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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30 独自坐在收班车上。 车上零零星星坐着几个年轻人。男的,茫然地望着窗外,两眼充满了空洞与惆怅。女的,无精打采地拨弄着手机,任乌黑的发丝乱乱地贴在脸上 。空气里还残余着白天的汗水与焦躁的味道,座位把手粘粘的,弥散着一股股肉体的腐蚀的气息。司机开得很慢,似乎不愿轻易打搅这几个被疲乏包裹的男女。电车嗡嗡的电流声似断欲断,摇篮曲般。 不知何时起,习惯了傍晚的时候,独自乘车去离家很远一家德克士餐厅。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看书。看的内容很多,有徐志摩的诗,有三毛的小说,还有张爱玲的散文。书是从家里带去的,很精美的正版。这个时段,餐厅通常少有人光顾。没有浮躁,只有静静的沉淀。店里小声地放着WESTLIFE的MY LOVE。一遍又一遍。很好听,不会让人感到厌倦。 第一次来到这里,纯属无意。晚饭时和老妈发生了点争执。我抓起安妮宝贝的《彼岸花》就往外冲。 去哪儿。老妈在身后急呼。 同学家。我头也不回地向车站跑去。 我没有去车站,而是来到了这里。要了一只冰淇淋,坐在靠门的一张椅子上发呆。突然,走进一个男孩。他穿着浅兰色的牛仔裤和白色的T恤,背上背着一个黑色的大包。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深邃的眼睛和挺拔的鼻梁格外引人注目。他的身上带着阳光的明媚和芳草的甘甜。男孩从包里取出CD机和光碟。很缓慢地弄好,然后把耳塞放进耳朵,轻轻闭上双眼,倚在椅背上。动作里透着沉沉的乏力。我伸伸脖子,看见了光盘盒子。是THE CURE的歌。喜欢听THE CURE歌的人,心里都是空虚孤独的。我一直这样认为。男孩坐了很久才离开。5分钟后,我也离开了。餐厅打烊了。 以后来这里,只是想见见这个男孩。我很幸运,每次总是如愿以偿。他总是坐在那里听歌,我总是坐在那里看书,直到打烊。我对他充满了好感与好奇。总觉得和他在一起,有一种舒适感和安全感。终于有一天,我鼓起勇气,要了两杯奶油COFFEE,端到他面前。我的出现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慌忙摘下耳机,迷惑地看着我。 可以请你喝COFFEE吗? OF COURSE。 我和他面对面坐着,看着他端起COFFEE CUP,喝了一大口。 味道不错。他微笑着向我点点头。 他的脸很白净,前额有几根头发顺顺地搭下。嘴角还残余着淡淡的COFFEE的痕迹。他的笑容很纯美,春天的雨露般。 喜欢听THE CURE的歌? 恩,他们的歌喉里带着愁怨。 我只听过他们的BLOOD FLOWER,八分多钟,太长了。 是啊,现代人的生活节奏太快,哪有时间仔细品评音乐深处的灵魂。男孩端起CUP,又喝了一口。 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叫你呢。 我叫吴麒。麒麟的麒。你呢?男孩望着我,他的眼睛像水一样明净 我?我想了想,答道,叫我猫眯好了。 以后的每天,吴麒总会出现在这里。我也是。但大部分时间,我俩都在沉默中度过。他听他的音乐,我看我的书。偶尔,他会递上一只冰淇淋,看着我狼吞虎咽地搞定。 你真是只小谗猫。吴麒微笑着说。 我用纸巾擦了擦嘴 ,不然就辜负猫眯这个美名了。 吴麒又笑了。我发现一股淡淡的忧愁在他的前额若隐若现。吴麒不会是一个普通的男孩。我的直觉告诉我。 天特别晴朗的时候,他甚至请我去看星星。我轻轻地趴在路边的护栏上。吴麒把双手插进裤袋里,仰着头,望着天空发愣。天上的星星密密麻麻的,除了北斗七星,我一个星座也不认识。 看着星空,总觉得自己好渺小。人生也不过如此,比起宇宙的浩淼,只是一个盈缩的空间而已。来匆匆,去匆匆,根本无需为流星的转瞬即逝而叹惋,其实自己的生命闪烁得更加短暂。吴麒突然开口说道。 我抬起头看着吴麒。一颗晶莹的泪水从他的脸庞悄悄划过。泪珠里,还闪耀着星星般的光芒。吴麒从背包里取出一盘CD。这是BON JOVI的摇滚乐,送给你,希望你会喜欢。 回到家,我把CD塞进机子里,一头栽进枕头。只听了一首,是MY LIFE。嘈杂的电子乐和BON声嘶力竭地吼叫,让歌曲显得空洞浮华。一种恐惧感突然涌上心头。我看见吴麒微笑着走来,他的笑容是那样清冽。猫眯,我想把这盘CD送给你。我伸手想要去接。他很快把手缩了回去,从包里掏出一把小刀。猫眯,让我在上面留个纪念吧。吴麒用小刀在自己的手臂上拼命划着,一道道血痕迅速泛起,皮肉翻露着,像熟得裂口的石榴。空气里弥漫着血液的腥臭。他把手上的血滴在光盘上。这样好不好,猫眯?我大喊着,不,不``````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原来只是一场噩梦。再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洗个澡。我想用凉水冲洗自己的头脑。然而那血腥的画面依旧清晰。浸透鲜血的CD,还在滴血的小刀,还有吴麒丝毫没有痛苦的脸。 我想把那个恐怖的梦告诉吴麒,但看着他那张洁净帅气的脸,我忍住了。 猫眯,我想唱首歌给你听。 我放下手中的书,好啊。 IF L HAD ONE SINGLE WISH 。L’D GO BACK TO THE MOMENT L KISSED.YOU GOODBYE NO MATTER HOW L TRY .BUT L CAN’T LIVE WITHOUT YOU IN MY LIFE. 这是ENRIQUE的MAYBE,我最喜欢的歌。在我看来,吴麒的嗓音丝毫不逊于ENRIQUE。 MAYBE YOU SAY YOU STILL WANT ME 。MAYBE YOU SAY THAT YOU DON’T.MAYBE WE SAID IT WAS OVER.BUT BABY L CAT’T LET YOU GO.唱完最后一句,吴麒看着我没有说话。他的双眼依旧深邃,看不透里面的内容。 猫眯,谢谢你。 为什么说谢谢? 谢谢你陪我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明天起,我就不来这里了。 你会永远地消失吗? 吴麒点点头。 为什么? 不要问为什么。其实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寂寞地飘荡在这个世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你我也同样如此。 那晚告别的时候,吴麒送给我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浅兰色的牛仔裤,白色的T恤,背上背着一个大包。整个人显得格外阳光。 第二天晚上,他果然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同样如此。我准备取消每天来这里的计划。第五天一大早,我打开电脑,发现了吴麒给我的E-MAIL 猫眯,在这封信开始前,我想先给你讲讲我的故事。我两岁那年,父母就离婚了,母亲随一个大款去了国外,从此杳无音讯。父亲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直到十岁那年,他给我找了一个新母亲。后母脾气很不好,常与父亲在屋里大吵大闹,她全然不顾父亲的心脏病,在一次大规模的吵闹中,父亲被气得心脏病发作,离开了人世。以后,我和后母生活在一起。她对我一点也不好,丝毫没有一点悔意。我狠她。你知道我的名字中,那个麒字是怎么来的吗?是父亲给我取的。因为麒麟代表着珍贵。正是这个把我视为珍宝的父亲,被那个该死的女人气死了。我一度有过轻生的念头,但我想到,我和我爱的人都死了,只有我狠的人还活在这个世上,我便放弃了。前些日子,我有了一个念头,在付诸行动前,我想稳定自己的情绪。于是每天都去一家德克士餐厅听音乐。没想到遇到了你。你的单纯可爱,让我对这个世界有了最后一丝安慰。我真的很喜欢你。可惜,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虽然我不想离开你,但命运逼迫我必须离开。我走了,在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我的踪影了。猫眯,保重。不管在哪里,我都祝福你。 一股恐惧又涌上心头,我感到全身冰凉。两天后的周末,我上街买报。报纸头条赫然印着,17岁男孩杀死后母,随后割腕自杀。我慌忙浏览全文,在文末找到这样一句话,这个男孩的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他刚刚给一个叫猫眯的人发去E-MAIL。 当天晚上,我又来到了这家餐厅。里面空荡荡的,柔和的灯光打在雪白的餐桌上。空气里弥漫着COFFEE的浓香。我一直向门口张望,盼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然而,除了几张被热风拍打得直打转的纸屑,门口什么也没有出现。 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疲惫不堪。望着车上一个个黯然失色的男女,心里顿生一股惆怅。每个人都用美丽的外表包裹着自己,试图保护好那颗孤独的心。每个人都游走在世间的每一个角落,拼命想让生命更加完美。不管怎样,每颗心都是被活生生的肉体隔开的。于是每颗心,都是寂寞的。 掏出那张照片,只有那段被时空禁锢的瞬间,还在独自微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