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在别人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已经上地了,他必须要在这几天把麦子收完。这个时候的麦子,白天几乎不敢碰,一碰就碎。所以黑子必须要在很早很早的时候就起来收。黑子这么做的时候,别人可能还没这么想呢,别人都还在床上呢,七月,天热,人的觉多,感觉总也睡不够。 黑子这么做,已经好几天了,别人可能都还不知道,没准昨天看见黑子家的这块地麦子还在地里长的好好的,一觉醒来就成捆成捆的码起摞了。黑子这么想的时候,心里其实也是很甜的,因为毕竟这是黑子一个人干的。说明黑子已经大了,是个大小伙子了。 黑子家里还有妹妹梅子,黑子还有一个哥哥,哥哥大军已经出门好几年了,做什么黑子也没闹清楚,但是就是一直也不见回来,黑子的爹妈去世都好些年了,妈妈是病死的,爸爸是在过土烙子桥时,人和开着的车一起象个蝴蝶一样飞了下去,再也没有回来。 黑子的妹妹梅子比黑子小5岁呢,实际上还算是个孩子,指望不上,哥哥大军很久都没回来了。怕是忘记黑子忘记梅子了吧,黑子这么想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七月的太阳,一出来就开始毒辣辣的了,黑子明显的感觉到有些潮热,蒸的慌,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年的天气怪的无数,夜短人睡不塌实就得起来,这起来了吧,又不让人好好干活。小晌午的时候,黑子把麦子收起来,捆了码好。回去还得割牛草,下午还得翻块地,伏天的地翻好了,来年庄稼一定好。这是爹以前说过的。黑子记得。 割好牛草,黑子就见梅子准备好了吃的,今天是馒头,喝粥。 碱不要钱啊,你的馒头又黄了,黑子拿了个馒头边往嘴里送边数落小妹。 梅子气了,我又不是故意的,黄了你就少吃点呀。黑子见梅子撅嘴了,就不敢再说了,嘿嘿的笑着。梅子把粥给黑子端上来就出去了,黑子说你不吃啊,一起吃。梅子像是没听见,还是出去了。 黑子了解梅子,从爹妈过世后,梅子就成了黑子家里的帮手,不大点人,成天给哥哥烧饭,把个小丫头苦的瘦骨伶仃的,当哥的实际也满心疼的,可是有什么办法啊,大哥也不回来。吃完饭黑子就满院子喊梅子,梅子不在院子里。 这个丫头,牛犊子倒是饮水了没有啊,梅子,梅子。 梅子不在院子,梅子去菜地了,馒头没蒸好,打算给哥拌个凉菜,去了地里,见菜地里长了不少杂草,就索性除了会草,拔了几根萝卜,打算给拌个菜。梅子回到院子的时候,黑子已经把牛套好,翻地去了。 大哥大军回来的时候,黑子刚卸了牛,在院子里洗手,正准备洗头,让梅子去拿洗发水了。头发都已经湿了,一回头,大哥带了个姑娘就到了院子,黑子也顾不上擦头发,就紧紧地抱住了哥哥,象是怕大军转身就会走掉一样。梅子拿着洗发水出来,看见大哥,兴奋的也扑了过来,大军也很激动,半天才想起对象元元,给俩兄妹介绍了下,这是你们未来的嫂子元元。元元温柔的笑了。 一家人都到齐了,自然热闹不少,大军大概的说了下这几年在外面的生活,实际上也没有赚多少钱,不过总算是找到了个爱他的女人。元元的家在新疆。这次随大军回来,打算年底结婚。 老大的意思是过几天就回去,等年底再赚点钱,好把元元和他的事情办了。黑子和梅子自然高兴,只不过,黑子在翻地的时候,开始自己独自思索自己的事情,黑子不着急结婚,也确实没那个条件,可是他这几天听大军讲了那么多外面的事情,内心里就特别的想去外面看看,只怕是大哥不同意。晚上吃饭的时候,黑子实在忍不住就给哥哥说了,哥哥果然不同意,大军不同意是有原因的,第一,黑子没文化,只上过两个多月的学,还没有袁世凯当皇帝的日子长呢,第二,黑子为人太老实,在荒草垣种地没有人看不起他,也没有人骗他忽悠他,可是出了门可不这样,城里人没几个是老实的,这就是个大弱点。第三,黑子没出过远门,最远是去过县城一次,还是爹活的时候,一次黑子病了,爹开着蹦蹦车带他去了躺县医院。 可是黑子还是特别想出去,别人王秃子家的三个儿子不是一个都没上过学吗,人家弟兄三个不是都在金川打工呢吗,每年都挣回来不少钱呢,自己哪点不如他们?去,非得去,连黑子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原来是个很有决心的人。既然这样,老大也就没办法了,因为他从黑子的眼睛里能看出来,黑子已经决定了。 梅子没有意见,只好悄悄的把哥哥的行李收拾好。 第二天,黑子坐了个顺车到镇子上,在镇子上坐长途汽车去金川了。 金川果然是大城市,黑子感觉自己的视野一下子就大了,黑子也觉得若大个城市一定有需要自己的地方。果然,黑子在来金川的第二天就找到了活。是给金川一条街铺设下水管道,黑子在家乡农活干的多,这样的活,别人可能觉得苦,可是黑子不觉得,他甚至感觉很兴奋。每天下工后仍然感觉精力充沛。在这他也有了几个要好的工友。一起玩扑克,一起出去看金川的夜景,一切都是那么的如意,那么的畅快,黑子似乎终于明白老大大军为什么这几年那么不愿意回去,原来,城市的风景是如此的迷人。 来金川已经十天了,黑子让六子代自己给家里写了个信,说了下自己在金川的生活情况,并说了准备多干段时间,打算下月给梅子买件衣服寄回去等等。他能想到梅子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高兴,哥哥嫂子也一定会放心不少。 黑子是上午班,下班后黑子吃了点就午休了,正做梦呢,马哈就叫起了他,马哈算起来和黑子还有点亲戚,平时也和黑子关系不错。马哈求黑子给自己顶会班。马哈在这干的时间长了,认识了个女孩,是街口开发廊的,叫陈丽。黑子虽然还没有恋爱过,但是他能够感受的到恋爱中的男女,算了,不睡了,给替会班吧。黑子答应马哈后,马哈感激的很,再三保证,以后一定回报,并保证以后黑子理发直接到陈丽的店,免费。黑子笑着说,真的假的,穿上衣服,拿上工具就下了渠子。 就在黑子给马哈顶班快要下班的时候,突然上午刚刚铺上的一段管子突然断裂,砸了下来,黑子马上就机灵的爬上渠崖,就在黑子回头的一瞬间发现六子还在底下睡觉,六子平时就爱偷懒,躲过队长在坑道睡觉,可是这会儿他怎么还?黑子喊了几声,六子还是没有起来,管子好象砸到水管了,水已经快要涌过来了,跟前也再没个谁,黑子来不急想就跳了下去,当他把六子叫醒,刚准备往上爬,他们跟前的管子也塌下来了,砸到了黑子,也压住了六子,六子这会清醒了,可是他本来就矮小,怎么也爬不起来,这都要下班了,很多人都已经回去了,跟前也没个人。黑子和六子大声的喊叫着,过来了个工友,可是没什么工具,也没办法,六子让那个工友打电话叫119,自己和黑子一起努力往出爬,水已经漫过来了,六子,我使劲撑,你赶快往出爬,来,一,二,......终于,六子出来了,黑子的腿被压着,黑子这会感觉腿上一点劲都使不上了。六子在渠岸上大声的喊人,他走不动路了,声音已经沙哑。水已经到了黑子的胸口,还在往上。 水把黑子完全淹没了的时候,其他休息的工友们都来了,119也来了,六子眼睛都要哭瞎了,嗓子已经完全哑了。消防队员却不敢轻易的动管子,他们怕把黑子挤压伤了,后来,有个据说是中队长的来了,一声令下,几个战士到了水里,用绳索把管子吊起,把黑子抽了出来,只不过,出来的黑子已经是一具尸体,黑子的腿断了,满身都是污泥...... 几天后,大军,也就是黑子的哥哥,含着眼泪接过了金川市副市长刘袤升递给他的一块奖牌,和黑子所在公司对黑子的6万元的抚恤金。六子在礼堂里再次哭泣着晕倒,流泪的还包括黑子所有的工友和许多的金川人。 七月,火红的七月。黑子的七月。 ※※※※※※ 我只是个作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