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来访者没有预约,她哭着喊着闯进来,拍打着榻上的粉色纯棉垫子说"你给我催眠,我给你钱,我要睡觉。" 行僧楞楞地看着她,不知道如何开口,要求催眠的来访者很少,催眠不是一般的心理咨询方式,行僧没有资格做,虽然她经常略施小计让爱失眠的书呆子狡兔昏昏深睡,但是她不能不负责任地面对来访者,即便对方百般乞求,行僧决不会乱了方寸。
一杯水放在桌上,女人端着水杯的手抖得很厉害,眼神儿里透着绝望和倔强,头发整齐发丝黝黑而亮。行僧看着女人纤细的手和精美的服饰暗暗思忖着: 不是贫穷:贫穷的失眠者不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失恋:这样刚强且风韵优美的女人不会缺少男人的疼爱; 不是失落:失落的女人不会如此修饰和保养自己; 不是悲伤:悲伤的女人不会这样略施淡妆刻意展示独有的韵味。 差不多了,女人已经不再急速喘息,她四处看看这间小屋,开始尴尬地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她终于把目光定在面前这个微笑的女人身上,仿佛在问:你就是行僧,那个神秘的人物吗? 在好奇感从她眼里飘过那一瞬间,行僧微笑着伸出手:"你好,感谢你对我的信任。" 行僧飞快地从一本书里拿出一张照片,不经意地把它扣在水杯旁,然后款款地说"你来得真是时候,我正想出门找个朋友聊聊,我的心里很忧虑呢。"行僧长长叹了口气:"你看我这眼睛,里边全是血丝,让我那孩子跳槽跳得,现在的孩子真是让父母操碎心呐。" 行僧说着,就坐在女人面前,很小心地邹起眉头,用两个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轻揉起来。"你看,我真不想操这份心,我把她一直扣在这里,就是不想看见她。"说着,行僧把照片很自然地翻过来,一个靓丽的女孩子明媚的笑,恰好对着女人的眼睛。 女人拿起照片看着,脸上的表情平和了很多,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女人,周身透着精明强干和雍容华贵,水没喝,这样追求完美的人不会喝盛在纸杯里的水,行僧暗自高兴,因为她看到女人的嘴角微微动着,终于要说话了。 "这是你的女儿?" "是的,是让我无比操心的孩子。" "看上去很聪明呀?" "苯孩子哪里用操心呐。" "大学毕业了吗?" "工作两年了,有主见的很,一切自己决定。" "这就是儿大不由娘吗?" "是,有时我也想,翅膀硬了就让他飞吧。" 行僧站起来捶着腰:"看你保养的比我好,很省心吧?不象我为孩子牵肠挂肚熬白了头发。"女人也很自然地站起来,眼神儿里的绝望还在:"你哪里知道,我刚刚失去自己唯一的儿子。"她很感伤地看着手里的照片,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泪光,行僧明白了。 女人的儿子有了自己心爱的人。 这是一个古老传说的翻版,不知道被讲了多少年,现在又要开始上演了。情节简单得很:儿子大学刚毕业,领着个女孩子回来说要结婚,结婚后两个人去深圳创业,已经有同学给联系了工作,可是她不同意。爸爸是妥协的和事佬,妈妈就是破坏爱情的马前卒,几个回合下来儿子走了,在对面的小区租个房,两个孩子各自找了临时性的工作,因为拿不到户口和身份证,就决心战斗到底,后来妈妈杀上门去,后来妈妈辱骂那女孩子不要脸,后来绝望的女孩子自杀了,抢救过来的时候,儿子说"从此我没有这个家。"于是他们彻底走了,妈妈每天在楼上观望,看到儿子牵着女孩子的手朝出晚归,形影不离,她失眠了。 女人倾诉着她不同意的理由: 女孩子太瘦,怕身体不好;女孩子太普通,怕今后拖累儿子;女孩子家穷,怕今后没法子来往;女孩子内向,不会来事儿。行僧注意到两点:一是她没说女孩子丑,二是她没夸行僧的女儿漂亮,明白了,儿子的女孩儿漂亮年轻,夺走了儿子的心,妈妈如何不失眠呢? 时间到了,约好下次再见,女人走出去时,已经是完美者该有的形象了。 行僧把女儿的照片放在嘴边亲吻着,打开电脑,该是和朋友们神侃的时间了,她在收藏夹里准确点击:西陆社区 一代天骄,于是她闪身走进桃花园里,暂时放下其他的工作,开始释放自己疲惫的心灵。 (且听下回分解)
[本帖已被三窟书屋女行僧于2007年8月20日0时1分58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