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您好。”他听见身后有人叫他,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他回头一看,很吃惊。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他曾经两次偶然在路上和书店里遇见的那个女人。他以为自己再也不会遇见她了呢,没想到现在她又站在了自己的面前,而且他刚才确实听见她说:您好。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梦。今天天气多云,仿佛要下雪的样子,远处的景物,都有一点雾蒙蒙的感觉。但是近处的人和事物却很清晰。 “真不好意思。女人很自然的露出一个笑容。“请问您是不是叫唐宇翔?” “是啊。”唐宇翔对她知道自己的名字更加的惊讶,而且极速的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关于眼前这个女人的印象。 “原来真的是你啊,你还记不记得,在你小的时候,邻居家有一位大姐姐?” “哦。”唐宇翔恍然大悟,站在自己面前的,原来是小时候,住在自己邻居家的苏芸欣。 “原来你是芸欣姐啊,我觉得怎么看见你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呢。”尽管他这么说,却想不起来苏芸欣以前的样子了。她给唐宇翔的唯一印象就是,她的眼睛总是闪着珍珠般的光彩。 她又笑了,“没想到有十五、六年没见了,现在你在上大学吧。” “就算是毕业了。”唐宇翔说。他没拿到毕业证,说毕业有点不合适,因此加上了个就算。 “你现在去哪里?”苏芸欣问。 “我本来想买点东西,可是什么都没买成,现在想回住的地方。” “恩。”苏芸欣想了想,“要不你跟我到我家吧,我妈妈也好久没看见你了,他看见你这个外甥,一定会很高兴的。” 在去苏芸欣家的路上,苏芸欣问他,已前他们家住的那条老家的胡同还在不在,唐宇翔说几年前就动迁了,现在那一片的胡同都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小区的楼群。 “以前的住户,有很多现在还是邻居,不过交往都不如已前那样亲密了。” “人和人之间都疏远了啊。”苏芸欣叹息到。想到自己出生和以前生活过十几年的地方已经没有了,她不禁觉得有一丝的感伤。时光流逝,一切都在变化。以前邻居的小男孩,现在都长成大小伙子了。记得以前,她在中学放学后,就到唐宇翔所在的小学接他一起回家。 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她们班的一个男生说:“这是你儿子啊,你每天接他放学回家。”她当时气恼的很,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挺有意思的。她想到这里,不禁看了看身边的唐宇翔,他正在向车窗外看着什么。唉,如果自己二十岁结婚的话,现在孩子恐怕已经上小学了吧。也就是十多年前唐宇翔那么大,而此时,自己可能会每天到小学校门前象那些家长一样,接放学的孩子回家。 出租车停在了苏芸欣所住的小区的门口,苏芸欣付了钱,他们一起步行来到了苏芸欣的家门前,苏芸欣按响门铃。开门的是苏芸欣的母亲陈大妈。看见苏芸欣身边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显得很纳闷。“妈,这是以前住在我们隔壁的唐宇翔啊。”陈大妈这时才恍然大悟。“你们快进来吧,外面挺冷的。” 陈大妈见到了唐宇翔,不禁想起了很多以前在老家的往事,一时间问这问那。“妈,你先别着急问,现在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先做饭,饭后有的是时间问。” “外甥,你等一会,大妈给你做好吃的,你很长时间没尝到大妈做的菜了吧。” 陈大妈和苏芸欣在厨房里做饭,唐宇翔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想着今天的事情,本来是想买点礼物送给林远道,但是什么也没买成,先后遇见了戴晓辉和苏芸欣,难道这是巧合,还是缘分。晚饭开始了,唐宇翔又尝到了陈大妈亲手做的菜,十多年前,他经常在苏芸欣的家里吃饭,而现在再一次尝到陈大妈做的菜,给他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在他毕业的这一段时间里,不是到楼下的小饭馆里吃,就是自己煮方便面,从来没有正式吃过一顿家乡口味的饭菜。在这个城市里,他深深的感觉到自己是一个没有家的异乡人。 “你现在住在哪里?”陈大妈问。他把现在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但是放弃学历的事情做了保留。 “你这孩子一个人呆在这么大的城市里,又没亲没故的,可真实够苦的啊。”陈大妈说。 “没什么的,我在这上了几年大学,也算是锻炼出来一些生活经验。”他轻松的说,还不经意的笑了笑,其实生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自己的艰辛和苦楚,只有自己才知道。 饭后,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唐宇翔看看时间,已经快九点了。他说:“我该回去了。”说着,从沙发上站了起来。陈大妈想送他,苏芸欣说我一个人去送他,您就别动了,外面怪冷的。两个人到了楼下,这时陈大妈从楼上的三楼窗口探出头来说:“瞧,我这记性,明天苏芸欣的生日,外甥,你明天一定要过来,给你芸欣姐过生日。” “好的,不过,我明天白天有事,要晚一点才能过来。”唐宇翔说。 “你明天有什么事?”苏芸欣在送唐宇翔走出小区时问。 “我明天要和一个朋友面,他来这座城市有一个星期了,明天要走了,在临走前约我见个面,我今天到超市,就是想买点东西当礼物送给他,可是看了一圈,也没有什么合适的。后来就遇见你了。” “他是做什么的?” “一个诗人。” “一个诗人。”苏芸欣轻轻的重复道。“你等我一会好吗?”苏芸欣说着向家里走去。 “宇翔回去了吗?”陈大妈问。 “还没有,我回来取一样东西送给他。”说着向卧室走去,她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一个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个包装很精致的长方形小盒子。她用手轻轻的在盒子上摸了摸,把抽屉锁上,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你等久了吧。”她对正在路边来回踱步的唐宇翔说。 “没有。” “我这有一件东西,虽然不是很贵重,但是却也一个精致的东西,你拿去吧,如果合适,就当作礼物,送给你的朋友,如果觉得不妥,就自己留下吧,做个纪念。” 唐宇翔没有推脱,他想既然苏芸欣好意相送,如果不接受的话,倒显得见外了。 65、 唐宇翔回到住处时,已经九点多钟了。他想既然明天相约与林远道见面,今天就不能睡的太晚,现在开始看书,估计到一、二点的时候就会困了,明天争取早上九点以前起床。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匆匆的吃了午饭。唐宇翔就提了一个书包,把苏芸欣昨天送给他的礼品盒装进去,出发了。 唐宇翔找到了宾馆的304号房间,轻轻的敲了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大约三、四十岁的中年人,虽然鬓角处的头发都白了,但是精神气质却很饱满。双眼露出随和而深邃的目光。 “你来了,请进。”林远道把唐宇翔请进房间。 唐宇翔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桌椅本来都是没有的,是林远道为了看书方便临时要的)。窗子是打开的,因为屋里有暖气,他们在里面并不觉得冷。外面的天井里依旧是一派萧瑟的景象,只是远处的松林,透出层层的绿意。 两个人简短的寒暄了一下,唐宇翔觉得林远道虽然年龄比自己大很多,但是他们却很谈的来,就如同老朋友见面叙谈一样。他们坐了一会,林远道说:“我昨天在书店里,买了几本书,今天送给你。希望你有时间能读一读。”说着他从床头拿过来三本书,放在唐宇翔的面前。一本是乔依斯的《一个青年艺术家的画像》、一本是米兰•昆德拉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一本是海德格尔的《赫尔德林诗的阐释》。 前两本是小说,他都听闻过,只是没有看过。而后一本显然是与诗歌有关的。但无论怎么说,唐宇翔对于林远道的赠书,心里是颇为感激的。当即表示感谢,并表示会仔细的阅读的。林远道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我们到外面去走一走吧。两个人来到了宾馆外,天空湛蓝,几抹白云看起来如同凝固在苍穹之上。十二月份的天气,有些微冷,人们说话时,可以清楚的看见呼吸而出的白气。今年的第一场雪还没有到来。大概在降雪之后,天气才会真正的转冷吧。 66、 “我这次来,就是想向您请教一些问题,但我一见到您,又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了。” “我们边走边聊,你想到哪,就说到哪,毕竟我们现在不是在开学术研讨会。”两个人都笑了。 “先从我看的小说说起吧,我是在大一的时候开始看村上春树的小说的。那个时候,几乎和我年龄差不多的大学生,都看村上春树、安妮宝贝和王小波的小说。当然,大家也喜欢看《大话西游》,或许是生活太沉闷了吧,那时几乎没有几个人不逃课的。我开始读村上的《挪威的森林》和《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真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因为他的文字触发了我心中的虚无感。当我读到《挪威的森林》的结尾,我不禁就想,尽管现在几乎每个人都能用电话听到对方的声音,但这并不能拉近人和人彼此之间的距离,岂止如此呢?在电话中,有时还有话可说,但是有时两个人面对面,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人和人之间,真正的理解和沟通,似乎变得不可能了。我不知道一直是这样,还是到了我们现在所谓的什么后工业时代,消费时代才成为这样的。但是那时,我还没有意识到虚无,只是在毕业前,我看到了福科、德里达和鲍德里亚这些后现代主义者的东西,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自由、平等、真理都不过是人虚构出来自欺欺人的东西而已,而这些谎言,随着宏大叙事的解体,都难以维系了。我以前还至少认为科学是可信的,但是相对论和量子力学告诉我们,不但时间和空间是相对的,而我们所处的世界也是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我的以往的思想一下字就混乱了,我突然感到我生活在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我以前熟悉的世界,一下子就变的荒诞而陌生了。就如同人们看到‘永不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在沉没时,产生的那种绝望感和幻灭感一样。我心中永恒的神话的破灭了,那种虚无感是就如置身于村上春树小说中所描写的世界尽头和冷酷仙境。” “你所说的问题,也曾经困扰着我,本来这个问题在西方上个世纪之交就存在了,尼采提出了‘上帝之死’,就揭示了现代人的信仰危机,在整个二十世纪,两次世界大战和冷战,给人类造成了巨大的灾难,也加剧了没有上帝和终极价值的世界的荒诞感。二战后,西方发达国家的经济迅速的复苏,科学和技术的进步,使全球在现代性的扩张之下不断的欧化,终于使我们生活的地球成为一个‘地球村’。但是,在知识爆炸的时代,有一个事实并没有改变,就是人对自身和世界的本质仍然一无所知。因此在二十世纪末,各种终结和悲观的论调纷纷出现,人们在惶恐和不安之中度过了千禧年。你刚才说的法国思想家德里达,不但解构了西方人最基本的价值观念,也敲响了西方文明的丧钟。福科宣布了‘人之死’,鲍德里亚说我们生活在超真实之中,真正的真实无处可寻,语言、文化、现实和人本身,没有一样是可以相信的。世纪之处,到处到弥漫着巨大的虚无主义的气息。” “我承认,我是一个思想中充满虚无的人,甚至我比同龄人更加的虚无,我写的东西,充满了孤独和悲哀,有人说这是无病呻吟。但我确确实实是无法再相信任何的价值和真理了。生活对我来说是未知的,而世界是神秘的。我有时在一个人的时候,就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存在在这个世界上,谁能为我的存在负责,谁能告诉我,有什么不是虚无的。每到这时,我的精神就沮丧不已。” ※※※※※※ 我的博克:[url=http://blog.sina.com.cn/u/1214982941]儒帅哲师文学殿堂 [/color][/url] 在贫困的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