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黑曜崖蝴蝶》

                             文/四川辣子

                                （一）

    那一年，她爱上了他。

    满山遍野的桃花，映红了她的脸庞。她害羞地斜依在一块黑崖石上，而他则飞快地挥动着画笔，将这美好的瞬间画下。

    画着画着，突然，他的目光被偶然间飞过的一只蝴蝶吸引，他示意她别动。然后蹑手蹑脚走过来。她以为他要吻她，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赶紧紧闭双眼，脑中闪过无数个电影片断。但只听他大叫了一声：“哈哈，我抓到了它！”

    她抬眼一看，原来，他捉住了那只蝴蝶。

    蝴蝶挣扎着想从他的手中飞走，但他动作迅速地从包里找出几枚大头针将蝴蝶钉在了画板上。她惊呼：“你在做什么？”
    他笑笑说：“做蝴蝶标本！”

    阳光下，她和他仔细地观赏着这只漂亮的战利品。这是一只有着一对兰色翅膀的蝴蝶，翅膀上的花纹看上去象一排细小的印度文字。

    她天真地问他：“这蝴蝶的翅膀上写着什么？”
    他说：“傻丫头，蝴蝶的翅膀上只会有鳞粉，哪会有什么字！”
    她坚持己见说：“你看嘛，这上面的斑纹有点象佛坛上的经文哦。说不定这只蝴蝶被你捉到前曾在山上那座庙里修炼哦。”
    他大笑，不去戳穿她小小的鬼把戏，反尔故意成全她的心意：“那我们打赌去看看那庙里有没有它身上的这种文字！”

    于是，俩人开始比赛爬山。山上有一座小小的庙宇，早已残破不堪。但他就喜欢这些比较原始的东西。他开始东瞧西看，拍一些照片做资料。而她则跑到正殿石观音像前虔诚地跪下来，双手合十。

    他朝她笑笑说：“你这是干什么？”
    她示意他不要出声。然后闭目朝观音像拜了一下，起身后挽着他的手说：“我刚才在许愿！”
    他不屑地笑：“你在搞封建迷信！就算要烧香，也得找个大一眯的庙吧，这里荒郊野岭的，哪里是神仙肯光顾的地方？”
    “神仙不肯来，起码我们来过啊。”她笑笑，拿出彩笔在祭坛上写下：“XX年X月X日，陆明与飞儿来过这里。”

    写完后，她露出得意的笑。他则看得有些莫名的心痛。在他眼里，她根本是个孩子。住在他家隔壁的一个大孩子。平时喜欢溜过来看他画画，偶尔充当一下他的业余模特儿。这个大孩子思想单纯，没啥理想，今年总算托亲戚找到一份在商场站柜台的差事，刚领到第一份薪水硬要拉他出来说要谢谢他平时教她画画。

    当她撒着娇硬让他猜她刚才许的是什么愿时。
    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异样的光泽，仿佛是由灵魂中闪出的火花。
    他不是傻子。但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爱上她的。他与她是那样的不同。年龄相差了十几岁，学历经历都不相同，他又离过婚。他硬着头皮说：“你还会许什么愿啊。肯定盼着老天爷哪天落一堆钞票在你面前，要么哪天绑一个大款，从此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是不是？现在的女孩子差不多都想的是这个！”
    她的表情有些僵硬，略微生气地把嘴撇了撇说：“我和她们不一样！你慢慢会知道的！”
    好在后山上的蝴蝶很多，不一会儿，她就欢快地投身到捕蝶这桩事中去了。
    他看着她，笑了笑，心里却作出了一个决定：回去后与她慢慢疏远吧。她还年轻，只是爱慕他的才华，如果真正走近后，未必能接受那些光环撤下之后，他与普通人别无二致的事实。他需要的是一个成熟稳重的妻，并不是一个天真烂漫的情人。

                              （二）

    她不知他最近是怎么了。自从在到山上捕蝶回来后，他开始对她越来越不耐烦了。以前，他家的门总是敞开着的。她可以经常溜过去看他画画。偶尔还会把家里妈妈的拿手菜红烧肉、酸菜粉丝汤盛一小碗送过去让他尝尝。但，殃在他家的门常常关着。

    她在商场一天要站12小时的柜台，回到家后，也没力气去想这其中的原因了。她只以为他在忙。

    她已经学会了做那些美丽的蝴蝶标本。她有时会自己一个人跑去山上捉蝴蝶。她想收集到最漂亮的二十四种蝴蝶后，当作一份特别的礼物送给他。然后告诉他：她爱他。让他等她长到二十四岁时，她要嫁给他。

    她象只敏感的老鼠一样，注意着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只要一听到他的脚步声，她就跑到门口去等。然后，装着不经意地开门，碰见他，送他一脸灿烂的笑容，但，她却越来越感到他的冷了。

    她有些慌神了，不知他遇到了些什么事，让他最近变得很忧郁的样子。

    直到有一天，她鼓起勇气在院子中等他回来，想问个明白。却看见他带着一个风姿绰绰的女人，俩人相拥着、甜蜜地说着话一起回家。

    她有些呆住了。当他很自然地向她介绍说：“丫头，这是你未来的嫂子呢，长得漂亮吧？”

    她居然有些失去理智地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冲回了家门，把门“砰”地一记重重关上了。

    那个晚上，她躲在自己的小屋里哭得稀里哗啦的。把自己为他记的日记，翻了又翻，把为他做的蝴蝶标本看了又看，然后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她决定：将这段感情放一放，去参加成人自考，她想证明给他看，她也会成为优秀的女人，一定配得上他的。看着玻璃相框里已经成为美丽标本的二十三只蝴蝶，她的眼泪不由自主地掉下来，她暗暗下决心，等到二十四只凑齐后，将它们送给他，不管他会不会接受她，她都认他做朋友，毕竟他曾经是她深爱过的人。

                           （三）

    望着玻璃相框里美丽的二十三只蝴蝶，他潸然泪下。
    桃花树下，她的笑容定格在画布上。
    她在祭坛上许的愿是什么呢？
    不会有人知道了。包括他。
    他恨自己的怯懦，恨自己的多虑，恨自己对她所说过的每一句冰冷无情的话。
    他手中握着的是一只有一对黑色翅膀的蝴蝶，黑色的翅膀上有两块粉色的泪斑。他从她的父母那里得知，她就是为了捉住这只奇怪的蝴蝶，不幸跌落下山崖的。
    当山上的老农在一块黑崖石上找到她已经冰冷的躯体时，她的手中仍紧紧地握着这只蝴蝶。
    山上的蝴蝶这么多，她为什么偏偏要去捉住这一只？
    他翻开她的日记本，看到了她最后留下的一段话：

    我知道黑曜崖边上有一种蝴蝶
    全身漆黑
    听说这种蝴蝶已经不多见了
    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它！
    就如同相信我是唯一在那座庙里许下愿望的女子。
    终有一天，我要大声对他说出我许下的愿望......

                                      （全文完）
                                    2003年3月11日

注：当我在诗情画意论坛看到“黑曜崖蝴蝶”这几个字时，感觉有一点点的特别。再看了几篇她的文字。然后，我毫不犹豫地自己说：我要借这个名字写篇小说！对于蝴蝶这种美丽的生灵，我的文字中早已留下了它们翩飞的身影。我自己也认为再写，有点困难。这个想法放在心里面有一段时间了，其间，我并没有想出围绕这五字个究竟要写些什么。昨日，去诗情画意再一次见到“黑曜崖蝴蝶”这个粉红ID在发表自己的文字。于是，决定不管想清楚没有，一定要开始动手写这篇定名小说了。我在稿纸上信笔写下了这个题目，然后相关的情节便自然而然地涌到了笔端。我想，也许这样的故事不算什么，但，只要能够表达出自己心里面想要表达的东西，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