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们不要说他的事情了,妈妈。尝尝我下午卖的月饼吧。”芸欣虽然这么说。却不觉想起三年前遇见弗朗索瓦的情景。那是在一次她经常投稿的《原思》杂志组织的一个作者见面会上。 一直不怎么爱参加活动的芸欣,因为受了老朋友的盛情邀请,来到了《原思》杂志所在地,参加作者见面会。与会的人,除了主办方的人员以外,都是常年在《原思》投稿的作者。自从芸欣大学毕业以后,芸欣就在这家杂志社发表一些散文、随笔,近年来也写一些诗歌。 当时杂志的一个编辑是她大学的同学,平时的关系说不上怎么好,但是刚毕业那会儿,却和她走的很近。现在她已经是这家杂志的副主编,也是这次活动的主要负责人,也可以说是年轻有为了。见面会为期三天,食宿方面都由主办方全安排好。为期三天的见面会,有两天都在本地的名胜风景区游览。主办方希望与会人员能在游览中即兴写几篇好文章,在杂志上刊登。最后一天,有一个讨论会,也可以说是个茶话会。本来上午的会是要讨论文学问题的,可是后来渐渐的成为私人交流会了。下午听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据说是主办方请来了一位重要的学者。在午饭后,芸欣在宾馆的一个院内摘枫树的红叶,十月间,一簇簇的枫叶如同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尤其是风吹过的时候,更是灿烂美丽。芸欣摘了几片较好看的,放在手里把玩,准备拿回去当书签。这时她看见不远处有一群人走过来,里面有她的老同学,孙副主编,正殷勤的与一个外国人说话,他们身后还有好几个人。难道那个外国人就是要出席会议的嘉宾学者吗?正在芸欣纳闷的时候。那个外国人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她这里望了一眼。她感觉到在那双蓝眼睛中,正映照着她白色的外套和手中火红的枫叶。只是在一刹那间,那个外国人就又把目光收回,继续和孙副主编说着什么问题。芸欣把摘下来的枫叶带回自己的房间,脑子里还在想那个外国人的样子。大概有三十多岁吧。看起来很像欧洲人,头发是金黄的,蓝眼睛,或许是英国人,也可能是法国人呢。 午后的时候,芸欣又见到了那个外国人。他会讲中文,虽然发音不怎么正确,但是相对来说还算流利。不过成语用起来不怎么到位。他是一个法国人,曾在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学过哲学,后来写了一本书叫《形而上学与唯一性》。没有中译本。他近年来对东方、尤其是中国和印度的文化产生兴趣,开始研究中国的古代思想和哲学。这是他第二次来中国,不知道怎么会被请到这次会议上来的。芸欣那位老同学,孙副主编,热情的介绍了这位嘉宾弗朗索瓦先生。并邀请他讲了一些关于中西文化方面的问题。具体讲什么内容,芸欣没有仔细听。她只是对这位来自法国的弗朗索瓦先生讲的中国故事感兴趣,她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当他将到一个词语出错的时候,芸欣偷偷的笑了。恰好那位弗朗索瓦向她看过来,也抱之一笑。芸欣顿时觉得自己刚才的举止不太礼貌。脸绯红了半边,如同傍晚的火烧云。 会议结束了,芸欣回到宾馆的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这时她的那位老同学来找她。“你来送行的吗,谢谢。”芸欣笑着说。 她的那位老同学也笑了笑。“你先不要急着走,有一个人想和你见见面。” “谁啊?”芸欣心想谁会见她呢。 “就是那个法国学者弗朗索瓦先生。”副主编兴奋的说。 “他?”芸欣皱了皱眉头。“我现在就要走了,要不然赶不上火车了。哪里有时间见他呢。” 29、 因为已经决定就在那天回家,芸欣没能和弗朗索瓦先生见面。当芸欣回到家后,她差不多把这件事情忘了。在一个月后,芸欣的老同学孙副主编给芸欣打电话说,要来拜访她。并且会带一个人来见他,就是那位法国人弗朗索瓦先生。芸欣对这位弗朗索瓦先生开始感到好奇,他为什么要来见自己呢。 他们在一家咖啡馆见面,虽说是咖啡馆,但是实质上是一家书店,这里摆在书架上的,都是有文化品位的书,来此的也有本地的很多作家和学者。当然,也不乏那些附庸风雅的人。这里的书虽然价格很昂贵,但是买的人却很多。因为这里有别处难以买到的作家签名的书。而且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作家。诗歌朗诵会和讲座之类的活动,在这里也是经常举办的。不过参加与会者只限于那些小圈子里的人。相对来说,这里是文人或者说是文化人常来的地方。 三个人找了一个人相对少的地方坐下来。弗朗索瓦刚坐下来,就向芸欣作自我介绍。“我的名字叫弗朗索瓦。我想我上次在那次会议上已经说过了,不过,我还是要自我介绍一下,能见到您,我感到十分的荣幸。” “我也是。”芸欣说。她伸出一只手来与弗朗索瓦握手。 “你们慢慢聊吧,我还有其他事情,先走了。”孙副主编说着站起来。 “谢谢你,孙女士,多谢您帮我引见您的朋友。” “不用客气,弗朗索瓦先生,请您以后多向弊刊赐稿。” “没问题。”弗朗索瓦说。副主编说再见,向他们挥挥手,转身离去。 弗朗索瓦喝了一口咖啡,把两只手交叉放在玻璃桌面上。 “弗朗索瓦先生,您为什么要见我呢,请恕我冒昧,我实在是想知道其中的原因。”芸欣说。 “原因说起来,就话长了。在我上一次来中国的时候,在《原思》杂志上看到了您的一篇文章。那篇文章给我的印象很深刻。不过那次我来中国的时间比较短,虽然想见见文章的作者,但却因为时间原因而放弃了这个想法。而这次来,特意的看了您很多的文章,包括一些诗歌。就产生了非常强烈的见到您的想法。于是我就给《原思》杂志打电话,询问关于你的情况,于是就认识了你的那位朋友,孙副主编。她说您最近要参加一个杂志社主办的活动,并邀请我参加。我为了能见到您,答应了她的邀请。很遗憾,那次并没能和您有机会交谈。于是我就请孙副主编帮忙和您见面。” 弗朗索瓦说完。感觉有点累,可能他以前没有一口气说这么长中文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紧张吧。他喝了一口咖啡,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等待着芸欣说些什么,并用他那双蓝眼睛,望向对面的芸欣。 “我虽然在上大学的时候,学的是中文,就是汉语言文学。但是现在和以前写的一些东西,根本算不上文学,只是我对生活的一些感受和看法而已。弗朗索瓦先生,你和我见面,恐怕要失望了。”芸欣说。 “不,您给了我一个……,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才好。就在我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但是您正站在一棵长满红色叶子的树旁边。手里拿着几片像火一样红的叶子,而您当时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那时您给我的印象,与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了,就如同在茫茫的大海上,一轮鲜红的太阳,在白云中升起。您当时给我的就是真样的印象,我简直无法形容,我看到了从未见过的一种美。”弗朗索瓦激动的说。 芸欣微微的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能感觉到对面这个金黄头发,蓝眼睛的法兰西人不是在刻意的恭维她,但她对别人如此的赞扬她,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弗朗索瓦先生,您过奖了。我觉得是您那丰富的想象力把对我的印象美化了。我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意思,但是……。您瞧,我的思绪有点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低下头,看着下面映照着他自己和咖啡杯的虚幻不实的影子。 “您介意我向您问一点关于您本人的问题吗?”芸欣说。她产生了一种好奇心,要了解一下这个在她看来有点不寻常的外国人。 “您尽量问吧。我很乐意回答您对我提出的问题。” “恩,我知道很多的西方人,您不介意我这么说吧。” “不,请您继续。”弗朗索瓦说。 “很多西方人对东方的文化感兴趣,比如中国和印度的一些古老的文化。也有很多的外国留学生,欧洲或美国留学生来中国留学。但是我发现,在这些留学生当中。很多人没能真正的把汉语掌握的很好的。我不仅仅是指在口语方面,也包括对汉语理解。我曾经听说这是汉语比较难学的原因。但是在我与您的交谈中,我发现您对汉语掌握的比较好。我是说,相对于那些来中国的留学生而言。”芸欣说。 “谢谢您。或许真的如您所说,我对汉语有一定的掌握和运用能力。这是因为我在少年的时候就开始接触这种语言的缘故。我的外祖父是一位对中国文化很有研究的汉学家。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母亲就带我到外祖父家玩的时候,我就开始认识到,这种文字承载着一种多少重要的文化。我开始向我的外祖父学习汉语。直到我上大学的时候,很不幸,他去世了。他一直想到中国的愿望并没有实现。但是他希望我能到中国来看看。他在生前曾对我说过很多次。前年我发表了第一本书,得到了稿费。我用这笔钱来中国旅游,看见了与我想象中,和电视、媒体中不同的一个国度。我承认,我那次来并没有对中国有多少真正的认识,只是获得了一些印象而已。”他说完,又喝了口咖啡。 “我想您是说的有点累了,您一会再接着说吧,稍稍歇会儿。”芸欣微笑着说。 “您真的很善解人意,我这么说没用错词吧。”弗朗索瓦说。 “好象这个成语不是这是说的,但我明白您要表达的意思。” 弗朗索瓦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端起了咖啡。 30、 与他们刚来的时候相比,这里的人多了些。他们周围的座位,几乎也坐满了人。有人不时的向他们这边看。可能是好奇的原因吧。有两个大学生模样的人,正在争论一部最近新出的一本小说的优劣,看来他们的意见不一致,各自坚持自己的观点,谁也不让步。芸欣看了看他们,轻轻的摇了摇头。 “您为什么摇头呢。”弗朗索瓦说。“难道他们争论的不对吗?” “我并没有听他们在争论什么,我只是觉得争论并没有什么意义。 “争论没有意义?我认为争论能让问题变得明晰,促进双方的认识。” “我不这么认为,争论的双方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他们或许在争论的开始在表明自己的道理。但是到了后来,就只是想如何来反驳对方的观点而已。问题本身变得不再重要了,只是为了辩论而辩论。因此,我说这样的争论没有意义。” “原来您要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争论容易使人陷入一种偏激之中,看不到对方的观点的合理性,可能在我们这个时代,辩论已经失去了其原有的意义,即苏克拉底的古希腊时代那种能促进知识产生的作用。苏克拉底在与他人的辩论中,并不是要持守某种观点,而是通过一种对话,使意义不断的产生,他把自己的辩论行为称为知识助产术。……我不知不觉的说到哲学上来了,您一定觉得很没有意思吧。” “有一点,我对哲学可以说了解的很少,只知道几个哲学家的名字而已。” “那么我们还是说点别的好了。”弗朗索瓦说。 他们沉默了一会,品尝着自己的咖啡。透国咖啡馆的窗户,可以看见外面太阳的余辉,正在对面的大厦的玻璃窗上反射,那是一种美丽的玫瑰色。 芸欣看了看时间说:“现在时间不早了,我想。我要回家了。”弗朗索瓦和她一起走出咖啡馆。 “跟您交谈我觉得很高兴,我们还能见面吗?”弗朗索瓦问。 “当然可以了,认识您我也感到很高兴。”芸欣说。他们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 芸欣回家了。弗朗索瓦又回到咖啡馆里喝了一会咖啡,买了两本书。他感到有种不同寻常的东西在他的心中正在唤醒他灵魂中的一部分。那到底是什么,他不清楚。那是在这个异乡,他要寻找的吗?是他心中那个遥远的梦想来到他的身边了吗? ※※※※※※ 我的博克:[url=http://blog.sina.com.cn/u/1214982941]儒帅哲师文学殿堂 [/color][/url] 在贫困的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