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兄弟们,我们下去,找个地方吃晚饭吧,我请客。”楚濂兴奋的说。他说着,向桥下走去,唐宇翔和鲁旭明也跟着他向下走,走到桥底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乞丐,蜷缩在天桥梯口的旁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给我点钱,我要吃饭。”鲁旭明看了一眼乞丐,发现唐宇翔和楚濂已经走出几步远了,快步追了上去。 他们进了一家以前常去的学校附近的馆子,三个人找了一个相对周围人不是太多的地方坐下来。服务生将菜单递给楚濂。 “楚濂,每次来服务生都把菜单递给你,一看你就是东道主。”鲁旭明说。 楚濂笑了笑,翻开菜单看了看。唐宇翔从他的脸上看出他消瘦了许多,可能是因为灯光和影子投射到他的脸上,才这么明显的吧。以前楚濂脸上那种充满活力的光彩,已经被疲劳感所掩盖。他边看边不自觉的皱着眉,额头上的细小波纹如同岁月的痕迹尤为突出。 “你也看看吧。”楚濂把菜单递给鲁旭明。鲁旭明笑了笑。 “我随意,你们点吧。”又把菜单递给唐宇翔。 唐宇翔看了看,点了两个。又把菜单递回楚濂的手中。楚濂又点了几样,要了几瓶啤酒。 “几位请稍等。”服务生拿着采单走了。 “最近很忙吧,我看你比以前瘦了。”鲁旭明说。他和唐宇翔一样,对楚濂的健康状况很关心。 “没什么,工作就是这样,虽然有时觉得累,但也没办法,习惯就好了。”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酒和菜都上来了,虽然唐宇翔和鲁旭明都没怎么喝酒,他们一边吃一边说着以前的事情,大家觉得很高兴。 吃完晚饭后,他们三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寒风扑面,楚濂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唐宇翔问。 “没……咳……什么。”楚濂一边咳一边说。过了好一会,他才不咳嗽了。 “现在我们去哪?”鲁旭明说。 “你们到我住的地方看看吧,难得今天有时间,以后你们找我,也知道地方。” 他们来到了楚濂的住处,在一个安静、卫生的小区里。唐宇翔和鲁旭明跟着楚濂来到了门前。楚濂打开了门,把他们请进去。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房子。 “你们先看看电视吧。”楚濂把电视打开。遥控器递给唐宇翔。 “我去给你们拿饮料,旭明,我知道你喜欢喝茶,宇翔你喝什么?” “无所谓。”唐宇翔说。他坐在沙发上,感觉到自己有点累了。 三个人又坐到了一起。“你现在一个人住,不觉得冷清吗?”鲁旭明问楚濂。 “白天六点就得起床,在一个小时内赶到公司,晚上不加班的话,五点下班。但是路上经常堵车。七、八点钟才能到家。也就看看电视,早早的就睡觉。根本没有时间想冷清什么的事情。” “这样看来,你一天挺充实的。”唐宇翔说。 “可以这么说吧,我几乎整天都处于繁忙之中。” “那周末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啊。”鲁旭明说。 “哪里有什么周末。”楚濂有点无奈的说。这时他又咳嗽了起来。 “你有时间应该到医院去看一下。我觉得你这样下去,恐怕是要病倒的。” “我现在每天都忙的很,几乎找不到空闲的时间,今天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觉得应该和你们见面好好叙谈一下,说实话,我平时身旁连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都没有。同事之间,都在暗中勾心斗角,比以前学校里参加学生会那些人斗的厉害多了。” 楚濂说完又咳嗽了两声。“兄弟们,我有太多的话要和你们说,但一时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反正我心中烦闷的不得了。”说着他站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了三瓶啤酒和一些小食品。 “我们再喝几杯怎么样?”楚濂的眼睛中似乎出现了期望的神色。 “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唐宇翔说。“难得我们今天相聚。” “好吧。”鲁旭明说。他的脸上出现了快乐的笑容。 三个就又说又笑的喝了一阵。 楚濂把头从交叉在桌子上的双手上抬起来,鼻翼翕动了一下。他的脸完全红了,直到耳根。刚想拿面前的杯子,就又大声咳嗽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才止住。“你没事吧?”还较清醒的鲁旭明关切的说。 “没事,没事。”楚濂闭上了眼睛,两行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用手揩了一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又把眼睛睁开,眼睛里充满了清泪。在灯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悲苦的光。 唐宇翔从来没有看过楚濂这个样子。从来没有。在唐宇翔的印象里,楚濂是不会落泪的,他从来都是一个十分坚强的人。即使以前比今天喝更多的酒,也没有这样过。 “兄弟!”楚濂的一只手搭在唐宇翔的肩膀上,这只手是那样的无力。他又用朦胧了眼光看了看鲁旭明。 “我现在表面上虽然每天上班,早出晚归,给人很充实的样子。但是我的内心其实空虚的很,我每天努力的工作,但是对于未来,我看不到一点希望,我每个月的工资,除了付房租和日常的花消,基本也剩不下什么。” 说着,他又咳嗽了起来,鲁旭明拍他的背说:“别着急,慢慢说,我们在听着。” “我有时在想,即使我再这样工作十几年,可能也不一定在这个城市里拥有自己的一套房子。最后还会累出病来。我现在不是没有时间看病,只是不敢去看,现在医院治病的费用这么高,我哪里有钱看病呢,我每月还要给家里寄一部分钱,因为弟弟还要考大学。唐宇翔,你说的对,这里真的不属于我们,但是我又不能回家。我在这里读了四年大学,家里对我的期望很高,我不能这样就回去。即使回去了,我也什么也做不了。但是我现在累啊,很累,每天上班回来后,就腰酸背痛……”。楚濂说着,一头栽到桌子上,差点把上面的酒杯撞碎。 “我们把他扶到床上去吧。”鲁旭明说。两个人一起把楚濂扶到他卧室的床上,帮他脱下衣服和鞋,盖上被子。 “明天还要早起上班,不能迟到,不能迟到啊。”楚濂说断续地口齿不清地喃喃着,不久,入睡了。两个人守在他身边。过了不久,楚濂醒来,说不舒服,到卫生间里吐了一回,整个人显得虚弱不堪。他在唐宇翔和鲁旭明的照料下又睡去了。 23、 第二天早上,唐宇翔回到了自己的住处,他来到了自己的卧室,就睡了起来。昨天晚上为了照顾楚濂,他几乎一夜都没怎么合眼。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午后的阳光将他唤醒,他看看窗外的太阳、天空和白云,偶尔飞过的鸟儿。感觉到生活还是很美好的。过了一会,他想起了昨天的事,在这个城市里,像楚濂和他、鲁旭明这样刚毕业的大学生,有十多万。但是楚濂毕竟找到了一份暂时收入比较稳定的工作。这多亏他在大学的期间做兼职,积累了很多的经验。可是一般的大学生,只是在毕业前实习几个月而已,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工作经验。几个月,甚至几年都找不到稳定的工作,都是很平常的。大学毕业后,除了一纸文凭外,几乎什么也没有。或者可以说,还拥有自由吧。大哲学家萨特说过自由选择,但是所有的自由选择,只不过是一种消极的选择而已。因为人总是生活在具体的境遇中,选择本身总是要受到现实条件的限制的。自由就是虚无,仅仅是虚无而已。 唐宇翔起床后,去吃了午饭。他今天的胃口不大好。可能是心情不太好的缘故吧。本来他昨天想从鲁旭明和楚濂那得到一些让他觉得生活不是那么痛苦的东西,一些可以让他对生活产生乐观的东西。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难道在这个世界上,人们只能以孤独而痛苦的个体方式存在吗?难道真如叔本华所说的,人生是一幅飘忽不定的影像,是一个摇摆于痛苦与无聊之间的钟摆。 刚刚放下电话,唐宇翔不觉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后天就是中秋节,他给家里人打电话说,他因为要努力复习考研,就不回家了。其实他这样说的时候,内心是很矛盾的,在以往的二十多年里,在他记事起,几乎是从来没有说过谎的,但是自从毕业以后,他每次往家里打电话,几乎都要说谎。 虽然他觉得自己不是佛教徒,还未能把“不妄语”作为戒律一般常常放在心中,但每次往家里打电话,都以考研来敷衍。在他的心中,已经因此为自己往日的自我形象,罩上了一层阴影。每当这时,他自然就觉得痛苦,想找一个人,将自己心中的痛苦,都释放出来。 他未到窗前,就看见朦胧的云气中,月亮恍惚的隐现。他打开窗户,寒气迎面飘来,让他觉得心中清静了许多。后天就是中秋节了,自己来这城市已经四年多了,几乎没有在家过一个中秋节。但是以前在学校里,与同学们在一起,也不觉得孤独和寂寞。可是这回,要确确实实的对着十五的圆月过中秋了。想想历史上的文人骚客,在人生的孤寂之时,也只有在对月时,多少可以寄托一下思乡的情感,由此可见,那歌咏明月的诗句如此之多,也是有道理的。那天上的月,在夜晚之中,虽有繁星相衬,但也委实过于孤寂了。古人幻想着月亮之上有冰雕玉砌的广寒宫,永远青春不老的嫦娥仙子,洁白可爱的玉兔。虽然虚无飘渺,而又令人神往。 唐宇翔站在窗前,却没有这样的向往,他只能呆呆的望着那一轮在云彩中起伏隐现的孤月,喟叹人生的不如意。虽然自己的这一代人,向来是被人认为是幸福的一代,没有上几代人经历那么多的苦难,但是却偏偏的总是如《红楼梦》中的贾宝玉那样寻愁觅恨,对什么都大感不满。有上大学的机会,也不珍惜,整天里把时间白白的抛掷进虚无的光阴里。就是这样,也还嫌不够,却无缘无故的愤怒和无聊,写出一些无病呻吟的东西来,抒发自己的苦闷云云。并且将之称为文学。唐宇翔平日里也自诩为知识分子,在临毕业的时候,做出了一件在人们看来无发理解的事情来,在一次期末考试的时候,扔下试卷不答,大摇大摆的走出考场。如此一来,拿不到毕业证和学位,四年来的所有努力也付诸东流。而毕业之后,真正的成了一个“局外人”。自由的行走在一条不知道通向虚无还是深渊的路上。半个世纪以前,克鲁凯亚写完《在路上》,回到了家乡,也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之中。皈依了宗教,但是在中秋节将至之时,唐宇翔却只能做一个无家可归的异乡人。他关上窗户,轻轻的咳嗽了两声。坐到了电脑前,在一个人的时候,他只能进入网络的虚实相间的世界,来治愈自己的怀乡之情和孤独病。 24、 几天前,一个朋友推荐唐宇翔看“法国第一才子书”,维昂的《岁月的泡沫》,他现在还没有读完,不过心里愈加的觉得压抑了,天空寥廓,大地无垠,可是人所居住的空间却愈加的狭小了,地上住满了人,高楼伸向了天空,人住在半空中,被封闭在一个个的狭小空间中,举目四望,虽不见鲁迅先生所说的四角天空,但却被林立的高大建筑物笼罩在一个没有空间方位感的空间中。 中秋这天的早上,唐宇翔怎么也睡不着了,就仰面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自己刚刚做的梦。那梦在现在想起来,已经是朦朦胧胧的了,如同窗外的晨雾一样。但愿这晨雾在白天会散去,那样晚上就会看见中秋美丽的月了。他早早的起床,准备到外面散步,呼吸一点早晨新鲜的空气。他刚走出房间,在客厅里就看见了房东夫妇。 “今天起来真早啊。”王伯伯说。他正坐在沙发上看手中的报纸,虽然才五十刚出头,可是眼角上已经堆满了皱纹,消瘦的脸上高耸的颧骨很明显,一双眼睛里闪现着亲切的笑容。 “王伯伯,王阿姨,早上好。”唐宇翔说。“因为早上睡不着了,所以起来,想到外面走一走。” 王先生笑了笑。“你今天白天有事出去吗?”王阿姨问。他们夫妇恰巧都姓王。 “白天要去见一位朋友。”今天怎么突然问起我的事情来了,唐宇翔觉得很纳闷。 “那你晚上早点回来吧。”王阿姨说。“今天是中秋节,你大哥和嫂子晚上要过来,我们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好的,那我在六点以前回来。”唐宇翔笑着说。两个老两口点了点头。 自从上次回学校来,已经有二十多天了。今天他来这里见鲁旭明,感觉有很多话要和他说。一种表达和倾诉的渴望,让他来见这位老同学了。 “没想到才这么短的时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在这个城市里了。楚濂是什么时候回家的,你昨天打电话给我,我感到很突然,楚濂工作的好好的,怎么就回家了呢?” “还是到我的寝室再说吧。”鲁旭明说。两个人来到了鲁旭明的寝室。 “怎么就你一个人?”唐宇翔到了鲁旭明的寝室一看,里面没有其他人在。 “他们都回家过中秋了。”鲁旭明说。他从桌子上的一个盘子里,拿出了一块月饼递给唐宇翔。“尝尝看,味道如何?” 唐宇翔接过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啊,很香。” “你啊,吃什么都说不错,我看你的形而上思考太发达了,对形而下的东西都没有太多的感觉了。” “可以这么说吧,我现在对什么都觉得索然无味,不仅仅是吃的东西。兄弟,我最近心里烦的很,尤其是昨天在电话里听你说楚濂回家了之后。对了,楚濂为什么突然回家了呢,也不给我打电话说一声。” “自从我们上次见面后,我总觉得他的身体不太好,所以我在上个星期找一个时间,拉着他到医院里有检查。到了医院一看,检查出了好几种病。医生说,幸好来的比较及时,如果现在不治疗的话,以后会很严重的。但是楚濂不肯马上治疗,我就劝他赶快治疗。他开始并不同意,可能是担心没有治病的钱吧。又过了几天,他在工作的时候病倒了。我知道以后,通知了他的家里人,把他接回老家去治病。他临走时,还怪我把他的病告诉了他的家里人,我想,他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但是如果我不告诉他的家里人,他还会硬撑着不去治病,我只有这样做了。” “你做的很对。”唐宇翔说。“如果是我,恐怕在那个时候会不知道怎么办好,你很果断。我平时总是想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你在处理生活实际的事情上,比我强多了。” “也不能这么说啊,长时间以来。我只知道学习。可是你不一样,你有思想,敢于坚持自己认为是对的东西,你以后一定能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的。” “我这个人很不实际,或许,只是又一个唐吉诃德而已。”唐宇翔自嘲的说。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最近网上正流传一本书,叫《一个特立独行者在X大的往事》,是我们学校的一个大一新生写的。 “确实不知道。不过现在写书的人的年龄真是越来越小了。我大一的时候,什么也不会写。不过据我所知,所谓的少年天才,以后都会变得平庸。在王安石的时代,就出现过这种现象,他写的《伤仲永》,不就是说的这个道理吗?” “你认为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这本书可与你有关啊。” “和我有关?”唐宇翔一时觉得很奇怪。“你刚才说作者是大一新生,我怎么可能认识他,他更不可能认识我吧?” “他的确不认识你,但在这开学的几个月里,却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传奇事迹。那本书的主人公,就是根据你为原型写的。”鲁旭明笑着说。 “真是有意栽花花不开,无意插柳柳成荫。我自己到现在还没有写出一部长篇小说来,倒是自己先做了小说的主人公。” “这叫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你未写出书时,人们就认为你是一个艺术家了。两个人又谈了一会,唐宇翔就要告辞。 “今天怎么急着回去?”鲁旭明问。 “房东一家人邀我一起吃晚饭,盛情难却啊。” “呵呵,原来有人请客吃饭,好,那我送你到校门口吧。” 两个人一起下了公寓楼,向校门口走去。 ※※※※※※ 我的博克:[url=http://blog.sina.com.cn/u/1214982941]儒帅哲师文学殿堂 [/color][/url] 在贫困的时代里作为诗人意味着:吟唱着去摸索远逝诸神之踪迹.因此诗人能在世界黑夜的时代里道说神圣。 [本帖已被天骄版务于2007年3月18日19时32分46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