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01年高考语文试卷，令考生以诚信为主题不拘题材作文。江苏一考生所作古白话体《赤兔之死》获满分。自报端阅得此文，确属上乘之作。予素喜古典著作，乃细敲此文，自以为窥得白璧微瑕，陋习又发，妄自擅改。实属自以为是、吹毛求疵之举。

 《赤兔之死》

【原文】建安二十六年，公元221年，关羽走麦城，兵败遭擒，拒降，为孙权所害。其坐骑赤兔马为孙权赐于马忠。

【拙改】建安二十六年（公元221年），关羽败走麦城，遭擒拒降，终为孙权所害。其爱骑赤兔马为孙权赐于大将马忠。

【原文】一日，马忠上表：赤兔马绝食数日，不久将亡，孙权大惊，急防江东名士伯喜。此人乃伯乐之后，人言其精通马语。

【拙改】过得数日，马忠急报：赤兔马经日未食，仅存一息。孙权大惊，乃遣马忠急召江东名士伯喜。喜乃伯乐之后，承得先祖之技，不独善相马，且通晓马语。

【原文】马忠引伯喜回府，至槽间，但见赤兔马伏于地，哀嘶不止。众人不解，惟伯喜知之。伯喜遣散诸人，抚其背叹道：“昔日曹操做《龟虽寿》，‘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吾深知君念关将军之恩义，欲从之于地下。然当日吕奉先白门楼殒命，亦未见君如此相依，为何今日这等轻生，岂不负君千里之志哉？”

【拙改】马忠访得伯喜，尽述其详。喜急随马忠回府，径奔马厩。但见赤兔马跪伏于地，哀嘶不止。伯喜遣退诸人，轻抚其背叹道：“昔日曹公作《龟虽寿》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某知君甚念关将军恩义，欲从于泉下。然昔日吕奉先殒命白门楼，却未见君如此相依，缘何今日便存轻生之念？如此岂非有负君千里之志乎？”

【原文】赤兔马哀嘶一声，叹道：“予尝闻，‘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今幸遇先生，吾可将肺腑之言相告。吾生于西凉，后为董卓所获，此人飞锇扈，杀少帝，卧龙床，实为汉贼，吾深恨之。”

【拙改】赤兔哀叹道：“吾尝料想，所念无人再知，今幸遇先生，便将肺腑相告。”

伯喜曰：“蒙君不疑不弃，便请道来。”

赤兔曰：“吾生于西凉，为旧主献于董卓，卓飞锇扈，弑少帝，卧龙床，乱宫闱，乃汉贼也，吾甚恶之。”

【原文】伯喜点头，曰：“后闻李儒献计，将君赐予吕布，吕布乃天下第一勇将，众皆言，‘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想来当不负君之志也。”

【拙改】伯喜称是，曰：“董卓确属欺君之贼。后闻李儒献计于卓，赐君于吕布，布乃天下第一勇将，某尝闻‘人中吕布，马中赤兔。’想来当不负君之志也。”

【原文】赤兔马叹曰：“公言差矣。吕布此人最是无信，为荣华而杀丁原，为美色而刺董卓，投刘备而夺其徐州，结袁绍而斩其婚使。‘人无信不立’，与此等无诚信之人齐名，实为吾平生之大耻！后吾归于曹操，其手下虽猛将如云，却无人可称英雄。吾恐今生只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后曹操将吾赠予关将军；吾曾于虎牢关前见其见其武勇，白门楼上见其恩义，仰慕已久。关将军见吾亦大喜，拜谢曹操。操问何故如此，关将军答曰：‘吾知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他日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得见矣。’其人诚信如此。常言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吾岂敢不以死相报乎？”伯喜闻之，叹曰：“人皆言关将军乃诚信之士，今日所闻，果真如此。”

【拙改】赤兔马叹曰：“先生谬矣。布有勇无谋，少信寡义，因荣华而杀丁原，为美色而刺董卓，投吾家皇叔而夺徐州，结袁绍而斩其婚使。‘人无信不立’，想吾家三爷翼德公称其为‘三姓家奴’，便知端的。与这等寡信少义之辈并提，吾以为耻也！”

伯喜捻须道：“君言甚是，然曹公亦不可依乎？”

赤兔曰：“曹公当日与吾家皇叔青梅煮酒，尝云：‘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操虽为枭雄，然生性多疑，终非明主，先生犹记当年吕伯奢之事乎？操麾下虽猛将如云，却无一人堪称英雄。吾非好高鹜远之辈，惟恐役于平凡宵小奸雄之手，徒骈死于槽枥之间。直待曹公赠吾于关将军，始得遇明主，尝吾夙愿。”

伯喜曰：“某亦闻关将军甚爱君，却未知其详，君肯见告否？”

赤兔曰：“吾主之神勇忠义，千古一人矣。吾曾于虎牢关前见其武勇，白门楼上见其恩义，仰慕久矣。关将军亦知吾薄名，蒙曹公见赠，大喜，不惜千金之躯拜谢。犹记当日操公惊道：‘某尝以金帛美女厚禄相赠，不曾见君如此，区区一马何致行此大礼？’吾主答曰：‘久闻此马日行千里，今幸得之，他日若知兄长下落，可一日而得见矣。’足见其诚信忠义。常言道：‘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贤良品质高，’吾虽畜类，亦明此理。得此知遇之恩，岂敢不以死相报乎？”

伯喜闻之，叹曰：“人皆云关将军乃诚信忠义之士，今日闻君之述，愈钦佩矣。”

【原文】赤兔马泣曰：“吾尝慕不食周粟之伯夷、叔齐之高义。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毁其节。士为知己者死，人因诚信而存，吾安肯食吴粟而苟活于世间？”言罢，伏地而亡。

【拙改】赤兔泣曰：“吾素慕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之忠义。玉可碎而不可损其白，竹可破而不可毁其节。士为知己者死，人因诚信而存；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吾安肯食吴粟而背吾主，苟活于世间？”言讫，哀嘶连连，伏地而亡。

【原文】伯喜放声痛哭，曰：“物犹如此，人何以堪？”后奏于孙权。权闻之亦泣：“吾不知云长诚信如此，今此忠义之士为吾所害，吾何面目见天下苍生？”

后孙权传旨，将关羽父子并赤兔马厚葬。

【拙改】伯喜放声大哭，曰：“物类犹如是，人何以堪？”遂整肃衣冠，躬拜赤兔遗骸。悄悄唤过从人，亦不向马忠、孙权拜辞，径自去了。自此隐居不提。  

孙权闻之亦悲，叹曰：“云长诚信竟至如斯，此忠义之士为吾所害，自此愧对天下苍生矣！”

乃令马忠将羽父子并赤兔厚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