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观画集,大有感于赵松雪也。松雪之书颇秀媚;写山水雅逸,而余未之甚许也,然元之四家入焉。迨明董其昌者,乃以人格议松雪,用贬其书画,除其四家之外,其后傅山诸人皆附从之,其书画之格遂大降。傅山等无论,即董氏者,悠游取巧于仕途,而积暴富乡里,鱼肉百姓致民愤突起,则其败于德也可知,而尚诋松雪之人格,真滑天下之大稽也!论者或谓董之事为小,而赵之事为大节,残贼百姓而为小事者邪?是何论邪!松雪亦以此事为终生之憾而屡责己,过矣!观其本传,多有利于天下者,而无显恶,况绝代文人雅士之风流萃之一身邪!有何憾焉!夫南宋极腐朽之治,而元代之者天也,遗民之属自守清贞而不出,余亦不之责也,其能死其身以为极腐朽之国治殉葬者,又何嘉焉!借机得名,名过于实,戕贼名实之间者无若是之甚者也!苟此义行也,则天下无汉人矣!天下之生,无贵于百姓者,百姓之不能行者,必非第一义也可知,而普天下百姓曾不为殉南宋者,不直也!若是者而以次之之一义责之天下之士,是真不可救药而迂腐不可及者矣!宁欲使腐朽之治持之而甘使天下百姓生灵涂炭,而无视之,而不欲颠覆之者,奴隶之姿态精神也,非士之真精神也!若伯夷、叔齐,自采薇以活,余无言也,若陶渊明者,名为高士而口腹每待人酒肉,五体之勤不足以给其空腹,而不忍不能不舍一死以谢天下,天下可笑之事孰甚于是也!天下之士咸奉之为高,是夭遏人性人情而莫之为愈者也!以是不可行之于无所大求于国之百姓也,乃行之于寄生于仕之士,相约以为常,自甘堕落而犹然以所谓大节自负,天下之滑稽者孰而甚于是也!夫大节者,以天下百姓之心之理想为的者也,当南宋腐败之时,百姓未有不欲其与日谐亡者,苟士之不助腐朽之国以压抑百姓之力,则百姓之若刘邦、朱元璋者自可更立一国以待之,何必元人之来而治之也!然则亡天下之罪,不仅在腐朽之帝王,亦无不在同一腐朽之天下之士也!苟天下之士不殉于所谓大节之境界,则元人何能帝吾中华也!然则亡天下者,天下之士也,尤其可笑者亡天下者乃以所谓不亡天下之大节而亡之,遂成千古之笑谈也! 夫士之精神,以天下之民生为念之精神也,非彼外在一切诸腐朽之精神,眷恋腐朽之精神,不敢正视百姓之精神也!苟能以利天下之百姓,此即士之真精神,最第一之精神,无上之精神,而非虚与委蛇之所谓大节之精神也!天下之大节落实无不在百姓,而非腐朽败坏之国治也!吾国少一若董其昌之民贼者,乃是莫大之幸事,而少一出身并不由自己而眷恋天下民生之赵松雪,则诚吾中华莫大之损失也!唯民贼也无缝而不入以诋毁真士,而赵松雪之厄运生也。董其昌者何人而若是,而天下之士附从之而不察其实,是真天下无士者矣!天下无士而非其士者俨然以士自命而责真士,故明清以后之士尤萎靡不振也!士之真精神及最高境界为利天下之苍生,若董其昌及傅山者流,其于天下苍生何益也!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士择主而事,气节之事当有变化而随时势,非可限之以一定也。所以然者,一定之气寄往非士之最高境界,非士之真精神也! 论士之真精神,余前已著其说,今缘赵松雪事而更论之如此也。 2007、4、23红禅室主人于沧海记于济南之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斋 ※※※※※※ 欢迎你到我的博客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