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小凡所在的大学，位于这座城市的南郊。校园占地面积很大，是一所具有近百年历史的名校。五年前，小凡从这所大学毕业，到家乡所在的一个小县城里教书。三年后，小凡又如愿以偿地考了回来。如今，小凡已经研究生毕业了。这几年，孔雀东南飞，挡也挡不住的。为此，小凡也曾心动过。南方的高薪和优越的条件，谁不向往呢？但无奈系里一再挽留，尤其是小凡的导师，那个年近花甲的老学者，三番五次地做小凡的思想工作，没办法，小凡只好留了下来。

二十七岁的陈小凡成了这所高校的青年教师。还好，为了留住人才，稳定教师队伍，学校给年青教师每人一个单间。小凡的房子就在中文系的办公楼上。四楼，有十八平米大。想想吧，陈小凡，一个从山旮旯里走出来的农民的儿子，两年前还躲在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县城里，如今，在这所他从小就向往的大都市里，毕竟拥有了属于个人的空间了呀！晚上，一个人睡在空荡荡的房子里，望着四面雪白的墙壁，小凡想：这里，应该是一个梦的结束，也应该是另一个梦的开始吧……

时值暑期，小凡的具体工作还没有定下来，有点闲。在小凡的记忆里，这可能是他要度过的最清闲的一个假期了吧。有几个在南方工作的同学约小凡到南方去玩，小凡拒绝了。不是不想去，是没有钱。对于小凡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如何去挣钱，而不是去花钱。他想利用这个暑期到外面去找一份工作，多少挣一点，买些生活必需品，另外还想添两样家俱。至于家里供他上学贷的两万元款，只有靠他工作以后还清了。

这天上午，陈小凡照例来到一家报摊前。每天浏览一下早报已成了他的习惯。除了了解一下当天的新闻，小凡还想从报纸的边角缝里找到一份工作。就这样，他和那张小报不期而遇。在浏览了那篇“我看聊天”的文章后，他决定把这张小报买下来。他想先了解一下网上的聊天，然后，有必要的话，他想参与这场关于聊天的讨论。

一心想找一份工作的陈小凡，现在也不忙着去找工作了。他在寻找一家网吧。这年头，找工作不易，找网吧容易。仅在这所大学的围墙外，明明暗暗开着大约有十多家网吧。小凡一路看着，比较着，最后确定了一家名叫“一匹狼”的网吧。网吧在二楼，一楼底层是店主开的门面房，经营着女性化妆品等杂货。沿着窄窄的楼梯上去，揭开用塑料条做成的门帘，那种在娱乐场所里习见的空气便扑面而来。现在是上午十点多吧，里面已挤满了人。小凡扫了一眼，大多是中小学生，男的女的扎在一起，有的在玩游戏，有的在聊天，也有的在看影视。空气有点污浊，但很安静，好象各人在忙各人的事，谁也不理谁，只听到敲击键盘的叮叮声。

老板是一个中年妇女，见来了人，连忙站起来，扫视了一周，指着靠近墙角的一台机子说：“你上那台吧”。还给小凡递了一张上面写着机号的卡片。小凡拿着卡片，去找标有三十八号字样的计算机。机子在临窗的一个角上，坐在这里倒很安静，也很自在。小凡打开了主机开关，在等着程序的启动。小凡的邻座，是一个约有四十岁年纪的中年男子，前额有点秃，长得胖胖的。他正在看片子，显示器的中央，挂着一小块屏幕，不一会，就有男女做爱的镜头出来。他显得满不在乎的样子，一只手支着刮得光光的下巴，在慢慢地欣赏。小凡慌忙把视线移开。这时，电脑的程序已启动完毕，小凡想，我该开始聊天了。

打开浏览器，点了“聊天”，以过客身份登录，便出现百多个聊天室。进那个好呢？小凡仔细瞅了半天，看到有一个名叫“我是单身”的聊天室。也许，这里和自己的身份吻合些，就进这个吧。点击，进入，里面好热闹，有一百七十多个单身男女挤在这里呢。左边是聊天室列表，长长的一列，名字千奇百怪，模样无人知晓。屏幕在不停地翻滚，趣话谑话挑逗话层出不穷。呵呵，此时此刻，人的激情，灵性，智慧，甚至包括人的自然性，好象一下子全被激活了！每个人都在充分施展，每个人都在尽情宣泻，每个人都无遮无拦，每个人都激情洋溢！陈小凡，硕士陈小凡，二十七岁还是单身汉的陈小凡，这个平时不太多话的小伙子，此时也被这热闹的场面给感染了！这里仿佛是在进行着一场竞技，一场没有裁判没有规则的竞技，一场争夺异性朋友的竞技！我，陈小凡，一个硕士，一个研究文学的硕士生，我会，我能，我可以落在这些无聊男士的身后吗？小凡这样想着，内心的热血开始奔涌！他已经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可是稍一冷静，小凡不禁为自己的荒唐想法失笑了。聊天呀，又不是在进行一场战争！以这样一种心态聊天，别人会怎么说呢？于是，他强迫自己要保持冷静。可是，该找谁聊呢？这么一长串的名字，每个名字的后面都好象隐含着命名人的良苦用心。选来选去，小凡点了一个叫“深谷幽兰”的女孩子。他快速敲击键盘，发出了一句问好。小凡用的是私聊，这个他懂。可是，半天也没有反应。呵呵刚上网就被吃了个闭门羹。小凡觉得有点可气！于是又迅速地发了一句：“小姐，聊会好吗？我是才学聊天，我们真诚地聊会好吗？”半天，有几个字送过来：“我有朋友在呢。”话虽冷冰冰的，但毕竟有了个回话。看来网上的聊天，原来是成双成对的，倘若人家有了好友，你就插不进去了。

怎么办呢？再找一个吧。好在网上有的是人，一个走了，接着就哗哗哗进来几个，如流水样。小凡又点了一个叫“漂亮南儿”的女孩子。“你好，南儿！聊会好吗？”这一回，小凡变得聪明了一点。看来得调动一下自己关于语言方面的知识了。语气柔和些，亲切些，或许可以吸引人吧。果然，那边发过来一句：“你好，你是那里的呀”小凡说：“我在西部的一个省城。瞧你说话的语气，你是一个漂亮的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呢。”“哈哈哈-----------你怎么知道的呢？”对方又送过来一句。“是我猜想的呀，我想我没说错吧。”小凡快速送过去一句。可是过了半天那边还没有反应。小凡想，难道是我不会聊天吗？是我说的不好吗？就又送过去一句：“小姐，你不想聊了吗？”过了一会，小屏上出现了这样一行字：“我不想和过客聊的。另外，我们相距太远了，又见不着面。”呵呵，看来聊天首先得有个网名的。另外呢，难道这聊天是在找对象吗？为何要见面呢？看来那篇文章中所说的是真的呢。刹那间，“网恋”这个并不陌生的词一下子跳入了小凡的脑海。是的，这些在网上来来往往的人，或许有不少在搞网恋呢。那么，我陈小凡呢？一个单身硕士，可不可以也在网上寻找一个知心朋友呢？说不定我的情缘还就在这网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