操起电话。 啊,啊,俺他娘的还第一次遇上这样的事,讹钱还敢报警?报就报呗,俺也没睡你,俺怕啥呀? 那女人见俺没反应,就放下话机,走到俺的身边坐下,俺往旁边挪了挪,俺怕了这个女人。女人又向俺身边靠了靠,然后悄声细语地跟俺说"大哥,我看你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我跟你说实话吧。我们就是靠干这个维持生活的,你如果不给这钱,我报了警,对你很不利。他们来了,把你抓到局子里,少说罚你三千五千的。我因为举报,就会免除处罚。再说局子里的人也靠我们弄些外捞。你要否认,我这里有你预约的电话记录。" 俺把那女人的话思前想后,掂了好几个个儿,不得不接受这样的现实:花个百八的,总比被罚个几千块划算。奶奶的,俺有钱,可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娘们心眼还没坏透,认了吧!妈妈的,就当丢了吧!让龟孙子捡去了! 俺送走了那女人,躺在床上,偏偏那女人留下的香水味儿不断地骚扰俺,那玩意又活跃了。 那一夜,俺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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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已被单纯女人于2007年9月23日22时11分44秒修改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