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人物]乘凉
(小说)江北川
仲夏之夜的户外乘凉离我们远去了! 现在,虽然纱门、纱窗内的电风扇"呼呼生风",紧闭门窗的空调冷气给人们带来惬意,但我总觉得比儿时人们聚在一起乘凉闲话少了点什么。小时候,在汗渍红了的老竹床上听咱大爹爹讲鬼狐的故事,简直恍如昨日。 抗战已全面爆发,樊汊却进入了一个痛苦的繁荣期,市场的繁荣滋生了烟馆、妓院和赌场。商号林立,船只如梭。人口也激增,樊汊北头的"如意阁"吉家生了一大小子,取名祥,排行是"正"字,谱名吉正祥。家里添丁,全家自是喜不自禁,但喜中也有忧,一副憨厚相的他不但言语迟顿,而且悟性和同龄孩子相比差了一大截,书房里的蒙童走了一批又一批,他仍高高地坐在塾师季二先生的跟前。 1949年后,私塾逐渐取消,14岁的正祥被父亲领去报名上新式小学。老师问道:"叫什么名字?" "吉正祥。" "几岁啦?" "几岁?"正祥低头掰着手指数了几遍也未能算出自己的年龄,只好抬头憨憨地看着老师笑。 老师对吉老板说:"你儿子我们不能收。下面还有一道试题,从1数到100,估计他也不能过关。" "数数我会呐!1、2、3、4、5、......20、21、22、23、24、24、24......" 时光飞逝,饥馑的三年刚过,父母为祥子娶了一个乡下媳妇。媳妇叫桂兰,比祥子小八岁。 大喜之日那天十分热闹,亲戚、邻居一共请了八桌,来喝酒的还有祥子从小玩到大的邻居二狗子、小老太爷等一帮好佬,祥子父母还特意请了老街长和居委会主任苟德功。按例酒后是要闹洞房的,但那天竟没有一个人提出闹洞房,原来是大家体谅祥子及祥子的父母。关了状元门,客人也就各自回家了。只有苟德功心中连连感叹:"好一朵鲜花却插在牛屎上,可惜呀,可惜!" 吃酒、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人未直接回家,她叫金香,虽已快四十岁的人了,仍风骚不减当年。一头油光水滑的头发,打了个横S的发髻,一根包金的簪子,四支包金的发钗,一年到头总是俏括括的。天生一双撩骚眼,不知有多少男人臣服过她的裙下,金香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非但不觉得不对,竟然,还挺自豪的!她很自然地就拐进老相好余老大的家。余老大丧妻多年,只有一女。凭着一身手艺,钱也挣得不少,啥也不缺,缺的就是女人。金香喜欢男人她不瞒人,她甚至常说:"女子无男浪淘沙,一个人怎么睡得着觉呢?"她和余老大正好一个要补锅,一个就把锅来补。 桂兰自幼生在农村,十几岁的她对男女之事已有一定的感觉。猪牛羊和鸡鹅鸭的交配场景,大人们常常住足围观、戏闹。就连植物的俚语:番瓜番瓜,公花套母花,一套一个大番瓜!如此众多显而易见的交配场景唤醒了他们朦胧的性意识,并逐渐明白了男女之事。 关了状元门,桂兰脱了什锦缎的袄子,也脱光了内衣。转眼偷偷再瞧瞧祥子时,桂兰大失所望。祥子脱去外衣倒头便睡了,一刻儿功夫,便传来了抑扬顿挫的呼噜声。桂兰虽十分难过,也只得颓然躺下。可是她无法入睡,怎么也睡不着,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这就是我盼了许久的结婚吗?是结婚吗?人家也这样结婚?这样怎么能有伢子呢? 桂兰愈想愈毛燥,忍不住拉起祥子。祥子迷糊中叽咕道:"睡觉,别闹!"说着倒头又着了。 桂兰伤心之极,她虽晓得祥子脑筋有点不行,未曾想到他不行得连快活的事也不会做,真是呆透了顶!桂兰看着新房银桌上的龙凤烛,那对跳跃的火苗活象两颗跳动的心,曼妙颤动的烛花下面是无声的烛泪。突然,烛花一爆,一枝烛谢了。啊!二十一岁的桂兰的心头更笼罩上了一层阴影。新婚之夜,她在摇曳的烛光中顾影自怜地欣赏着自己丰满的青春胴体。 全国各地都掀起学习毛主席著作的热潮,机关、企事业单位是八小时以外集中学,城镇居民是周一到周五下午集中学。扬州方巷大队是全省活学活用毛主席著作的典型,大队支部书记后来后来官至县委书记,若非灯会的意外事故,他还有望升迁的。 小学毕业的桂兰背个"老三篇"流流下水,人到中年的苟主任成熟、干练,对桂兰特别关照,将桂兰提拔为居民组长,桂兰自然十分感激,总拿祥子跟苟主任比,祥子在她眼中自然不行了!苟主任的关照是无微不至的,连桂兰的性苦闷也一并解决了,桂兰的精神为之一振。不久,街长年老多病,不大问事,苟主任劝退了他,桂兰就顺理成章地当了街长。 自打桂兰当上街长,祥子的朋友二狗子、小老太爷等一帮人不服气了,他们千方百计地问祥子的房中之事,祥子哪知道什么男人女人之间的玩艺。 一天午后,在垛上的树林中,狗子掏出"华新"香烟给祥子抽,条件是如实按照他们教的去做,祥子答应了。两人一人扮桂兰,一人扮祥子,如此这般,祥子觉得新鲜,二狗子又检查了祥子的男根,很正常,没撸几把就竖了起来。狗子边撸边说:"呆子,自己弄,挺快活的,快!" "呵呵!好的,是好过呢!" "好过吧?呆子,不骗你吧。弄出来,再奖励你一根烟。" 盐镇班轮过板桥塘都是在下午七点左右,板桥塘大桥已由石桥改建成木头桥。拆下来的石头运到邵伯去了,说是修邵伯闸。这又是哪位首长一拍脑袋瓜子想出的"妙计"。樊汊镇的整个夏天,板桥塘大桥两边的人家都在桥上纳凉,有的人甚至睡到天亮方归。许多离桥远的人家十分羡慕他们有个好乘凉的去处,桥上有河风,蚊子也难站住脚。大桥能容纳二十余户人家,年年纳凉成了惯例,桥上虽没划线,但大家心中有线,有个大致的位置。因此,盐镇班一过樊汊,大人自己或叫小孩提水抹净桥上尘土,放下凉席。六米宽的桥面,一边两米的席子,中间尚余人行道。晚饭吃过,大人小孩澡洗过就去了桥上,唯有女人还要在家洗衣服,等衣服洗过、汰净、晾好才能去桥上乘凉。乘凉时,有老人讲鬼狐传;有妈妈讲牛郎织女;也有人闲话家长里短的。总而言之,人往桥上一躺,面对深邃夜空中无数闪铄的星星,以神话的幻想来诠释茫茫无边的宇宙;桥下流水潺潺,河风阵阵,好不惬意! 桂兰家的席子祥子是早就放好的,桂兰和小姑子一起洗好衣服才去上桥乘凉。只要苟主任约了,她总是要小姑子先去,她在家等苟主任。这天,桂兰等了好一会,仍不见苟主任的影子,她那旺盛的青春活力无处喧泄,如受煎熬。这个穷天也太热了,要热死人啊!不等了,老苟也不守信用了! 等桂兰来到桥上已近十点钟,祥子早已进入了甜甜的梦乡,桥上其他人也渐渐入睡。尾随桂兰而来的二狗子躺在自家席子上辗转翻侧,没法入睡,欲火烧红了他的眼睛,夜空下靠近了能看见那怕人的红光。看来"红"有时也不尽然是喜事,反而可怖! 桂兰迷糊之际,一人解开了她的短裤抽抽结并慢慢褪下了,手在她的下身摸了又摸,好痒!莫非他来了,胆真大,真是色胆包天呀!他怎么找不准地方,在瞎撞,象个愣头青,真是的!桂兰叉开了大腿,主动迎纳。 正当二狗子得手高兴之时,打上半夜更的小老太爷、德贵从轮船码头往南巡查,已到了桥头。二狗子见三节电筒照了过来,极不情愿地拔出来就溜,裤头子抓在手中如一面小旗子一甩一甩的。 桂兰一拉被单,连头盖脸地蒙住了。小老太爷的电筒也犯嫌,又照了照这头鼾声如雷的祥子,小老太爷意味深长地说了句:明朝,笃定叫二狗子请我喝酒,德贵你也一块去。哈哈! 被单下的桂兰流下了悔恨的泪。 翌日清晨,桂兰就去了乡下娘家,憩了七天还未回家。 最后,还是苟主任冒酷暑战高温亲自去乡下才把桂兰带回来,仍由桂兰继续带领大家学习"为人民服务"等光辉著作。
2006.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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