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的一季 Ⅰ少女杜拉的故事 1 兰波怎么也想不起来,在2000年的第一天,他在大学的阅览室里,看到期杂志和报纸上那些让他感到很失望的世纪回顾与展望。他那时还是一个朝气蓬勃的大一新生,而如今呢,他已经快毕业了。 他对于那天的记忆,关于2000年给他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在一本对话集中看到的,那是当记者在1996年采访法国后现代思想家鲍德里亚,2000年除夕他会在什么地方,他借用波德莱尔的话说:“什么地方都行,只要不在这个世界。”这个法国后现代者的话,在兰波当时听起来还不是很理解。 但是在2000年的元旦,他记得,那天放了一天假,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多月,他在略发紧张的气氛中。一大早起来,到食堂吃了点早餐,在他的记忆里,那天早上食堂里只有他一个人,或许还有一个吧。是一个年轻的老师,至于如何年轻也说不清楚。反正是很漂亮,很有气质,她但是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毛衣,乳白色的带有细小绒毛的外套。沉默寡言。走路的时候步态相当的优雅,总之,是非常有气质的那一类人。 然后呢,他吃过早餐(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清晨,吃一碗热混沌是什么感觉,朦胧的热气)就去了阅览室,他啊是第一个进阅览室的,坐在朝阳光的一侧窗边的位置上,拿来几本杂志和若干份报纸。在有点暖融融的阳光下,看这新的世纪的第一天有什么令人激动和振奋的变化。然而今天,兰波再也无法记起那天他看到的那些文章写的是什么了。 或许那天,并不是2000年的第一天,而2002年的第一天,那么他是哪一年上大学的呢?四年的大学时光留下来的是一些支离破碎的记忆碎片。还有一些怅惘和伤痛,一片一片飞舞的落叶,满地洁白的雪花,校园小径旁鲜艳的梅花,还有什么吗?一个微笑、一口香茶、一份试卷。 2 兰波想到自己的毕业论文,他想写关于萨义德关于的“东方主义”方面的。那阵子,新历史主义和后殖民主义十分的流行,不过估计到他写论文的时候,还是很少人知道萨义德是谁。甚至他的知道教师,觉得他的选题过于偏颇。因为大学教科书里出现的理论都是八十年代初的(还有点是六十年代的)。八十年代,再往后退到六十年代,即从我今天向后瞻望,那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时代,全世界的大学生都在造反,毛泽东、萨特,切•格瓦拉的画像挂满了全世界。 今天也有人穿印有切•格瓦拉头像的T恤在大街上走,而且很多,或许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以为自己是独一无二的穿这样的T恤的人。但事实上,有很多,许许多多(切•格瓦拉并不是这个时代的惟一具有文化意义的象征,还有巨大的即将上映的电影大片的海报,铺天盖地的超女宣传广告)。 或许,2000年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年份而已,并不带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而1968年呢?是一个令人激动人心的回忆吗?还是一个时代的插画而已。 兰波正在思考着自己尚未构思的毕业论文,他现在离毕业还远。关于2000年元旦的那个早上,他的记忆或许采取了虚构。那天早晨那只是遇见了那个很有气质的漂亮女老师,她比其他的一切记忆都鲜明,比一切记忆都真实。他现在还能在校园里看见她,记忆与真实的距离有多远?或许谁都难以说清楚,或许记忆就是真实。一种虚构的真实。 我们还是回到萨义德,他提出了“东方主义”,他指出在西方人眼中的东方,是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神秘而古老的国度。读过《马可波罗游记》的人都知道,书中把中国描写成一个几乎遍地黄金的地方。是否这种描写激起了西方人的欲望,并且直到成吉思汗死后几百年,他们采取了早已蓄谋已久的行动呢? 作为一个现代的中国大学生,兰波是一个现代人、中国人,还是一个大学生。摆在他面前的一个问题是,现代化与西方化有多大的区别呢?是东方人在学习西方时,自己遗忘了自己的文化身份,还是这个身份已经成为一种概念,一个符号。 3 我们可以回想,在新世纪的第一天,我们是否想过,我们已经步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或者我们如往常一样,仅把这一天当作千千万万的平常日子中的一天。或许,我们对此已经没有任何的印象了。但是兰波,我这篇小说的主人公,他到阅览室,想从报纸和杂志上找到一些东西,让他能感觉到新的世纪和时代已经到来的东西,他有没有找到呢?这些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想法,是因为他是一个有很多空闲时间的大学生,而且他还是一个很敏感(多愁善感?),善于思考(一个精神分裂者?)处于那个年龄的青年人应有的迷茫中的一个。他对人生和我们这个世界感到迷茫,但是这仅仅是他个人的境遇吗? “世纪病”这个词总是如同一个幽灵一样,在每个世纪末游荡在时代的岩缝之间。兰波就是这样一个患有世纪病的年青人。他本应处于朝气蓬勃的青春明媚的阳光中,但是他却总是感到莫名的孤独和空虚,并且希望生活中有什么东西出现,给他的枯燥乏味的生活添加一些明亮的色彩。 我正在读荷马的《奥德赛》,在奥德修斯的船支到达大洋河边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是这样的景色: 海船驶向极限,水流森森的俄开阿诺斯的边缘, 那里有基墨里亚人的居点,他们的城市, 被雾气和云团罩掩。赫利俄斯,闪光的 太阳,从来不曾穿透它的黑暗,照亮他们的地域, 无论是在升上多星的天空的早晨, 还是在从天穹滑降大地的黄昏, 那里始终是乌虐的黑夜,压罩着不幸的凡人。 奥德修斯为了得到先知的预言,来到冥后珀尔塞福涅的圣林,地狱的入口处,献上准备好的祭品。他和他的伙伴门,只是在地狱的入口处停留了不长的一段时间。但是在兰波的《地狱的一季》里,他把自己的一段精神的历程称为地狱的一季。几十年后,当存在主义风靡世界的时候,萨特的年句,“他人即地狱”。也随之传遍整个世界。可见,地狱一词已经由宗教和神话的传说中的存在,成为现代人的精神和现实的境况的一种表征。让我们先把荷马的《奥德赛》和兰波的《地狱的一季》放在书架上,由我们的主人公的境遇思开去。 世纪末的最后一个情人接节,兰波一个人在网吧里上网,他的一个朋友发给他一个Flash,是送给单身过情人节的人的,他把那个Flash看了几遍,更觉得孤独和寂寞。就下了线,从网吧里走了出来,外面的街上,灯火通明,一对对的情人从他的面前走过,他一个人穿行在孤独里,想起刚才的Flash,倍觉凄凉,世纪末的忧伤在空气中飘荡,他抬起头,看见天空上清冷的弯月。“同学,你是一高中的吧?”他抬头一看,对面站着一个各子不高,但却长得很可爱的女孩。他觉有点眼熟,但是却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我是你下界的啊,唉,像你这样在学校里的名人,是不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兰波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没有等他说话,女孩又说了起来,“我是高二3班的,叫孙晓佳。” “我想起来了,以前在学校里见过你,就是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现在知道了。”兰波说。 女孩微微一笑,眼里带着狡黠的光芒:“那你买一束玫瑰花吧,送给你的饿女朋友。” “我,我没有女朋友。”兰波说。其实情人节一个人出来,别人一般也会猜得出来。 “那么,你是不想买了?”女孩不依不饶的说,反正她要卖给他一束玫瑰花。不管他有没有人送。 “那你真的不想买了?”女孩一只手拿着玫瑰花在他面前晃来晃去,这是兰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一股痛楚的感觉从心中涌上来,他觉得莫名的伤感。“好吧,我买一束。“他笑着说,笑的那么苦涩。” 他买了一束玫瑰花,“你为什么情人节出来卖玫瑰花?”他问。 孙小佳想了想,悠悠的说:“我觉得自己一个人很难过,只有卖花时,才能忘记自己今天没人送花。” 兰波轻轻的从一束花中摘下一朵,把剩下的送到女孩面前:“送给你。” “谢谢你。”女孩接过玫瑰花,“祝你早日找到梦中的情人。”女孩笑了一下,“我该走了,谢谢!” 女孩的身影不见了,兰波把手中的玫瑰花瓣摘下来,向天空抛洒出去,“明月啊,只有你让我觉得不那么孤独,送给你,我的爱人。” 4 兰波正坐在大教室的倒数第二排,他不愿意坐在最后一排,因为那里离窗户太近,玻璃在阳光的照射下耀耀生辉,他喜欢那颜色,很温暖,光芒并不是任何单一的色彩。是诸多的色彩的汇聚。他能听见两种不同的声音,前面的微弱而不休的的讲课声,那声音充满了虔诚和热情。但是却缺少魅力。因此显得苍白无力。那是一种消耗的声音,为一种内心的激情所推动。渐渐由近而远的淡化。最后彻底的被虚无所吸收。 他在这学期开学的时候,就下定决心在这学期不逃课了。在近两年的逃课中,他不但没有让自己在自由自在中得到任何的充盈之感,反而日复一日的聚集了层层无法脱离的虚无。他在大一的时候,参加了很多的社团,文学社、舞蹈、青年志愿者,击剑等。在超负荷的脑力和体力的消耗中,他感到茫然若失,为了不让自己在诸多的选择中迷失,他首先放弃了上课,但是后来,他连这最基本的学习也舍弃了。后来他的社团活动也日益减少。在新鲜感和热情都逐渐衰退的同时,他又放弃了最后两个社团活动。以后是一段漫长的空虚,他在前所未有的自由面前彻底的绝望了,在这次暑假结束后,他决定开始上课了。 无论多么枯燥的棵,他都让自己坚持到最后,有时下课后,他能看见人群陆陆续续的走出教室的门口,然后他慢慢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微笑着。饱含着敬爱对老师施以神情的一瞥,老师往往为这一瞥而倍受感动。在曲终人散后,居然有人早默默中以无言的方式关心着自己。 这是一种幻觉,但是却很真实。老师和他一起走出教室,他们的步伐很慢,在诚挚的交谈中,老师有些感动,原来这个做在后排的学生,是自己最后的听众。 感动、仅仅是一点点。他们一起走出了教学楼。这时眼前的人流正在向各个食堂。惟独他们还在校园中漫步。精神的愉悦,已经超越了物质的樊篱。 傍晚的天空是一片广阔无垠的淡蓝,云朵聚在即将西沉的夕阳前。被烘托得如同凝固的火焰。老师不经意的瞬间,竟看见他眼前微微溢出的泪水,这让老师那点感动扩大成可一个海洋。手拿三叉戟的泼塞东正在海面上吹着海螺。那远不止一颗泪而已。当老师走出学校回家的途中,渐渐的感到有点饿了。但却有一种久违的塌实之感。他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一点感动搀杂着些许喜悦。 兰波在和老师一起走出教学楼的大门时,黄昏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下午深藏的困意从意识深处涌上来,眼泪溢满了他的双眸,他竭力的控制,只有一颗挂在了眼角,在夕阳下晶莹透彻,流光溢彩。 看见老师的背影渐渐的消失在光与影中,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滴。手上的泪水反射着阳光,一会便消失了,四周的人流急匆匆的向食堂走去,喧闹、嘈杂、却没有任何的言语,是他在他们面前失语了,还是他们全部都在沉默。他想找一个人说话,但是却一个熟悉的人都没有,他在这个大学已经两年了,眼前尽是些陌生的面孔。他们的笑容,朝气蓬勃,但是却稍纵即逝。上课的情景在他的脑海中重叠的出现,但这些情景又好象离他很远。恍若隔世。 5 晚上他在校园里散步的时候,发现到处都是一对一对的情侣,在树下或者路边的椅子上娓娓细语,那是一堆无聊而虚伪的废话的堆砌。他感到有点恶心,匆匆的加快了脚步。向男生公寓楼迅速走去。要远离那些弥漫着腻人语言的空气。 回到寝室后,他便一头躺在了床上,疲劳象一股气一样聚集在他身上的每个毛孔中,这使他的意识感到沉重。他要拯救自己,闭上眼睛,什么也不想。但思绪却自由的驰骋了起来,疲劳就这样一点一滴的消散了,兰波睡着了。 等兰波醒来的时候,同室的其他同学都已经睡下了。他这倒感觉有点精神了,他来到了窗边。无尽的天空上月明星稀。旧的一天还没有结束,新的一天什么时候才开始呢。 他突然想起以前高中的时候,因为学习很紧而晚上起来看书。他从不在走廊里看书,而是在被窝里打手电看书,那时学习的劲头可真足啊,一心想着高考后,自由自在的轻松一下,在高考后,等待录取通知书是那样的漫长,在这段无聊而焦灼的时间里,他在不知不觉间培养了空虚的种子,整天的无所事事让他有些不适应。有时旧日的同窗聚在一起,结伴去游玩,喝酒。追忆往昔,憧憬未来,几杯酒以后,泪也就潸然而下,彼此述说着心中的忧愁和苦楚。陶醉在略有点伤感的别离中。大家在分别时,总要在一起高歌一曲。等待着曲终人散。每到这时,凄凉感就从四面八方包裹过来,仿佛刚才的醉与泪都似一场幻梦。而这一切在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都如同流云一样被冲散了,往昔只能留给记忆。然而记忆却如此的脆弱,在时间面前,谁也不能将其完整的把握,只能有时拾起一些碎片,或者,如空若无。 6 兰波在星期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寝室里只剩下三个人了,楚毅正做在电脑桌前,紧张的盯着游戏中的人物,在全神贯注的投入在虚拟的世界中,让他仿佛忘记了一切,电脑旁是一盆吃剩下的方便面,兰波想起来那是昨天中午楚毅吃完剩下的,揭起来的塑料皮在弥漫于整个房间游戏战火中,微微的颤抖,兰波知道,楚毅可以在电脑前整整的坐还是一天,他不需要食物,只要有点可怜的矿泉水就行了。为此,他在百忙之中买了一箱纯净水,放在他的床底下。这就形成了不会枯竭的生命之源,兰波曾经问过楚毅,他为什么会对网络游戏如此的沉迷。 “你不懂,我并不是说你无知,而是你无法理解,这是一种生活,一种新的生存方式,可能你会以为我生活在虚拟的空间中,但是在这虚拟的世界中,却有现实所没有的东西,你以为我把自己封闭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了吗?完全不是的,这里有更广阔的世界。”楚毅有自己的见解,兰波根本无法理解他,他也不想真正的理解他,他只是觉得好奇而已。但是想一想,现在虽然自己每天都去上课,但是就真的比楚毅的生活更有意义吗?至少对于他自己来说,他生活的很快乐,而自己却被迫去听那些枯燥的,纸上谈兵的理论。 假如我们的世界是荒诞的,造物主的一个游戏呢?兰波看着楚毅那双浓浓的睫毛下明亮的眼睛,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感,不是对楚毅,而是他聚精会神的投入。这时楚毅突然抬起头来,向他微微一笑。“吃过午饭后,帮我带点吃的回来,随便什么都行啊。”瞬间过后,他又将周围的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在那个世界中,正在进行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 兰波觉得他不能在寝室里多待一会了,时间被无休止的卷入透明的然而是无方向的旋涡中,他很快的从床上起来,到盥洗室去洗漱。穿上一件黑蓝色的西装,匆匆的走了出去。他在走出门的一刹那,瞥了楚毅一眼,几乎筋疲力尽然而义无返顾的透支着精神和意志的年轻人在透过半遮住窗户的窗帘的阳光下,正紧张的在键盘上快速的舞动着手指,让兰波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7 冬日里,脚下的芳草枯萎的爬在地面上,兰波靠到一颗叶子枯黄,树干班驳的树下做了下来,一片衰败的冬景映现在他的眼眸中,天空明净,一尘不染。他入冬时就早早穿上了毛衣,但是依然 感觉到微寒。两个女生从他的面前走过来。一个穿着淡紫色的毛衣,束着马尾辫。另一个头发齐耳,带着小眼镜,手中捧着一个风筝。他想象着女孩的风筝断了线,一直飘到遥远的天边,就是他望见的那朵褐色的云,断了线的风筝在云层中翻滚,因为没有了线,任意的随着气流飘动,云层中或许夹杂着如丝般细小的闪电和轰轰作响的雷声,风筝如一叶小舟,在惊涛骇浪中翻腾。风筝没有断线,在天空上飞翔了一会后,被两个女孩拉了回来,摇摇晃晃的风筝缓缓的向下坠落。两个女孩蹦跳着去接,她们谁也没有接着,风筝落到了地上。那个带眼镜的女孩弯腰去拾风筝,她的背影正对着兰波,很快风筝被拾了起来。两个女孩向别处走去,兰波站了起来,他感觉心情很舒畅,女孩在拾风筝的瞬间给了他一种奇妙的感觉,一股清泉在他的心间流过,抗拒着急速变化的世界的虚无的力量 8兰波越过一片黄昏雾霭之中的小路,他能在微弱的夕阳之光中看到远处高大的建筑物的黑影和听到路边草丛中小虫子的叫声。小路走到尽头,他向右拐,这回他踏上了铺满马赛克图案的小区地砖。前面五十多米出,是一条马路,他沿着这条马路一直走,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共汽车站,这时橘黄色的路灯亮了起来,马路上闪烁着无数移动的光影。他抬头看看天空。层层云朵的暗影之上没有一点星光,那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沙漠。 一辆公车在他面前停下,他比其他人更快的上了车,在靠窗的一个座位上坐了下来,车晃动了起来,向前方驶去,他几乎每天这个时候,都到“城里”去,在他看来,他现在所在的这所大学,完全坐落在郊区,简直可以称为一个“村子”。当初他在高中报自愿的时候,被这所大学的气派的名字所迷惑。而开学时,当他在校车里忐忑不安的等待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校门时,他看到的只是一个仅能通过一辆巴士的狭窄的破旧的校门。学校周围其实并不冷清。他总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感觉。除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嘈杂的市场外,街边也总有很多叫卖的小贩。只是在一公里外,有一个比较大的商场。学校附近还有一个公园,虽然不收费,但是里面除了有一潭死水以外,就只有一些草坪,树木和木椅,连一般的健身设施也没有。当时来到这所学校的时候,他心中所描绘的大学形象,轰然的倒塌了。他默默的接受了学校门前那条不太卫生的两排各地风味的小饭馆。他刚来的那阵子,对这个新环境感到很陌生,而且还没有和同学们熟识,总有一种独在异乡的凄凉感,但是随着时间的变换,凄凉感渐渐的如同大海退潮般消退了。 他现在觉得一切都没什么,唯一让他感到厌烦的就是上课,其实他并不反感老师和课程本身,他只是不愿意呆在教室里,只要到教室里他就感到压抑,胸闷的喘不过气来,反正呆在哪都好,就是不要呆在教室里。在教室的沉闷空气中,漂浮着干燥的讲课声,那是渴望外面明媚的阳光、鲜艳的花朵和女孩儿的清脆的笑声的鲜活的生命意识所不能忍受的。他在上学期挂了科,这虽然在意料之中,但多少让他感到颇为不快,他一到吃过晚饭,就感觉到无事可做。滴答、滴答,心理面重复着空虚的声音,他本来想拿上几本书去上晚自习。但是到了教室,就总能看到一些不安心学习的人,要么打电话,要么吃零食,或者进进出出的,还有几个傻头傻脑的家伙总是讨论问题(他们以为自己的声音和年低,其实其他人都被他们打扰了)。这些对于他来说,都是可以忍受的,但惟独面对着书本,是他确实不能忍受的。当初在报自愿的时候,他就糊里糊涂的,在高考中发挥的也一塌糊涂,而又迷迷忽忽的在校车的颠簸中进了校门。他在迷茫中不知所措,他不清楚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大学出了问题,或者是,这个世界本身出了问题。反正是高考把他推到了这种境遇之中的,挂科的事情他不想再想了。只是要交补考费,让他觉得很窝囊。老师的自负和学校的贪婪,让他挂了科。这一起都可以看作一次现代性的压迫,学生会早已从学生利益的 代言人成为了学校的杂役。他有时想跑到操场上,对着漫天星斗大声的喊叫。但是在操场上总有无数双情侣出没,他的仰天长啸会让他们受到惊吓,或是他被别人群起攻击。眼前的景物在飞驰中停顿了下来,他急忙下了车。在他面前是宽阔的路面,高大的现代建筑,绚丽的广告牌和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行人。天空依然没有星星,但地上却亮如白昼,他现在到了“城里”,但是他依旧是一个陌生人。 9他走进了一幢有三十多层的高大现代化建筑,循着楼梯上了二楼。明亮的灯光将他环绕,他看着大厅四周泛着白光的墙上的网络游戏宣传画,绚丽的画面、冷清的刀剑,幽邃的仙境。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今天上网的人不多。人多人多,都是一样,网吧里总是重复的循环放那几首歌,不过他已经习惯了。他为什么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上网,那是因为他不想看见熟人,不愿意看见学校里的那些庸俗的面孔,他始终在逃避,现实是不可理解的,他要逃到虚构的世界中。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他从网吧里出来。街上的人少了,他现在还不想回学校,一个人沿着马路走,白天喧闹的大街,两旁,显得颇为沉寂,路灯的光不是很明亮,站在天桥上,能看见原处高楼大厦顶端大广告牌发出的微光,脚下是穿梭而过的车辆。打他两年前来到这座城市,他所见的就是这些,他还记得白天在天桥上会有乞丐,不停的向在天桥上走过的人求乞。他们那茫然而空洞的眼神,折射出的是比他们看得见的贫穷更贫乏的东西。在刚来到这座城市的时候,他还给过这些乞丐钱。他一看见他们,他的善良的心就被触动了,后来他发现这些人总是在一个地方,常年累月的,即使寒暑易节,他们也风雨无阻。后来他的一个同学对他说,他们都是职业乞丐,他听了之后,觉得很气恼,有时候他想,要是他再见到他们在他面前露出虚伪的需要怜悯的眼神,就把他脏兮兮的装钱罐子踢翻。但是他后来终究没有那样做。他不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即使知道他们装可怜,还是忍不住要向他们施舍,或许是他所见到的他们的灵魂的贫穷,深深的触动了他的心。“你可真是一个圣徒啊。”他听过这样的嘲讽,如果是圣徒那就好了,他想。他从天桥上走下来,突然觉得自己在外面呆的时间太久了,看了一下时间,忙向最近的一个车站奔去,到了站牌前,他略微安了点心,估计还有一趟回学校的车,他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也没有一辆他要坐的公车出现。他冲着马路大吼几声(当然是他的想象),想拦一辆出租车,又过了十分钟,也没有看见一辆车的影子。他垂头丧气的看了看时间,学校的宿舍楼关门的时间要到了。“唉,算了吧,算了吧。”他想。又开始沿着街边走了起来,这时连续几辆出租车从马路上驶过,他苦笑了一下。路上几乎没有别的行人了,好象所有的路灯都是为他开的,他又想起了自己挂科的事情,想起了去年教他的那个老师,平时说话就极为尖刻,没想到因为他曾经在课堂上指出过她的错误,就不让他考试通过,恰恰是59分,这也太明显了吧。真实恶毒的女人啊,女博就是不一般,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她可真谓集二者于一身。 10他不知不觉的又来到了网吧门前,上个通宵吧,明天早上再回学校上课。早晨的天气微寒,他在冷清的车站,登上了回学校的第一班公车。在车上他几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要不是售票员提醒他,他恐怕要坐过站了。他从车上下来时,还晕晕忽忽的,差点摔倒了,周围的人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他也看着他们,这些没有表情的人们。很多、很多、到处都是。当他走过学校门前的那条小路时,隐约感到了晨露的清香,他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东方的天际上,太阳金光闪闪,旁边围绕着绯色的云朵,天蓝得让人想跳进去,那蓝色的神圣深渊啊。他走到食堂里,简单的要了点吃的,困意一次次的向他袭来,他在吃东西的时候,感觉渐渐的迟钝了起来,只觉得外面的阳光和年炽热,难道这就是晨光么,晨光是一片片亮晶晶的海洋吧,要是自己能像鱼一样,在这光的海洋里自由的嬉戏该是多么的惬意啊。等他回到寝室的时候,寝室的其他人都还没有起来,他一头栽在床上,把上课懂得事忘到九霄云外,他啊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只鸟,在白云的上空飞翔,迎面有两个人向他飞来,他赶紧让开,那两个人都有翅膀,但是却是粘上去的,看见他们扑扇的样子,他觉得很好笑,他们向高处飞去,他渐渐的被他们落在后面,云朵从他身边掠过,他感觉如同轻柔的纱拂过。那两个长着翅膀的人向光灿灿 的太阳飞去,“怎么回来了啊?”“老师刚点完名,这回上课的只有十几个人。”“那你怎么还敢逃课啊。”“点了一次就不会点第二次,不过没去的人,可就要倒霉了。”“大不了补考呗。”兰波隐约听到同寝室的同学的对话,觉得自己似乎又要挂科了,困意又迅速的又他涌来,把他的意识淹没在潜意识的海洋里。他又展翅飞了起来,这回飞的很轻松,在他前面朝太阳飞去的两个人,是一老一少。云层不断的聚集起来,但是在云和云之间的缝隙间,还能看见下面蔚蓝色的大海。在海面上有巨大的白轮船在航行。突然,少年奋力抖动双翅,向更高处飞去,老人紧随其后,但是却无法跟上少年的速度,一老一少的越来越接近高空蔚蓝的苍穹,“伊卡罗斯”,他听见老人喊到。 11兰波一直到10点才起来,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了,他洗漱完毕,穿了一件干净的衬衣,把昨天晚上脱下来的衣服扔到洗衣盆里。外面的天气不错,但是他又想不出这么好的天气对他来说有什么用。大概有一个星期都没有好好上课了。因为他不能在教室里看见她,他心里是多么的渴望看见她啊。不能、不能。他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现在不是要尽力忘记她么,不要再想了。他把今天上午要上的课的课本找出来,新新的,如果不在书上写字,一定可以当新书卖掉。这玩意在当初买来的时候,都是很贵的,可等到当旧书卖掉,十分之一的价钱都卖不到。可恶啊,庸俗学者、出版商和大学,一起剥削大学生。兰波一边想一边向教学楼走去,爬楼梯在他啊看来是相当累的,他一只手拿着书,一手扶着栏杆,往楼上走。他听见有人向下走的声音,这时正是上课的时间,肯定是有人逃课出来了。声音越来越近。他断点定这种“啪嗒、啪嗒”的声音,一定是女人的那种厚底皮鞋踩在楼梯上发出的声音,下楼梯的女生和他走了一个面对面。他看见了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整个意识一下子沉入了混沌状态,他想说话,但由于头脑发胀,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勉强挤出一个淡淡的不自然的笑容。她回了他一个很自然的笑容:“去上课啊?”他点了点(他真实太……),这个笑容差点把他击倒,幸好他一只手扶着栏杆。她手里拿的是和他一样的课本,所不同的是,一个刚刚从课堂上出来,一个要去上课。“我先走了。”她说着从他身边走过,他并没有反映过来她说什么,只是觉得她那轻柔的耳语,是那么的美妙动听。令人陶醉。他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渐渐远去,他很想追出去,和她说,我喜欢你。他的灵魂追了过去,但很快被疲惫的精神拉了回来。他坐在楼梯上,神情黯然,感觉到整个世界都是昏昏沉沉的。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他尽量避免与他见面,这样就可以暂时的将她忘记。但是就在刚才的一瞬间,他所构筑的精神城堡,被不费吹灰之力的击溃了,他垂头丧气的用双手抱住自己的头,这时响起了铃声,他木然的站了起来,向楼下走去,外面的天气依然很好,天光云影。教学楼前的草坪上一片生机勃勃,而他的心却无法感觉到这一切。他现在只想尽快的离开学校,这样就看不见她了,自己也就不用那么痛苦了。他把书放回寝室,从宿舍楼走出来,向校门外走走去,这是,他听见身后传来了年他为之心跳的走路声,他什么也不顾了,向校外跑去,他不知道自己要到哪里去,他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13兰波拿着书,开始到教室里去上课的时候,已经是他来到这个学校的第三个年头了。他已经不在去通宵上网了,而且也能稳稳当当的坐在教室里了。只要他上棵,就能看见她,要是以前他看见她,他就肯定会头晕脑胀的,他简直是着了魔似的,她现在对他还是有吸引力的。尽管他现在能平静的面对她,但是他仍然要抵御她对他的最后诱惑。而那最后的诱惑是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反正他从地狱里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出来了了。多谢上帝帮助了他呢。他可不想再次被拉回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地狱,而兰波的地狱就是孤独、空虚和对她无私的爱。她的黑黑的睫毛,小巧玲珑的鼻子含笑的双眸,薄薄的嘴唇,最不可思议的是她那秀气的面孔,仿佛总给人十五、六岁的 感觉。她今年有十一、二岁了吧。唉,懦夫,你想重蹈覆辙吗?不要再想他了,忘掉和她有关的一切吧。兰波从出神的饿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听见了教室窗外小鸟婉转的叫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他不禁莞尔,而恰巧这时老师看见了他没“同学,你,可以回答一个问题吗?”兰波站起来了,教室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请回答我一下物质和意识的关系。”“书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四周一片哄笑,盖过了窗外小鸟的叫声,小鸟扑扇着翅膀飞走了。而教室内仿佛数百只鸟从沙滩上一起飞起来一样的嘈杂,这景象在兰波的脑海里不禁出现过一次,大概是以前从《动物世界》上看到的吧,他将眼角的余光扫向她所在的位置。她没有笑,而是怔怔的望着他出神。从窗外射进来的玫瑰色阳光,把那些大笑的嘴脸映现得如同版画一样。 14元旦,是新年的第一天,自从我们生活在由西方传来的公历时间里,元旦就成了新年的第一天的代称。元旦是期末之前还能让人觉得有点乐趣的时间点,元旦过后就是紧张的期末考试了。当然,这是近年来的一项伟大的发明,一项以教育的名义认为的令几百万青少年在过年之前,遭受紧张、忙碌和痛苦、担心的一项发明。但是这样的发明却没有获得一个国际性的奖项。未免有些可惜。呵呵。元旦的当天晚上,兰波本以为在联欢晚会上,会有一些有趣的节目表演,可是却令他大失所望,后来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一桌桌的酒菜上了,或许今天大家喝个痛快。开始大家都还在各自原来的位置上,可是后来,大家相互聊天,一起唱歌,大肆的挥霍着班费,加上酒也渐渐的多了,就没有固定的位置了。那爱唱歌的,拿着话筒,走调过了长江黄河,就是抓着花话筒不放。兰波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他们大笑起来。旁边一个长着茄子脸的家伙,非要和他喝一杯,说是以前考试的时候,多亏谦让他抄袭才没有挂科的。兰波虽然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和他喝了一杯。兰波开始觉得自己有点晕,但是感觉还好,他眼前的人们晃来晃去的。他看见他们很高兴,他听见由笑声、说话声和歌声组成的杂乱的交响中隐隐传来了抽泣声。呵呵,他喝了一口酒,笑地合不上嘴。为什么总有一些家伙一喝多了就哭呢,是情感过于丰富,还是他们平时把自己的痛苦都埋藏在心里,而这时才爆发出来。想到这里,他笑得更利害了。这时,茄子脸又凑了过来,“为啥笑成这个样?”兰波用迷糊的眼神斜了他一眼,“你是不是一喝酒就脸红?”“俺以前喝酒的时候就这样,有人说我一喝酒脸就变成茄子。”兰波听了以后,笑得前仰后合,“这人疯了,俺可离他远点。”说着茄子脸移动到了别处。兰波笑得咳了起来,用手指着茄子脸,他感觉到天旋地转,这时有人从他身边走过,兰波放下的手臂正好轻轻的碰了她一下。她走过去,和几个女生聊天。兰波在刚才的那一瞬间,觉得自己刚才手指感到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弹了一下,他隐隐的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见碰到了女孩子的前胸。他的脸微微的红了起来,真是太不好意思了。他看了一眼,原来是她,看来他是永远也逃离不了她的存在了,他不想见她,他竭力的想让她在他的心里变得和他人一样的平常。但是不行,她总是不经意的出现在她的面前,他几乎要忘记她的时候,她就无意间的来提醒他,她是如何的和他一起存在。这能叫做缘分么,他又想起那个王尔德关于夜莺的故事了。他即使变成那只夜莺,用鲜血染红一朵玫瑰花,她也不会接受的。他和她之间有一条永远也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远。就如同一条银河横亘在他们之间。他又拿起了酒杯,透明的玻璃杯里,是透明的散发着能醉人香气的酒,如同眼泪一样的晶莹剔透。他感觉到自己被搀起来了,勉强的用朦胧的目光看着周围的事物,在一个拐角处,他又看见了她。“怎么喝这么多啊,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啊?”他听见她这么说,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他们的距离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他摇摇头。不,不用了。他觉得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他中心升起,幸福与痛苦的奇观混合,枯涩中暗含着一丝甜,他昏昏沉沉的被搀回了寝室。 15室友们把他抬到床还是,替他盖上被字,大约过了一个小时,他突然感到恶心的不行了,翻身起来跑到了盥洗室,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这时室友们都追了过来,帮他又拍前胸又捶后背。又接水给他漱口,折腾了半个小时,终于不吐了,他的意识开始明晰了起来。尽管天气很冷,他还是一个人在大家都睡了之后,来到了操场上。这是年的第一天,他看看时间,还没有过二十点,他今年夏天就要大四了,在过去的这几年中,他好象什么也没做,学业早就荒废了,曾经挂过科,但是他当时没把这放在心上,反正是可以补考的,只不过又被学校剥削了。他一个人躺在操场上,从地底下传来的寒气让他一下子站了起来,他抬头仰望天空,还是没有一个星星。他感到自己的青春正在一点点的流失,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进而又听到大地的呼吸和心跳声。天空虽然没有星星,但仍然广大深邃。他真想大声的喊叫,但是却没有勇气发出声音,不是因为怕被别人听见,而是对自己缺乏信心,因为他怕这喊声是苍白而无力的。他的眼泪涌到眼眶,任其由眼角流到耳朵上,又掉落到地上。这滴泪融入了大地之中。第二天清晨,会不会成为一棵小草上的露珠呢。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为她心醉神迷的。在刚刚开学的那会,他只是认为她是一个笨拙的姑娘,有一次他看见她笨拙的走路的样子,像一个小烷熊,他不禁莞尔。可他那个关于小烷熊的瞬间想法,却包含着一个危险的比喻,她很可爱,后来她的身影总是出现在他啊的眼前,她爱穿蓝色和紫色的衣服,她的个子不高,但头发却很长,但那么长的头发为什么不扎起来呢。他见过的女孩子的头发总是扎起来的,头上戴着精致美丽、闪闪发光的饰物。她的头发上什么也没有,只是懒散的披在肩上。她在不经意间甩头和走动的时候,长发就左右的摇动起来,十分的柔顺。 16开学有一个学期了,他和她还不是很熟悉,他没有刻意和她接近,他觉得她和班里的男生很少说话,几乎不怎么接触,可女生那边有很多女伴呢。她和她们在一起总是嘻嘻哈哈的,走走跳跳的,眸子转来转去,像一群小宁芙,不过她是狄安娜,就如同月亮的清辉一样的宁静。她说话时嘴从来都微微的张开,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他看见她总是吃的很仔细。一小口,一小口的,什么时候能吃完啊。他看见她总是向他这边移来。他赶紧把目光低垂下来,而这时他就感到自己的心在扑咚、扑咚的直跳。他开始从她一个寝室的女生那里打探她的消息,尽管费了很大的劲,送了很多小礼品,请了很多次客。不过工夫不负有心人。他打听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他想买礼物送给她,但是他们平时来往的不多,她会接受么。在她生日的前一天,他听说她要和几个要好的女生在生日那天中午去买生日蛋糕,他冥思苦想,到底怎么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和她接近呢。她生日的那天中午,她和两个要好的女生一起向校门外走去,她们在校门口遇见了兰波,“你们干什么去,中午这么热?”他明知故问,天气帮了他的忙,“去买点东西”。她说。睫毛扑闪着,声音柔和。“买生日蛋糕。”她左边的女生说,(天知道台词是不提前背好的)。“你知道哪有好的蛋糕店吗?”(配合的很好,昨天的那顿烤鸭没白吃)。他一口起说了好几家,如数家珍。(今天她们的话怎么这么多啊,两个小蹄子)。他在校门口的高速公路上叫了一辆出租车。下午四、五点回到学校的时候,任务圆满完成。她邀请他参加她的生日小part。地点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酒楼包间里。他如愿以偿,赶紧回寝室换了一套衣服。“去相亲啊。”同寝室的人说,“真有你的啊”。他没有理会他们,兀自忙着自己的事情,不断的看时间,憧憬着即将到来的美好时光。七、八个女生中间,只有他一个男生,他感到有点不自在。要知道,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这种场合。今天的小寿星向他道谢,谢谢他送给她这么漂亮的生日蛋糕。“你今天打扮的可真漂亮啊。”他说。几个女生在争话筒唱歌,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你也是”。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是他刚才明明听见她这么说的。她的女伴们拥过来(来的真是时候),把话筒塞给他们。“你们一起唱一首。”“别不好意思啦”。他和她,他们架不住他们吵闹的劝说,一起唱了一首。到吃蛋糕的时间了,她笑盈盈的问他,她们环顾了一下,轻启朱唇,把蜡烛吹灭。就在烛光吹灭的那一刻,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悲凉感,今天是她的生日,她又长的了一岁,五岁、十二岁,十六岁,十八岁的她。他对她一无所知,她小时候是什么样子呢,一只可爱的小烷熊吗。突然灯亮起来了,他眼前的她,刚刚二十岁的她,以后会走向三十、四十岁……。在他的周围是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女们,她们和他聚在一起,而明天呢,明天这个时候,这一切都将成为过去,成为一个永远也无法移动的图画。他在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她清秀的面庞微微向下,一边切蛋糕,一边把刚切下来的放进小碟子里,分发给众人。“谢谢,谢谢你们能和我一起度过20岁的生日。“他从她的话中同到了令他感动的东西。这是什么呢,他说不清楚,她的双眸晶莹明澈,她所要表达的是一种留恋吗?“大家都尝尝吧”。她说,笑厣又出现在她的脸上,犹如一朵花在绽放。她的笑容如此纯真,他不禁为此陶醉了,难道这就是青春吗?他出神的时候,突然一个女孩子将奶油抹在他脸上,他下意识的用手去抹。这时又有一个女孩往他的脸上抹,后来,七七八八,五光十色,手指、奶油,夹杂着笑声,他的脸上现出珍珠的色彩,他招架不住了,也开始往她们脸还是抹,她看着她们和他并没有加入其中,只是吃吃的笑。她用湿毛巾帮他擦脸,她们在旁边一声不出的看着,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的诞生。他神情尴尬的坐在那里,只任,毛巾把他脸上油腻腻的奶油擦掉。她和他离的很近,她的眼眸中含有调皮的笑,她的手指不经意的在他的脸上划过。他就在那一刻,突然觉得她就是他刚过门的媳妇,这感觉真真切切,没有再比这更真实的了,或许,她以后会忘记她20岁的生日。但是他会在多年以后想起,一个女孩用湿毛巾给他擦脸上的奶油。 17第二天他到班里的时候,他发现女生们都在瞅着他窃笑。“脸色很好啊,白皙透亮。”一个昨天往他脸上抹奶油的女生在他经过她身旁时说,“还不是拜你所赐”。他小声说。当他坐到座位的时候,一个男生凑到他身边,嗨、嗨、用了啥新护肤品了?介绍给我,我最近被晒黑了许多。”他看看他,那样子很像卡通片里的阿童木。“离我远点。”男生悻悻的退回原来的位置。兰波摇了摇头“stiup”。吃过晚饭后,他在开水房前走过的时候,遇见了她,她向他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她们太顽皮了。”“没什么。”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恩”,她从她身边走过,发丝从他的眼前掠过,他向前又走了十多步,回过头来。看见她向着黄昏暗淡天光的背影,她的步履轻盈,似乎看不出笨拙的样子,难道她在他心中的印象发生变化了吗,他只是感觉到,他每向前走一步,就越离她越远,他想向她追过去,但那能拉近他们的距离吗。他突然想起昨天大约这个时候,她吹蜡烛的样子,那烛光熄灭了,他感到人生的幻灭感向他袭来。我们无法把捉现在,何况未来呢。夕阳西下,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了,他现在只是想,要是能和她在一起,那么人生中的其他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
地狱的一季 Ⅱ 飨宴 1大学在兰波上大学以前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地方,大学生们在一起,共同学习,讨论社会的现状和未来的理想。他们对生活充满信心,每个人都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思想。但是现在他所感受到的是倦怠,一种从心里扩散出来的倦怠,以前在高三复习的时候,在炎炎的烈日下,他只感到累,但并没有倦怠。 那倦怠是什么呢?是无聊与空虚将所有的时间和空间充满,把人的存在挤压到无所事事的空闲中,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觉,但是偏偏总是失眠,因为白天睡的太多了,他知道无论如何他都难以摆脱倦怠了。 虽然除了星期六和星期天,几乎每天都有课,但却对他没有任何的影响。同样,对其他人也没有多大的影响。兰波的宿舍一共有五个人,本来是六人间,但是有一张床铺空着,供大家堆放一些杂物。 或许是每天大家都睡得很晚,通常每晚都讨论问题(却很少讨论学习问题),玩电脑,或是走廊里总是吵吵闹闹的原因,第二天早上通常都起得很晚。上午有课的时候,也有起不来的时候。只有宇翔,他是一个唯一在宿舍里按时上课的人,也是生活最有规律的一个。大家总是抱怨他一大早就把所有人都吵醒。他总是说一句话:“课是一定要上的。”说完就去上课。 爱学习并不等于学习好,但是楚湘毅的学习却是班里数一数二的。每个人都有应付考试的方法。在兰波看来,上大学不过是为了一纸文凭,因为社会上只承认这个而已。另外还有英语四、六级证书,也是颇为有用的。在大学的四年里,每门考个不错的成绩,并非难事。因为分数全凭任课老师做主。在自习室里学习的,无非是为了通过英语四、六级,或者是为了考研。兰波听过宇翔说要考研,而且要考北大的研究生。但是他自己却不知道要不要考,这对他似乎是遥远的事情。 2 英语老师正在耐心的讲课,夏日炎炎,温暖的阳光从窗外射进来,尽管教室里开着空调,但由于窗户都关着,里面显得非常的沉闷。老师聚精会神的讲课,尽量不去看悄悄从座位上溜出去的学生。自从上课开始,已经有五分之一的学生从教室里溜走了。上了一个月的课,老师早就已经习惯学生逃课了。尽管她觉得学生这样做有点不尊重她,她并不是要每个学生都必须来上她的课,但是在上课时进进出出,让她有点无法集中精神讲课,但是她还是尽量的放平心态,专心的讲课。 兰波坐在第三排,一边听课,一边看老师的表情。他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悄悄的把受机拿出来,拨通了在宿舍里玩电脑的楚湘毅然号码。在上课前,兰波拿些英语书和圆珠笔向寝室外走时。正在玩《流星·蝴蝶·剑》的楚湘毅突然抬起眼来,“兄弟,老师要点名时每给我闪一个电话,谢了。”兰波点点头,去上课。 或许是今天的空气太沉闷了,老师讲课时脸上的烦躁不时的显现出来。不一会楚湘毅拿着英语书来到了教室。悄悄的在后排找了一个座位做下来,他拿的是一本《大众软件》。老师讲着讲着,突然把书放下。看了看下面,说道:“今天来的人不多啊。”在座位上的同学相互瞧了瞧,有的小声的嘀咕了一会,有人悄悄的拨电话。“王菁。”老师叫英语课代表的名字,“你来帮我点一下名。”老师的语气非常的严肃。王菁来到讲台上,老师把点名册交给她。“李明羽……”。在有人答“到”的同时,陆陆续续的有同学从教室的门口进来。老师嘲讽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掠过。“孙佳”。“到——”这声音拉的很长。“来的很及时啊。”老师的语气充满了鄙夷。点名在继续,不断的有人来到教室。突然一阵哄笑打断了点名。原来一个同学睡眼朦胧,东摇西晃的趿拉了拖鞋走了进来。英语老师真是又起又笑,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向王菁摆摆手。王菁看了看站在门口的老师,把点名册放在讲台上,走回座位,路过刚才进来的那个同学时,又暗暗的笑了。“看把你高兴的,有那么好玩吗?”那个男生说。“不要脸。”王菁说着走回座位。大家又哄笑了起来,兰波没有笑,而是看着老师。 “同学门请安静一下。”老师说。“其实我点名也没什么特殊的目的,无非是让你们都来上课,如果你们利用这段时间干什么觉得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我可以理解。但大多数的同学,也不过都在宿舍里无所事事吧。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就赶过来吧,大学四年看起来时间很长,但是不知不觉之间就过去了,希望你们能珍惜这段时间。毕业以后等你们再想学习的时候,恐怕就没有这么充裕的时间了。好吧,我们继续上课吧。”老师又开始了讲课,现在座位上几乎座无虚席,直到下课,教室里都是很安静的。 下课时,老师看了看点名册,只有少数几个同学没有来,她把王菁叫过来,“这个余洋每次点名都不来,他到底是不是这个班的学生。”“是啊。”王菁说,“不过我很少见过他。”“下次你见到他时,叫他来找我,如果他不来,这门课他就不用来考试了。”“好的,老师。我遇见他时会转告他的。” 3兰波从她们身边走过去,到了教室外面,炎阳如火。他感到光芒如雨般洒在他的身上,四周的玻璃窗,树上的枝叶,甚至脚下的石块和走来走去的人,都在反射着强烈的光。他感到有点眩晕,就是这眩晕,让他感到虚无正在慢慢的流过世界上一切被阳光照耀的地方。 兰波从来不会为学习而困扰,尽管曾经挂过科。他现在已经掌握了考试的所有秘密。考试是一种谬误,这谬误与别的谬误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们把这谬误当作真理来相信。宇翔就是这样一个人,他对此坚信不移。他相信考试是公平的,在考试的面前,一个人的能力和努力就会完全的显示出来。 虚无与荒诞,是兰波对考试的定义,与之对抗的方式莫过于用更荒诞的方式。彻底的虚无,他不喜欢加缪《局外人》中的主人公莫尔索,莫尔索是积极的虚无主义者,真正反抗的局内人,兰波只想成为真正的局外人。 又是新的一天开始了,兰波已经看见阳光照到他的被子上了。宿舍里有三个人,他自己、宇翔王源,楚湘毅在电脑前,兀自的沉没在自己的世界中,他正在虚拟的世界中经历着从远古到现代所有社会形态的发展与进化。王源住在楚湘毅上铺,睡眼朦胧的把头伸出床外。聚精会神的看着楚湘毅电脑屏幕,真不可思议啊,兰波想,王源这个人极少说话,大部分的时间就是看武侠和玄幻小说,余下的时间就是看楚湘毅玩电脑游戏。他只是看,一动也不动。 兰波还记得,有一天下午,除了王源,宿舍的其他人都一起去食堂吃饭了,等大家回来的时候,看见王源正坐在楚湘毅电脑前玩游戏,他看见别人回来了,就回到自己的床上。“你接着玩吧。”楚湘毅他说。“不了。”王源笑了笑,又以惯常的姿势,看楚湘毅到自己的位置玩游戏。 据说王源从小到大,一共看数千本武侠和玄幻小说,这一数字颇为惊人,大家一般认为是夸张,兰波有一次问王源,王源说他看的并不少,也就几十本。“你不是每天都在看吗,不会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吧?”“不是,我总是看一些经典的,比如说《天龙八部》。”大家有一次让他将金庸《天龙八部》里的故事,他却总是想不起来。他说他记不住情节,所以就把《天龙把部》放在床头,随时的看。“你看过多少遍了?”孟若问他。“大概有一百多遍了。”“那你怎么记不住写的是什么呢?”“就是因为记不住,所以才反复的看。”后来大家一致的得出结论,这家伙的记性有问题。后来竟有人传说他弱智。直到第一次英语四级考试,这家伙考了80多分。大家才对他刮目相看。“这孙子一直深藏不露,隐藏实力。”宇翔,他这回只考了70多分。王源背考试题简直过目不忘,平时谁有不会的英语单词问他,一般他都知道,单词量至少在两万以上。 4兰波很快的洗漱完毕,就拿几本书去上自习。尽管快要考试了,但上自习的人并不太多,看了一会书,他就觉得困意向他涌过来,流遍他的每条经脉,进入数百亿个细胞中。他在书上睡着了,梦境。他周围有很多人,他们坐在一个大教室里。他听见了四周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喝水的声音,吃零食的声音。他的旁边坐着一个人,是一个女生,但不是他的女朋友,应该称为朋友吧。她正在前看着什么,他现在注意到了,几乎所有的人都向前放注视着什么。他们在卡年电影,这里不是阶梯教师,而是电影院的大厅。他与她相邻而坐,他与杜拉一起看电影。她有多久没有出现在他的梦中了,有多长时间了呢,一周、一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前所未有的孤独和安宁。孤独,站在地狱的一快岩石上看岩浆不停的流动。安宁,静静的在天国的光辉中回望自己的家园。他醒了,拿起书本回宿舍。在回宿舍的途中,遇见了一个师妹,洁。雯洁和他是一年前认识的,他那时还没有退出文学社,他大三,而她是大一的新生,学中文的。“你是学中文的吗,师哥?” 洁问。“不是。”他不想对别人显出冷漠或有个性的样子,他只是不愿意在说话中使用过多的词语。现在词语泛滥了,简洁、明朗的词语被束之高阁,绚烂、繁复、奇怪的词语把人的语言意义消耗得消失殆尽。空洞,总是有一件华丽的外套,闪闪发光。洁说她倾慕他的文采,她说的话带有诗意的因子,但他从中听出了两层意思,矫揉造作和故意恭维。二者的相同之处在于,虚荣。他原谅了她,因为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有如此的毛病。另外的一个原因是处于对女士的尊重,尽管洁在年龄上还算不上一位女士。兰波退出了文学社,因为小团体里无休无止的争论让他感到厌烦,雯洁问他为什么退出,他说,他喜欢安静。“你真有个性啊。”雯洁说到。她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我只是喜欢安静而已,真的,没有别的了。”为了不让雯洁误解他的意思,他又加了一句。“我是普通人中最普通的一个而已。”“在大家都想表现个性的时代,多有人想你这么心境淡薄的,与众不同哦。”雯洁说。 兰波只能报以无奈的苦笑。尽管兰波退出了文学社,但是这并不代表雯洁走出了他的生活。兰波感觉到他自己的形象被雯洁误读了,在他的眼中,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建立起真实的形象。但是自己所谓的真实又是什么呢?真实犹如远方的灯塔,我们可遥望那灯塔发出的光亮,但是却永远与无法抵达。我们有时以为脚下航船向那光亮接近了,但那可能是幻象而已。兰波尽管一直恪守着“不与粗俗之背交的信条,但却有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他的生活中有一部分时间是属于网络的,那里有他所寻找的安静。或许人们认为虚拟的网络世界比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更加的混乱和喧闹。但在兰波理解的意义上,无论有多少人,只要相互不认识,就能因此保持一种相对的安静。安静更属于一种内心的状态。他喜欢去别的班旁听因为那里的同学他一个也不认识,这种安静在他看来是不可多得的,可是一旦得到了安静,他又感到了孤独,孤独,孤独。 5兰波想,雯洁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了呢,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接到她的电话了。难道她也和他一样,向往安静了吗?这似乎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性格和习惯,是无法改变的。雯洁来找他了,她说这些天她之所以没给他打电话,是因为他在卡年两本很厚的书。一本是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另一本是萨特的《存在与虚无》。“为什么要看哲学呢?“兰波问。他们正走在学校里的一个小小的水池旁,盛夏时节,池中微微荡漾的水面上,点点银光在跳动。“不是你说的吗?要看懂西方文学作品,必须懂西方哲学。”兰波并不记得他自己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确信这应该出自他自己之后,雯洁是不可能自己产生这样的想法的。“那你现在有什么收获?”“噢,有一点点。”有一点点,就是一点也没有的隐喻性表达。“你有时间的话,多看一点英语好不好?”雯洁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兰波,如同刚刚认识他,或者根本不认识他一样。“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她问道。“作为一个学生,怎么不会有这样的想法?”雯洁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的想法很庸俗,在你的印象中,我应该如同文人墨客一样,只能谈诗论画?但我早就说过,我是普通得再也不能普通的一个人。”兰波说。兰波第二天在想,或许雯洁再也不会理他了。他感到一种轻松的感觉,甚至是惬意。孤独就孤独吧,还是安静的一个人比较好。可是这天中午,雯洁又给他打电话了,问他喜欢村上春树,郭敬明的作品不。“村上以前看过,现在不看了,郭敬明的小说没看过。”“那你现在看谁的作品,我想听听你这个高品味的人的看法。”雯洁好象忘记了昨天的事情。莫名其妙,他感觉他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你现在学英语了吗?”兰波问道。他想知道雯洁是否忘记了昨天他们的对话。“恩,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还决定考研了呢。”“现在你才大一,考研为时过早吧?”兰波不太相信雯洁所说的。“现在慢慢的学嘛,反正时间多的是。”雯洁说。兰波这回总算有点明白了。兰波的一个朋友曾经和他说过,女人并不在乎什么实质的东西,她们在乎的是感觉,feeling。如果她们要做什么,或者要你做什么,你只要表现出一种要去做的感觉就行了,而不需要实际去做。女人喜欢的是feeling,感觉比实在更重要。“我的女朋友从刚上大学就决定考研,买了很多复习资料回来,但是到了大四,她根本还什么也没有复兴,最后把那些复兴资料买给收废纸的了。”他记得他啊那位朋友说,他总是给兰波给一些小故事,带有某种感悟的。“她买复习资料,就是为了制造一种考研的感觉。”兰波的这位朋友说,笑了笑,“她们喜欢的是feeling、feeling、feeling。”说完就醉了。难道这就是“女人们”的生活方式吗?对于雯洁看《形而上学》和《存在与虚无》,也是寻找一种懂得哲学的感觉吗?透过这感觉的表面,里面到底深藏着怎样的本质呢?或许,feeling并非只属于女人。兰波记得高中的时候,每到放长假的时候,他都带很多书回家。一次放假时,他从教室背着书包出来,遇见教政治的陈老师,老师看了看他装得满满的书包说:“带这么多的书回家,能看得完吗?”他至今还记得那位老师的话,他自己后来也这样问过自己吗?当然问过,但是他没有回答,那到那时的自己不是在找一种感觉吗?因为在放假回家后,他根本就没翻过那些书一页,开学时照常放在书包里背回学校。有时在教室里看书,总是盼望快到自习室关闭的时间,这不是把主观的对学习的懒惰,推向了客观的时间吗?或许,这种自欺欺人是人生存所必须的一种虚构吧。 6期末考试临近了,校园里充满了紧张的气氛,从教室到食堂,从食堂到公寓,从公寓到操场,一棵路边的小树,穿梭于树枝之间的小松鼠,一池碧绿的秋水,水上轻轻飘荡的涟漪。一片枯叶。一缕阳光。透过考试,我们望见了漫长而快乐的假期,尽管我们也知道,假期的无聊会让我们多么的失望,但我必须拥有一个希望,以让我们度过夏日里的严寒。在大学里,所谓的学习,并不是在平时,而是在考前的一段时间,曾博说:考试前一个月看书,就可以通过。这种说法大家都是很认同的,而对于楚湘毅来说,准备考试的时间可以缩短到一个星期。但是在上次期末考试的时候,王源彻底的创出了一个新的记录,他放下了手中的《天龙八部》,在考前的一个晚上,通宵背诵最后班里的高人总结的精缩考试重点资料,在第二天,连考两门,居然都通过了,他平时可是从来都没上过课,书也是新新的。大家都说他肯定是练成了北溟神功,要不怎么这么快就背会了那几十页的复习资料呢。反之王源对大家来说,是一个谜一般的人,毕业后,他是唯一被保送研究生的人,而且还带着他那本破旧的《天龙八部》。无论如何,对于兰波宿舍的人来说,及格就是目标,而临阵磨枪已经成为他们宿舍的传统,但是对于考试,另一种传统早已存在,那就是作弊。考试与作弊作为一个钱币的两面,我们很难想象能将它们彻底的分离。兰波从来都不作弊,而且他还很厌恶作弊。但是几乎每次考试,都有同学找他帮助作弊,他无法拒绝,如果拒绝,就意味着他自命清高,而且这是一种脱离人民群众的行为。更重要的是,很有可能被认为是学校和老师安插在同学中的眼线,成为人民公敌。第二天下午有一门考试,这天晚上谁也睡不着,他在静静的看复习资料。“你今天还要通宵吗?”楚湘毅问孟若。“大概吧,还有好几道题没背下来呢!”“快三点了,一会我们要休息了,考前休息好,才能在考试时保持良好的状态。”兰波说。“我一会到走廊里看,你们先睡吧。”孟若笑着说“我估计走廊里看的人不会很少,到时还可以相互交流。”兰波看了一天了,着实有些累了,他准备洗漱一下就休息。这时忽然听见有人敲门,“请进。”兰波说。这时进来一个穿着睡衣睡裤,带着眼睛的瘦小男生。“都还没睡呢?”兰波 一看,原来是“米饭”。他是英语系的,和楚湘毅是好朋友,平时经常和楚湘毅一起打联机游戏,据说两个人联手,很多游戏都难逢败绩。因为平时把时间都用在电脑游戏上了。每当考前,都找楚湘毅来帮他作弊。“兄弟,这回你不帮我,我就挂科了。”米饭每次都这么说。“是不是还往手机上发答案?”楚湘毅问。“这回可不行了,去年有很多用手机发答案的,都被教务抓住了,我可不敢用了。”“那怎么办?”“我今年用新的高科技产品。”说着拿出一套电子设备,大家都很好奇,所以暂时都放下复习资料,凑到米饭周围。在大家共同努力下,米饭被武装成一个“X战警。”他的腰间围了一个金属圆环,环上的几条线连接到脖茎,再把两个比豆粒还小的接受器塞进耳朵里。机械复制的时代过去了,信息时代终于到来了。兰波想,即使平时用功如宇翔,考试成绩也未必有米饭高,技术的力量委实不可小视,但是这么个先进设备,应该价值不菲。通过考试没有捷径,要么努力的用功学习,要么借助先进的技术手段作弊。无论如何,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冒险和资金的投入,缺一不可。在以考试衡量一切价值的时代,学习惟有以自己的全身心投入,才可以取得一纸文凭。这天晚上,兰波做了一个梦。他看见他面对着一张试卷,安静的坐在座位上,手拿着笔,两个人围着他绕走,好象有一股力量吸引他们围着他走,可能是老师,就像行星围绕太阳在运行,几个人同样的绕着那两个人走,似乎同样感到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在引导他们,如同月亮围绕地球。然后更多的人,与他们一样,循环围绕下去,像一个星系。后来眼前渐渐模糊,但那张考卷却渐渐的清晰,我感到那就是高考试卷,他努力的做,可是题越来越多,好像永远做不完,无穷无尽…… 7考试结束了,将近两周的考试在他从教室里走出来的一刻。被远远的抛在了影子的后面。下午考完最后一门,还不到四点钟。因为他提前交卷,走下楼梯时只有他一个人。早上刚起来时,他还想下午考完的时候,要好好的睡一觉,那是他啊感到十分的累,而现在考完了,他倒觉得精神了。他走带塑胶操场上,远远的看着教学楼,陆续有人从教学楼门口中走出来,三三两两的。他坐在偌大的操场上,看着人们从他的身边走过,宇翔过来了。他坐到兰波的身边,“都考完了,考的怎么样?他问道。“还行吧。“兰波说。宇翔笑了笑,“每次你都这么说,你从来没有说过,好或是不好。”“考完之后,我就不想了,我能做的就是尽量的去考而已。”兰波向后一仰,躺在操场上。 “你认为作弊对于平时学习的人公平吗?”兰波说,“我自己在学习,而考试又帮别人作弊,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很荒谬。”兰波说。天空中的云朵如棉絮一样在碧蓝的透明的天穹上变换着美丽的 姿态,微微遮掩了夏日的阳光,光线穿过薄厚不一的云层,洒落在操场上,看上去耀耀生辉。“其实无所谓公平不公平,我们背的东西,在考试后又能记住多少呢,我们不过多花了一些时间,比他们累了一点,但是他们在作弊的时候,心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旦被抓住,就没有学位了,这几年就算白念了。宇翔说完,轻轻的叹了一口起。兰波没想到,一直努力学习的宇翔,居然这么看这个问题。“那倒也是,听你这么一说,我的心理平衡了许多。”兰波说,其实我平时,也没怎么看书,整天无所事事,想一想,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但是对于那些整天学习的,最后还没有作弊的成绩高,我倒感觉真的很不公平呢。”“学习也不全是为了考试, 能学到一些东西,还是对自己有用的吧。”“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现在学习归根到底是为了拿文凭,将来好找工作。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大多是纸上谈兵,华而不实,你 知道现在大学毕业生找工作有多困难吗?”宇翔站了起来,“我们去吃饭吧,快五点了。”兰波也站了起来,他们的影子投到操场哪上。“为什么影子看起来这么黑呢?”宇翔看着他们的影子说。“因为阳光太强烈了吧。”他们头上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飘到天边去了,阳光直洒在操场上。“呵呵,这不就是考试和作弊的关系吗?人们越把考试当成一回事,作弊也就越严重。或许,两个本来就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宇翔说。“有谁能说得清呢?如果考试真正公正的话,那么大家就会自然认真的对待了,考试本身就是荒诞的东西,出现各种作弊现象有什么奇怪的呢?““但是话说回来,现在的技术发展还真快呢,这么豆粒大小的东西,比手机还管用呢。”“你没看他们身上带那么多的东西吗?”兰波说,“简直和宇航员想媲美了。”说完笑了起来。宇翔也笑了起来,“我看像超级塞亚人,呵呵!”。他们边说边向食堂走去。 8过了这学期,下学期就面临毕业了。毕业,这个在兰波看来很遥远的词,一下子就要来到这群依旧生活在无休无止的倦殆大大学生面前。他们会对此感到茫然吗?也许不会,因为除了继续读研究生和出国,工作之外,并没有其他的选择。楚湘毅决定毕业以后高游戏开发,总算这几年来用在电脑上的工夫没有浪费,王源继续看他的《天龙八部》,似乎他的一生都要用在研究这本深奥的五卷本小说上了。宇翔决定毕业后考北大的研究生,他从开始上大学就开始准备了,不过他还不是很有信心,毕竟北大不是一般的学校。兰波还不知道自己毕业后何去何从,他不是没想过,而是想的太多次了。家里人都劝他考研究生,但是研究生和本科生又有什么区别呢,只不过是一种延续,对一种倦殆和空虚的延续,我们这个时代有很多的新神话,对于这新神话,缔造者是谁。守护者又是谁?是我们这代人吗?大学,在人们的心中,是知识的源泉,理想的摇篮,进步的阶梯。大学与社会合谋,许诺向社会输送产品,其合格书是一纸文凭和各类证书——英语等级、司法、注册会计师,无数的证书层层的包裹的只不过是一个空虚的符号。文凭上闪闪发光的的封面,足以掩饰人们为取得这些证书所付出的汗水和时间。为什么我们的时代如此盛行假文凭呢?因为人们在乎的不是别的,而是符号,更适合消费时代的快节奏,消费真实产品的时代结束了,消费符号成为这个时代人们的新爱好,符号不是更平面,更加表面吗?我们的时代流行的就是这些东西,一些闪闪发光的小饰品。 愚公移山是中国少有的神话之一,仅仅为了不绕远。一代又一代人不停的去移两座高耸的大山。但是,我们可以设想,如果上帝不派人把两座山搬走,他们会移到什么时候? 一代人的理想,,在实现了了时,总是希望下一代人来实现,但这理想是与时间相连的,理想产生于某个特殊的时间,并非永远保持有固有的内涵,理想超出恶劣时间,就会变成另外一件东西,一个谬误,一种负担,或者一个玩笑。 中国有一代人,由于历史的原因,在上学的年龄,没有得到应有的知识教育。因此他们非常渴望教育,对知识很崇拜。或许他们并不相信理想,但他们相信知识和教育,因为他们觉得这很难得和珍贵。他们没有得到这珍贵的馈赠,但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人身上。如同愚公手中的移山工具交给子孙,他相信只要移走山,就可以畅通无阻。他的理想是光辉的,他将自己的美好愿望和爱,交给了自己的子孙,从这种无私和崇高的爱中升华出了一个美丽的神话。 兰波的家人并不了解大学是什么,但是对那并不高耸的大门,却觉得神圣无比,对于相对于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人们总是带有一种憧憬,这种憧憬不断的被饰以光华夺目的色彩。但是这种色彩,只是一种虚幻的空洞的反射。而且,如果允许我们将其比做一条彩带时,这条彩带上装饰着梦想、爱和关怀,却成了一条长长的枷锁,有什么能穿越两个不同的时代呢? 9 大学最后的一个学期到来了,似乎所有的虚无都承受不了自身的负荷,迅速的凝结成一个实体,兰波在这个学期开始上课了,当然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一种持留。但是,几乎没有什么必修课了,他找了一个选修课表,挑了一门选修课。 毕业之前,在毕业生中,浮动着一些迷茫与希望,而世界杯也如而至。由于时差的原因,比赛的直播常常在夜晚。喧闹的声音彻夜不休,时常有啤酒瓶、书本、日常生活用具从窗户中飞出去。第二天清晨,可以看见男生宿舍楼前无数碎玻璃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折射出苍白与虚无的青春岁月。 兰波有时看见雯洁,觉得自己好象不是大学生了,尽管现在还没有毕业,兰波在学校没有几个朋友,他总是可以的与别人在交往中保持距离。雯洁是他的朋友吗?还是恋人,在朋友和恋人之间,或什么都不是,他仅仅是认识她而已。他觉得她怎么看都像一个现代的大学生,而他自己却不像。她有着这个时代大学生的一切特征,而且还多了一些小资情调,兰波从来不对小资抱有不好的感觉,他只是讨厌愤青,在大学生里,愤青到处都是。 在这段时间里,雯洁总是和兰波讨论一些深刻,诸如生命、虚无。 “他们都说我有病。”雯洁说。 我看你也有病, 兰波想这么说,但转念一想,这无非是她最想听到的。“怎么会呢,他们胡说八道的吧。”兰波说。 “他们说我精神不正常,我们宿舍里的人总是这么说。” “他们,他们难道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吗?”兰波说。雯洁不说话了,她想从兰波那里 听到的不是这些话,再说一次徒劳无功。 小资的多愁善感,兰波想,大学生现在的征候之一,就是古人说的:“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她想要的无非是一些同情。而把自己扮成很弱小的对象,这柔弱就是武器,女人的武器。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中》,特丽莎就靠她的柔弱,把托马斯变成了一个小兔子。既然不能把自己变得更强更健康,那就把其他人都变弱,变得和自己一样弱。现代人在某种程度上都是病弱者,为了把所有人都变弱,“平等”这个词语,就被发明出来了,我必须把这个词语和启蒙运动中的平等分开,词语作为一种符号,有时并不承载意义,而是以空洞来遮蔽真实的意义。 10其实在这几年里,兰波对学校还是有感情的,每次放长假前,他都在校园里走上一圈,慢慢的,如同巡礼一样。每到此时,一草一木,在他的眼里都出现了美感。有时人少的时候,他就躺在操场上,望着天空。看着天上云朵不断的变幻。有是他在与天空的直面中,与白云融为一体。在广袤无垠的天空中漂浮,他觉得自己太过于沉重。一种来自灵魂的重量,常常让他自己疲惫不堪。兰波和雯洁说他躺在操场上的感觉,雯洁笑着说:“你和我一样也有病。”“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以前或许有病,但今天的我,已经痊愈了。兰波说。“听不懂。”兰波说。“你不可能不懂,为什么你老是觉得自己有病呢?”是不是觉得“有病”就和别人不同,就比别人有个性吗?” 雯洁默不作声,她倚靠在足球门口的一侧,望着渐渐落山的夕阳。她的脸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冷,我感到很冷。”她说。兰波觉得眼前的这个人不可理解的,他无法去理解她,只是那金色在闪耀。或许以前女人是可以理解的,只是到了现代,才变成这样的。他突然想起他的一个朋友和他在街上走的时候,和他说的话:现在我很少能看见能唤起我爱情感觉的女人,同样,在女人眼中,男人也是这样吧。爱情是什么时候从大地上消失了呢?兰波至今依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姑且称为现代人吧,已经失去了很多以往的价值,是人自己把种种价值丢掉的,因为现代人在说话的时候,不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想法,而是试图掩饰真实的自己,总是在与他人的交往中扮演一个非真实的角色。“在想什么呢?”雯洁问。“我在想莎士比亚的戏剧。”兰波随口说道。“那你一定都读过吧?”她的饿眼睛里闪着美丽的光芒,那是一种反射天上月亮的光,窃贼的光。“只看过《哈姆雷特》《仲夏夜之梦》和《罗密欧与朱莉叶》。”“一出悲剧,一出喜剧,一出正剧。”雯洁说。“你说《罗密欧与朱莉叶》是正剧,是从哪本书上看来的吧,一般都认为是悲剧呢。”“不和你说了。”雯洁说完,就生气的走了。兰波站在球门里,看雯洁渐渐远去的身影想,他从来都不给她表现的机会,他在她把自己精心准备的那一套台词说出来之前,总是预先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为什么现代的大学生,喜欢把自己搞的想朋克,垮掉的一代呢,他想起那些穿印有切·格瓦拉头像T恤的年青人,难道他们空虚到非要模仿的程度了吗? 11有一天雯洁问他一个问题,在他听起来觉得是那么的奇怪,那是他们正在逛书店。兰波不喜欢买书,他喜欢到图书馆借书看。而他上书店一般只处于一种目的,那就是看看最近出了什么新书。现在作家们的说水平是进步,还是落后了呢,这是他比较关心的。而畅销书他通常也会翻上几页。他从书名、主人公的名字,一段话所体现出来的风格,这几个方面来判断一本书大致处于一种书名样的层次。他和雯洁现在走在书丛中,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当他们走到畅销书展示栏时,雯洁停下了脚步,一本又一本的翻阅着。“你从来不看他们的书吧?”雯洁说的是那些畅销书的作者,一看作者名,显然是网络上那种很“个性”的名字。而书的题目具有十足的青春气息和无厘头的意味。“我觉得现在的80后作家写的东西很矫情,他们文字中不是充满了无聊的搞笑,就是充满了颓废和绝望的东西。”兰波说,“难道我们不也是这一代人人中的一员吗?”“但是我不赞同他们写的东西,他们并不代表这代人。”雯洁很坚定的说。“那么谁能代表呢?难道批评他们的浅薄,就能代表自己比他们深刻吗?一个人的想法和意识很容易被否定,但是一代人的想法,或一种观念性的东西,是很容易被推翻的吗?”“但是,我坚持我的观点。”雯洁说着向前走去,她的坚定的语气,在兰波看来,恰恰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兰波看过不少80后的作品,他从中惊讶的发现,他们全都以一种语气说话,全都透出同一种气息,因为每个人都想表现出“与众不同”,但这在无意间恰恰形成了一种趋同。产生于一个时代的东西,永远摆脱不了这个时代的“气质”。包括这种摆脱本身,也是这种“气质”的一种表现。他不理解,为什么颠覆和反叛会成为这个时代流行的“气质”之一,他又想起那些穿印有切·格瓦拉头像T恤的年青人。假如街上都是穿印有切·格瓦拉头像T恤的年青人,那会是一种什么表征呢?是否意味着媚雅彻底的切中了我们这个时代呢?“你怎么不走了?”雯洁回头问道。他们已经走出了书店,黄昏中的夕阳将图书大厦的玻璃窗映成玫瑰色,兰波觉得有点晃眼。“怎么不走呢,想什么呢?”雯洁又问道。看看背这夕阳,回头看他的雯洁的身影,他感觉到一种凄凉感。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很孤独,而自己面前的雯洁,却映照着他的孤独。“雯洁”他叫她。雯洁看着他,他看见她眼中的茫然,一种映照着玫瑰色孤独的茫然。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气质,就是这种凄凉的气息,夕阳的余辉呈现在青春迷茫的目光中,雾霭沉沉的一种回望,响应着一个召唤。“对不起。”兰波突然想起自己平常在与雯洁说话时,总是很刻薄。他总是对她的任何话语,意见、看法进行否定。她或许只是需要一点点虚荣的东西,而他呢,总是将她精心编织的网拆掉。真实总是冷冰冰的东西,他就是要比真实指给她看。你不要欺骗自己,你要正视现实,。这是他隐含在所有否定之后的话语。但是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和谎言同样重要。“对不起。”兰波说。雯洁没有听见,或者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不会说这样的话的。但是他好象真的听见他说:“对不起。”尽管她不相信,但是还是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没什么。“他说,这回他说话的声音很微弱。深蓝色的天空,玫瑰色的云状如奔马,残阳金光灿灿。“真美啊。”雯洁自言自语的说。“是啊。”兰波也说道。他们谁有没有注意到,他第一次没有否定她的看法。 12期末考试,是一个学期的总结,也是一种终结和开端。当考完最后有一门时,兰波回到宿舍,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每次他都提前一、两个小时来到火车站,也并不是单纯为了怕赶不上火车,而是多年来形成了一种习惯。他在候车大厅里走来走去,他喜欢观察在大厅里等待的人们,似乎每个在大厅里看见的都是这些人,就如同这火车站是剧院舞台的一幕,背景是不会变的,甚至背景音乐,就连大厅里大显示屏里的广告在几年里都没有变化。一个关于江南旅游地的广告、一个时装展示会的广告、一个关于环境保护的公益广告。其中搀杂着广播的声音和无数人的说话声。剪票开始了,兰波站在长长的队列后。不一会,他的后面就排满了人。他随着人流而动,通过剪票口,不辨方向的走上站台,然后看见横在面前的一趟火车,人们迅速涌进各节车厢,安放行礼入座。兰波的座位是靠窗的,虽然只有几个小时,他还是想看看沿途的景色来打发时间,因为在车上他既不想和别人说话,也不想读书看报。他从车窗向外看,一片片的土地从他的眼前掠过,远处还显出山的轮廓。他想,其实地球上还没有人们想象中的那么拥挤,只有城市才努力的把每一块空地排满,然后把人们居住的地方尽量的伸向天空。而乡村则不一样,人们生活在大地上,而且他们还在土地上劳作,我们吃的粮食,就是这样的土地上长出来的食物,喝的是地底下的清凉的水。或许有一天自己老了,就在乡间守着一块田地,出自己种的东西,在地里摆一个桌子,桌子上放一壶小酒,一碟小菜。但这可以吗?人总是向前不断的让自己的脚步踏上更远的地方。人可以用航空器将自己送上月球,送到更高更远的高空。这在现在并非是什么难事,但是真正困难的是,谁能向后退呢?从高空中下来,来贴近大地。将双脚踏上满是泥土的乡间小路。兰波想起了一首美国乡村音乐《乡村路送我回家》。是他想起来的吗?不是,而是他的耳边真的响了起来,列车的广播正在播放这首歌,而列车正驶向他的家乡。 地狱的一季 Ⅲ 曙光 1 在最后的一个学期期末,兰波接到了一封信,信是从很远的西南寄来的,他那天偶尔从传达室前走过,看见了自己正躺在诸多以各种姿势晒太阳的信中间,斜卧着。但兰波能看见“收”字前面自己的名字,那是淡蓝色白边的信封,不算精美,但是却颇为精致。打从信箱中把自己的信拿出来,传达室里的人依旧在温暖的的阳光下午睡,和信箱中剩下的那些信一样,不知今昔夕是何时,兰波想,他们会一直这样睡下去,知道过年春天的到来。 信的内容很简单,无非是寒暄和对现在人生的看法,笔调微微透出伤感的气息。兰波想,他莫不是也沾染了小资的情绪了,想带这里不自觉的在嘴角边露出了笑意。他的记忆中闪现出思瑜的样子来,高高的个子,头发不是太长,但是却很黑,总是皱着 眉头。一双眼睛不太大,睫毛却不短,高鼻梁,两片薄薄的嘴唇,时常因为干燥而缺少血色。一副病弱的样子。常穿着紫色的上衣和白色的裤子,运动鞋。这当然是几年前的思瑜,不过现在此君是什么样子,却不得而知了。信在最后表达了深切的思念之情,兰波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那份真挚的友情。末了,是一条重要的信息,他在放假回家时,要路过兰波现在读书的城市,大约会逗留一、两天,因此,想与兰波到时相间,以叙同窗之情。 这封信无疑为兰波倍感空虚的生活中添入了一丝色彩。在兰波的眼中,现在每天只是重复一些好无变化的事情,一个星期,只有周末的两天与其他五天不同,但是却和上个,甚至大上个周末一样,毫无变化的重复,让他觉得时间不是在线性的演进,而是不断在一些结点上循环,而他就坐在循环往复的链条上,青春和梦想被一点点的耗尽,彩色的画面,渐渐的褪色。直到成为一张空白的废纸。现在这条循环之链终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断裂口,他等待着在那里从这无休无止的流亡列车上到达一个暂时的站点,可以下车来休息一会。 2 时间的流逝不会因人的感官而变化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开始陆续有人回家了,学校里的人因此而日益稀少。考试那些日子是紧张的,而考试后,莫名的倦殆与空虚又都聚集起来。考试后的第三天。兰波起得很早,他早晨被搬行李的声音吵醒了。他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向下面望去,有两个人托着很多的行李向校门的方向走去。门口停着车,门卫一般是不让校外的车进入校内的。以后的几天里,在学校里见到的人会越来越少的。兰波觉得阳台上很冷,就回到了屋里,现在寝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虽然有些冷清,但也自由清净,对于孤独兰波早已习惯了,今天下午他要去见思瑜。 洗漱过后,他来到了校门外一家常去的小店里,由于学校放假了,来店里吃早餐的人也少了很多。他和往常一样要了混沌、油条和茶鸡蛋。坐在靠窗的一个桌子前,看校门口的车来人往。新年伊始,天气很寒冷,路上铺着一层水气,前几天刚刚下过雪,这几日气温掠微回升了一点,现在雪都融化了。树木几乎是一片叶子也没有了,秃秃的树干给人一种苍凉感。窗户的玻璃上有点点细小的水滴,是混沌汤中飘出的热气骤遇冰冷的玻璃表面而形成的,外面的一切,透过这些水滴,蒙蒙胧胧,恍若雾中。 中午的天气,渐渐的暖和了起来,整个天空一半是微红的,一半是稍青的。太阳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离校门大约二百米处,就是公共汽车站,兰波坐的那趟车大概要四点半才到。而现在还不到两点。从学校到火车站只需要一个半小时,及时偶尔堵车,他也会在火车到站前到的。他决定坐一路双层的环城车,这是到火车站比较远的路线,他喜欢坐在上层,看沿路两边的风景。其实所谓的风景,不过是人们普通的日常生活的状态而已。但是他对此有特别的痴迷。或许是想从中找出自己那孤独冷寂的生活的原因,在冬天时,他比其他季节更能感觉到那种孤寂的含义。这是与萨特所说的他人的地狱不同的另一种地狱,一种为广大虚空包裹的地狱,在世纪末的最后的一个情人节那天以后,他就生活在次种地狱之中。 沿途的行人们都戴上了手套和围脖,说话中呼出的白气隐约可见,街上依旧是很拥挤。在现代城市中,生活的节奏不断的加快,人们整日里忙忙碌碌。难道在这样的状态下就能找到那种被称为充实的感觉吗?兰波认为在如此快速运转的世界中,人们非常容易被不自觉的纳入一种无意识的体系中,滑入那种被马尔库塞称为“单向度人”的行列里。他感觉到 微微有了点睡意,晃动着前行的双层车有点象摇篮,困倦的海浪一层层的涌向意识的海边,街上的人的面孔仿佛像同时复制了一个原初的样本般,渐渐的重叠了起来。 3 兰波转醒的时候,已经过了火车站。他急忙奔向下层,在车门打开时下了车,幸好只过了一站,他还没有完全的从睡意中醒过来,不是有北风吹拂,这让他多少渐渐的清醒了起来。路两旁尽是高大的建筑,这里可谓这座城市的中心地带之一。街两旁也有卖糖葫芦和烤地瓜的。 最现代化的街区里,依然有前现代的一些残景存在,或许这就是生活本来的图景,他走到那个散发热气的铁筒前——烤地瓜的炉子。这个铁家伙是黑黑的,和卖地瓜的的人的围巾是一个颜色的,在那厚厚的围巾上,粘满了灰尘。那人戴着油光光的套袖,年龄不大,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单纯而简单的色彩。兰波一问烤地瓜的价钱,着实不菲,怪不得以前流传过上大学的不如烤地瓜的赚钱多呢。即使这样,他还是买了两个,用塑料袋装着,那在手中有点热,但是却觉得浑身暖暖的。 兰波又向前走了一会,转过一个路口,可以看见火车站在眼前了,人群的喧闹声也随之涌现出来。无论什么时候,火车站前的广场上热望内都不会少。广场上有一个播放广告的大屏幕。无休止的重复的播放一个又一个广告。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广场上有走动的,也有坐着的,甚至还有躺在地上睡觉的,兰波看见这些只垫了几张报纸就睡在地上的人,不禁惊叹生命力的顽强。生存与生活的界限是很模糊的,有时很难分清。生活是否是生存的饰物或消耗的形式。 还有半个小时思瑜坐的那趟车才到,而出站口已经拥挤着站了很多的人,兰波想象着自己站在火车站那仿古的楼顶一角,向下俯看到的景象。一幅具有现代色彩的地狱变图景就展现在眼前。他没有执着于那一想象中的幻景,而是在其中穿梭以度过因等待而倍觉漫长的时间。 他突然想起了要买一张地图,在人群中有一个老太太出现在他的面前,枯瘦的手中拿着一叠地图,来回的走动,显然是处于寒冷。口中不停的重复,“最新版的地图,一元一张。”他走到卖地图的老人跟前说:“买一张地图。”“拿这张吧,这是最新版的。”老人的声音有点干涩。递给了兰波一张。兰波取钱时才发现,刚才的零钱都用来买烤地瓜了,现在只有一张五十面值的钱,他感到有点不好意思,不禁有些脸红,他感到自己买地图是为了专门找零钱似的他本来也不知道没有零钱的。“小伙子,你稍等一下。”“跟我来”。老人拿着钱走在人群中,兰波跟在她的后面,有些迷惑。老人在人群中找到了同样卖地图的一些老人,他们聚在一起,相互询问着,最后共同凑了四十九元钱,找给兰波。“小伙子,你数一数对不对,今天,没有卖出去几张,不够钱找,大伙凑了一下,让你久等了。” “没什么,正好。”兰波的心里一股热劲涌上了喉咙,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尽管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他象逃离什么似的,一下钻入了人群。 4 兰波向出站口走去,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一些,但是刚才的一幕,却久久的在他的脑海中浮现。直到在出站口,看见了拎着两个行李包的思瑜,才暂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思瑜仍然皱着眉,四处的张望,初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两样。 兰波帮思瑜拎一个包,是较小的那个,他看了一眼,是几个橘子。“你在车上吃的?”他问道。 这是他们久而未见的开场白,听起来很自然,但是却显出两人之间的交流已经不再没有深度的碰撞。“是在车上吃的。”思瑜的声音没有变,这让兰波多多少少找回了一点旧日的感觉。 在北方干燥的空气中,他所能寻觅到的细微的如丝般的暖流。恐怕仅此而已。在不知不觉间,整个天空已经完全是冰一样坚硬的深蓝色了,云一丝也没有,太阳是橘红色的,很孤单的悬在大块的冰海上,天渐渐的暗淡了下来。 他们走过拥挤的天桥,一眼也没有瞧伏在地上的求乞者,径直奔向一个写有巨大M的黄红相间的店,卖当劳里很暖和,但是他们从一边走到另一边,也没有找到座位,仍旧拎着包走了出来,每个人手里多了一大杯可乐。卖当劳右边是一个高大的现代商场的后门,。那门是不开的,门前有七八级台阶,他们如流浪者般坐在最上一级台阶上。对着天上深红的的橘子和渐渐深蓝的冰块喝着可乐。许久,思瑜终于和兰波谈了一下相互的近况,听到兰波今天没有考研的念头,颇有一些失望,又皱紧了眉头,他们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逐渐找回了些往昔在一起读书时的感觉。露天喝着可乐,有些冷,他们站了起来,眼前的城市灯火通明,夜景犹为壮丽。但也折射出一些苍凉之感。现代的高大建筑群与古老的遗迹相对,在茫茫夜空下,时空映现出不自然的明暗色调。 兰波和思瑜一起坐在地铁里,他们约定明天见,而过会思瑜要去拜访一位亲戚,而今晚就住在那位亲戚家。地铁的人很多,上上下下让人目不暇接。他们能感觉到自己在这急驰的车厢中的充斥的现代城市的匆忙感,倦殆的人群显得无精打采。 思瑜要到站了,他们站起来,相互告别。并且约定明天见,兰波拍了一下思瑜那高而宽阔的肩头,点点头。把拎着的装橘子的包递给他,思瑜拿出一个放在兰波手里。“明天见。”那是很少有的笑容。这时地铁停下来,思瑜融入了匆匆忙忙的人群中。这一站上了很多人,把空位置大哦坐满了,只有几个人站着,轻微摇晃了一下后,车厢又动了起来,向前弛去。 5 在兰波的对面,坐着一大一小两个人,正对着他的是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的身材很魁梧,穿着却很朴实,或者说寒酸。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落魄的神情。眼神中充满了忧虑与苦闷,但是却有一丝坚毅。他旁边是一个很小的小女孩。大约有六、七岁,眼睛像水一样的明亮。脸蛋红扑扑的,估计是天太冷的冻的吧。隐约双颊上有类似因天气干燥而被皴裂的细微痕迹。围着一条很大的澄黄色的围巾。两只小手缩在袖子里,紧靠着旁边的中年人。车厢又停下来时,又有很多人上车下车。本来站在兰波和父女之间的人都下车了。他能听见小女孩悄声说:“爸爸,橘子。”兰波这才意识到,小女孩一直在看自己手中的橘子。他感到手中红红的橘子热热的。可能是拿在手里的时间太长了,或许只是心理上的感觉。他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便害臊的将目光移开了兰波手中的橘子。将头向中年人扭去。中年人有些尴尬的向兰波挤出了一丝苦涩的微笑。就在这一刹那,兰波的心灵仿佛被撞击了一下,这对面的不就是冉阿让和科赛特吗?他觉得一股热流涌遍了他的全身,盘旋着又冲向了脑际。他很久没有这样的激动了,热流仿佛要从他的眼眶中冲出。他站了起来,走到小女孩面前,把橘子放到小女孩手被冻得通红的手里,微抖的双手捧着橘子,“谢谢叔叔。”那声音很小。在空气中几乎微不可闻,中年人的眼神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他或许是不知道如何的表达,只是向兰波点了一下头。但兰波明白中年人的意思,也轻轻的向他点了一下头。 地铁慢了下来,车门缓缓的开了,兰波转身下了地铁,地铁通道里有点暗,些许几个人匆匆的走过,仿佛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兰波走上通向地铁口的台阶,上面稍稍显现出路灯的微光来,出了地铁口。外面依旧是喧闹的大街,路上人群往来,兰波觉得眼前的灯光和人群朦朦胧胧的,他用手指轻轻的拨去了睫毛上的一颗微小的水珠。水滴飞溅着化作千百亿颗粒,融入广大无边的苍穹中。 6 回到寝室时,已经很晚了,就连楚毅也睡下了。他疲劳的躺在了床上,四周一片寂静,窗外已经挂这一轮明月了,冷冷的清辉形成一圈晕光,繁星围拱在冰轮的周围,静静的若明若暗的闪现着。兰波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同泉水丁冬。他渐渐的困了,在困意中仿佛闻到了早晨混沌热乎乎的香气。卖地图的老人的沧桑的面容,思瑜少有的笑容和小女孩手捧橘子时的纯净目光。 弗莱说:“我们倒是应该把地狱想象成人们在这个地球上构筑的场所,人类的大部分历史便是在这人间地狱发生的。地狱是那样一种存在,那里有他人而没有社会,有独居生活,却无个人空间。兰波就在这种孤独中度过了人生的一季,这一季很漫长,但他在这一季中也接近或者说触摸了生存的真实状态。 萨特说:“他人就是地狱。” 弥尔顿说:“我自己便是地狱。” 地狱是一种存在的状态,这不仅与他人有关,更在于自己。当兰波在向地铁口的台阶向上走时,他看见了上面的光,漫长的地狱之旅结束了。 兰波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经照到了床上的一角,看起来,犹如洒上了无数金色的微小光粒。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他决定从见天开始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充盈起来。在寒冷的冬日里,他找到了温暖的火光,友谊,爱与怜悯。伸出自己的手,将这火光送出去,就会让那些需要温暖的人不再寒冷,自己的心里也能同时收获到温暖。 地狱的一季 Ⅳ 美好的仗 1你好,朋友:不知道你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在想神庙呢?我在写信的时候,就在想,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当你处于心情烦躁,或是内心充满喜悦时,你会接到我现在的这封信。我现在在写信,而看信的人看我的信的时候,却是在未来。想想看,时间是多么的奇妙啊。好了,时间的本质并非是我们能思考的,我们还是来谈一下我现在的生活吧,开学有多长时间了呢,大概有三个月了吧,九月份开学到现在,我对学校的生活方式已经熟悉了很多,刚刚开学的那种陌生感,已经渐渐的离我远去,我还依稀记得开学的情景,尽管离现在时间不长,但我却觉得很遥远。在未上大学之前,我没有来到过现在我所在的这座城市,或者可以说,我没有到过如同这个城市一样大的现代化城市。我的家乡是一个小城镇,连接这城市和乡村。因此,我对二者都不太熟悉。也正因为如此,我对两者又非常的好奇和向往。我曾经到过一些城市旅游,但看到的无非都是一些名胜古迹、现代风景。那是一些印象的碎片,高速行驶的车辆,古朴肃静的雕像,烈日炎炎的海边,蓝蓝天空上偶尔飞过的鸟儿。疲劳、困倦、兴奋、无聊。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仿佛夏日五彩玻璃上反映出的绚烂光彩,恍惚而不真实。只有旅行途中的颠簸,更能让我觉得那不是一个个多彩的梦的花瓣。刚刚来到这个城市,正值九月炎热的天气。从长长的火车站出站通道中,随着人群,走出出站口,迎来的便是纯白而炽热的阳光。我嘈杂的人群中挤过去,看见一辆白色大巴前的条幅,上面写着欢迎某某大学新生。几个大学生正在用扩音器在喊着条幅上的话,不过多了句,“请到这边来。”我提着行李上了校车,找了一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来。不一会,陆续的有人上车,知道几乎整个车内的座位都坐满了人。才从火车站的广场上驶入一条大道。在校车不断的穿越一个个立交桥和十字路口的时候,天色逐渐的由明转暗,当天边的火焰一般的云朵托着残阳一起落到一座远山的后面时,校车驶入了学校的大门。 而后的几天,一直到很忙。注册、领新书、和同学们相互的熟悉。尽管如此的繁忙,到了夜里,却仍旧没有半点困意。大概是因为以前没有离开过家乡的原因吧。只记得到寝室的第一天,看到一个室友披着一条毯子,坐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听着大家说话,我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到他和我一样的对陌生的环境既新奇又茫然的神色。等到十一放假从家里再回到学校的时候,一切陌生感都荡然无存,我反而对枯燥无聊的上课产生了厌倦。那时只有两门课是我比较有兴趣的。一门是体育课,体育老师是个中年男人,只不过说话的声音里带有一股娘娘腔,而且经常让我们做一些莫名其妙的比赛。让人觉得又可气又好笑。还有就是计算机基础课,课程很简单,整个机房里同学们大都在上网聊天,没有几个人认真的听课。 好了,就先说到这里吧,快要到熄灯的时候了。再见,好梦。 2你好,朋友: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我的心情是如此的……,唉,究竟该如何形容呢。但愿上帝能给我一个词汇,就一个,那个最准确、明亮。带着玫瑰香甜味的(比蜂蜜要稍淡一点点)词。我的头脑是如此的混乱:激动、懊悔、兴奋、喜悦,一颗美丽的闪着精光的小樱桃,光滑的表面上侧映着(因为樱桃是躺在桌子上的)那幅洋溢着青春朝气的美丽面庞。尽管这是想象(或许幻想更好)。但却如此的鲜明。她现在不在我面前,然而却有成千上万个我,或坐在冷清的悬崖上,或孤单的卧在有着忧愁月光的床铺上,或者站在波光粼粼的大海边不远的一座古堡废墟里。或者,在那叫做幸福的地方,默默在我的面前支起一个画架,铺上象牙般光洁的画纸,用回忆和忧伤绘着她那可爱而又冷漠的神情。但是她带着栗色的小女帽,穿着浅兰色的上衣,踏着柔软的黑色小靴子(被她踩过的地上理应充满一种自豪的幸福感)。向我抿着因为涂上鲜亮唇膏而闪闪发光的两片如同玫瑰花瓣的小嘴,由嘴角一直绵延到两颗小白牙的微笑的样子。却时时在我无论如何时,闭上眼睛时出现在我的眼睛内壁里。就如同一个精美的古典画册的一个彩色图画。然而,这幅画给我的却是双重的痛苦和伤感。她那笑容在我看来是完完全全发自内心的,但是这单纯的图画并不能体现她的微笑的丰富性,这对我是一个谜,或者一个苍白的讽刺。我知道我时时刻刻无法不受她的牵引,她的如水的明眸,她的缕缕飘洒在抖动的双肩上的发丝,一个小动作(在别人看来是微不足道的,对我却是致命的诱惑)。我在这种牵引中,渐渐的培养出很多的梦想,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在我恍惚 的意识和明澈的梦境里,有次次的重复。直到有一天,我因为她的无意间言辞的激励(在那段时间里,她的只言片语都能染个我回味很长时间,我承认,在当时,我沉浸于一种被称为心醉神迷的状态中)。终于我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要向她表白,我知道一旦遭到她的拒绝,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因此在意识中进行了多次演练,但是却越来越觉得很不自然,后来我只能相信自己在瞬时能爆发出来的灵感的作用(在一次没有准备的演讲中,我曾经得到如柏拉图所说的“神灵附体”的灵感如泉涌的状态,优美的词句讲台下那帮肤浅的听众们)。我曾拿几本书到公教的自习室去学习。当然,我会假装无意间走进她已经在的那个自习室(她往往会向窗外发呆,或者摆弄心爱的小镜子)。有一次,她坐在最后一排,依旧戴着蓝色的小女帽,外套是更浅的蓝色。面前放着书本(可能还有一支圆珠笔,没见过她用过钢笔),四方形的珍珠色外客的小镜子,我坐在前排的一个位置上,时不时的从座位上站起来,到外面的走廊里去假装接电话(其实是为了在转身的瞬间瞥见她一眼)。我想,在她从自习室离开时,我恰巧也夹着书,从座位上站起来,我们一起走出自习室时,我会向她暗示我对她的倾慕。(只能用这个略显笨拙的词语,一时找不出更合适的了)。当我又一次到走廊里假装听电话的时候,发现她在座位上消失了。书页在被微风翻动,不见了的还有小镜子。我安心的坐在座位上看了几眼书,(以前从未如此认真过)。在我快要进入学习状态时,她回来了,没有戴帽子,头发有点湿湿的样子,闪着亮亮的光彩。从容的坐回到座位上,她回去洗了头发,我至今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自习的时候,突然回去洗头发,或许只有女生才会明白吧,这成了一个千古之谜。但因为我不能就此说她不认真的学习,至少比有明显的目的来自习室的我要专心的多,还要提到一点,她的学习成绩比我好的多。那天最后我也没能与她一起走成,因为她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迅速的收拾好东西,急匆匆的走了。我只能失望的看着她走出自习室,我的计划完全失败了,我听见她走出自习室时皮鞋撞击地面的有力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小,而我的失望却越来越大。今天就写到这里吧,好梦。 3你好,朋友: 我的表白终究没有向她说,或者我被拒绝会是一种更好的结束我对她的无望的爱情的方式,我不得不接受一种更为痛苦和当时看来不可思议的心灵打击。有一天下午,我从校外回来,而她正向校外走,我们照面时,相互打了招呼,然后我就问她去干什么,她说有一个朋友来看她(我对朋友这个字眼相当的 敏感,因为在我的心中,我已经占据了那个位置)她很有礼貌的问我,到外面去干什么了。我随便说了一个理由。然后,他继续向校门口走去,去接来看她的朋友,我则放慢了脚步,等待她和她的朋友一起从我的后面走来,我大约又走了十多分钟,她和她的朋友从后面赶上来(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再一次打招呼。她为我和她的朋友相互介绍,我那被想象所激发的嫉妒已经完全的消失了。她的朋友是一个娇小而文静的女孩,她说我们先走了,就以比我快得多的速度,向女生宿舍楼走去。 我看见她们如同两姐妹一样,说说笑笑的在我面前走,手牵着手,交头接耳,在夕阳的玫瑰色光芒渐渐的暗淡的同时,青色的云层变成黑色的墨汁铺洒在深远的天穹中,她们的身影溶入了黄昏的瑰丽色彩中。 你能想象得到吗?在一个小雨刚刚过后的公园的湿漉漉的小路上,两个女孩手拉着手在散步,在没有月亮的夜空下,那些湿漉漉的树枝和落在积满了雨的小水坑里的树叶,显得整条小路更加的冷清,路灯微弱的光线也不能给这条小路增添一丝的暖意。她们相互依偎在一起,在一棵枝叶茂盛的大树底下,(上面的叶子有时滴下一颗从树干上掉落下来的雨点,轻轻掠过树下两个女孩的肩)两个女孩面对着面,一个女孩将头深深的埋在另一个女孩的怀里,这使她感到很暖和,一件大衣把她紧紧的裹住,“还冷么?”另一个女孩轻柔的声音中夹杂着关爱。”“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会觉得冷。”她再也没说什么,将埋在另一个女孩怀中的脸抬起来,闭上眼睛,等待着那个奇迹般的吻,一双纤细而柔滑的手臂将她抱的更紧了。寒冷的空气中,玫瑰花瓣向下低去,飘出温暖的清香,整个世界溶化在巧克力糖的甜蜜中。无论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还是一个借助想象从遥远的时间之前折射出来的微光,都是以让我感到一种无法表达的心痛的方式存在的。我的脆弱的心在震撼中,我觉得生活恍若一梦。一切偶然与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必然的命运所折射出来的反光,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一个有知识的人,对事物有比别人更深的理解。但是其实,知识所能达到的事物本来面目却也只是一个虚幻的反光。或许怀着小小的希望,保持一个虚构出来的美丽谎言是达到幸福的一个可行之路。晚安。 4 你好,朋友: 我的生活对我开了一个玩笑,我的一个悠长的美丽的梦随着我的心的破碎而转醒。我对爱情的幻想,曾经将我带入一个痛苦的深渊,在一片茫茫无际的大森林中,我如同陷入了一个迷宫,在树木之间,有些千百条小径。但是我找不到一条走出森林的路,当整座森林在一场大火中消失时,从那火光中出现了一片空地,一切皆无,在火中重新诞生了一颗坚强无比的心。 爱情的神话如同一页纸上上的文字,经不起一点小火星的灼少。我告别了她,和那个能执着于爱情幻想的旧我。我重新的把崭新的课本拿出来,认真的去听课,再见到她时,已经没有了头晕目眩的感觉反而觉得心静如水,我以前为之浪费过那么多的时间在无聊而可笑的多愁善感上而感到懊悔。从那以后,我开始认真的上课,每天坚持上自习,到了期末,学习成绩竟好的出奇,还得了奖学金。但是,心中却觉得异常的空虚,大约是哀末大于心死,我获得了一种极度的清醒所产生的空虚。我不再醉心于倾听动人的爱情故事,也不再关心热呢后与我无关的事情,在我经过天桥的时候,再也没有低下头去看可怜的行乞者。我不会因为心情很遭而去和室友们喝个天昏地暗,也不会因为挂科而怨天尤人。以前我几乎不知道任何一位老师的名字,因为我几乎没有好好的上过一堂课。而现在我和每位老师都而后内熟识,再也不会因为考试挂科而烦恼。每天学习很累,看看寝室那些和我以前一样不上课而整天无事可做,而在期末考试挂科的人,我常常会为他们感到可惜,但是,现在的我却感觉到我比他们更加的空虚,以前因为什么也不愿意做,因为不学习的懒散和颓废而感到无聊。但却因为怀有一种盲目而痛苦的爱的希冀而感到自己真实的存在,而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是一种逃避而已。当一切感性的、沉醉的、甚至可笑的痴心妄想都在心中被抹去的时候,心会因此无所牵挂而变得坚强,当以前充塞着各种情绪都被驱赶出心灵的时候,心中立刻出现了巨大的空白,空虚占据了那些情感的位置。我不再会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动容,不会因为悲伤和感动而流泪,不会因为快乐而大笑。朋友啊,我现在比以前更深的陷入了孤独和空虚的地狱里面了,我现在该怎么办呢,我无人可以倾诉,只能写信给你。好了,今天接写到这里吧。祝好。 5你好,朋友: 我在前几天,我又做到曾经做过的一个梦,那次我梦见自己是一只鸟,在云层上飞翔,并看见两个粘着蜡翅膀的一老一少在我的前面飞,那是代达罗斯和伊卡洛斯,但是伊卡洛斯却因为飞的离太阳太近而使蜡翅融化,从天上向大海中坠落。而这时我就醒来了。好了,朋友,今天就写到这里吧。 6你好,朋友:我如今在这里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离上次有一个多月了吧。在这一段时间中,我一天因为感到头晕和恶心,,就去医务室看了医生,他说我没有什么,只是贫血而已,我当时不相信而且很生气。而就在我走出医务室的大门口的时候,我感觉到脚有点不听使唤了,然后,我觉得因麻木而迟钝的双腿,再也无法掌握平衡,我的身边没有任何的东西可以让我扶一下,我摔倒了。在那一瞬间,我似乎听见了人们惊呼的声音,他们向我涌来。然后是一片漆黑,一片空无。我能看见从漫天的树枝与树叶,和从它们之间的空隙渗透过来的黄昏中的星星点点的阳光。这阳光如同黄金一样的耀眼,但是我知道。在太阳西沉之后,这整座森林都会陷入一片完全的黑暗之中。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光线暗淡了许多。这样一来,我必须在天空完全黑下来之前,离开这座森林,不然的话,森林里潜伏的危险,就会在黑暗中涌现出来。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在我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我的那只由蜜腊粘着的长短不一的羽毛的翅膀,已经全部在我向大地坠落的过程中,被风吹散了。我用手摸摸周围,果然触到几片这样的羽毛。光线又暗淡了一些,树林由绿色变成了褐色。而且给人一种沉重的气息,我听见了野兽的咆哮声。我听着那声音,心中产生了恐惧。声音越来越近,那是野狼的嚎叫。黑暗完全的笼罩了整个森林,但是令我欣慰的是,银白色的弯月开始升到了森林上方。而且我可以坐起来了,尽管有点吃力。我坐在这陌生的森林的草地上,所仰仗的只有月亮那点透过繁密的树叶的班驳的光。我想,我一定要尽快的恢复气力,如果有野兽过来,那就太危险了。我就这样在漫漫长夜中等待。而那时远时近的狼嚎声,着实让我很担心。终于等到了黎明,天空已经出现了微光,而这时,我已经扶着身旁的一棵小树,站起来了。并且在地上拾起了一根比较结实的树枝,当作我的拐杖和武器。这时动物踩压树枝和草叶的声音传过来,我看见,一只凶猛的恶狼,双目放射着锐利的光芒,正在向我走来。我把树枝举起来,准备防御,但是体力稍稍有点恢复的我,根本没有信心能抵挡这只看起来很饥饿的狼的攻击。我们相互对视了片刻,它终于要有所行动了。我此时紧张的不得了。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那只狼如同见到了大敌,飞快的跳向森林的深处。循声而来的是一位双目失明,白发苍苍的老人。尽管他的步履蹒跚,但我仍能从他走路的坚定姿态中,看出他是一个不寻常的人,给人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感觉。这时天渐渐的亮了起来,老人走到我的面前,对我说:“年轻人,你是怎么来到这座森林的?”我把在天上飞翔,后来蜡翅着火从天上掉下来的事情和他说了一遍。他微微的点了点头,“那你一定是伊卡洛斯了?”我说是的。他又问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向四周看了看,这是一座我从未到过的森林,我只能摇摇头。“年轻人,让我来告诉你吧,这是冥后的圣林,地狱的入口。”我听了大吃一惊,不免惊慌了起来,这时老人又说话了:“你不用害怕,我会带你出去的,因为我受了别人的嘱托。”“那我们现在向什么方向走?”我问道。“我们现在要从地狱的入口进去,从地狱里穿过去,只有这样,你才能离开这里,不然的话,就永远也走不出这座森林。” 我犹豫了片刻,鼓起勇气,决定跟老人一起穿越地狱。无论如何,我都要离开这里,因为这里时时都可能充满了危险。我们来到了地狱的入口,看见了一个高大的门上刻着这样的字:从我的路穿过永恒的痛苦,从我的路走出永劫的人群,从我的路穿过无尽的虚无。看到这段刻在地狱大门上的文字,我感到迷惑不解,老人说:“进入这里的人们,必须放弃一切疑虑,在这里任何的懦弱都会让你永远的沉沦。因此,你一定呀哦鼓起你的勇气和信心。我站在门前,向里面望去,什么也看不到。老人这时已经向门内走去。“我们正走在一条悬崖的边上。”老人说。这座山谷幽深黑暗,雾气弥漫。我想向悬崖下面看,但是却因为害怕而遏止了这种好奇心,老人步伐坚定的走在前面,好象走在平地上一样。“到了。”我们走了一段时间后,来到了山谷的下面,这里微微的有了些光亮。但是周围的一切依然晦暗不明。“在我们刚才走在悬崖边的时候,您为什么知道我们脚下是悬崖呢,而您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这一切又是怎么做到的呢?”“这是因为我走的路太多了,年轻人。”老人说。“有时候,眼睛看不见东西,反倒是一件好事,因为很多东西,你看到的,可能是幻象。我在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曾经是一个贤明的国王,我的智慧曾让我破解了斯芬克斯的谜语,但是我无法看清我自己的命运,而后来当我刺瞎自己的双目的时候,才真正的知道了,神给我们安排的命运是无法逃避的,我们只有接受我们的命运。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下去,到你应该到达的地方。”我听了他的话,才知道他原来就是俄底浦斯王。对于他来说,一旦承担字自己的命运,就没有双目是恐惧的,只有坚定的走下去。我们又开始前行了,天气开始寒冷了起来,接着是无休无止的雨,大冰雹夹着雪从昏暗的天空中落下来,俄底浦斯对着一切毫无畏惧,依然坚定的迈着蹒跚的步伐。仿佛再一次迎接他那悲惨的命运一样。我为他的坚韧和无畏所鼓舞,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迎着雨雪向前走,我不知道还要走多久,哪里是尽头。但我不能放弃。暴风雪渐渐的小了,我们来到了一条泛着泡沫的,颜色比深紫色还要深的溪流边沿着一条奇异的小径向下走去,下面是一个浑浊的大沼泽。我们绕着沼泽走了一大圈后,看见了一座高塔,两股微弱的火焰杂一塔顶跃动。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叫声,越来越亮的火光,也逐渐的逼近。我们在一座火热的城堡前走过,感觉就象在烈火中前行一样,而且不时有漫天的烟尘飘过来,这时俄底浦斯拉住我说:“把眼睛闭上。”我闭起眼睛,跟着他往前走,忍受着烈焰的灼热和铺天盖地的烟火。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感觉不那么热了。我睁开眼睛,烟尘不见了。而这时俄底浦斯也放开了我的手。我们来到一片沙地前,在上面行走,这让我感觉每走一步都很艰难。在我力气呀哦用尽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沙漠。这时一条大河出现在我的面前。“你要渡过这条阿特伦河,就会到达地狱另一端的出口,而我就只能送你到这了。你自己向前走吧,记住我的话,鼓起你的勇气,不要为任何困难所吓倒。”我对俄底浦斯表示了感谢,并象他告别。一个人向河边走来,河水里翻滚着的黑色浪花,不断的向岸边涌来。这时,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驾着一条小船向河边靠过来。“我是卡隆。”老船夫说道,“你要过河吗?那么告诉我,为什么要过河?”“我要走出这个地方,重新的承担命运送给我的一切,勇敢的去面对生活。”我语气坚定的说。“好,你上来吧,河里的风浪很大,你可要坐稳。”卡隆说。我上了船才发现,这条河长的几乎没有尽头,河里的水全是黑的,而且不断卷起大浪扑向船上,这时天空上传来阵阵雷声,闪电在河面上穿梭,那黑色的浪涛映得更加的可怕。整条河上只有我和卡隆,小船在水中东摇西晃,仿佛随时都会被大浪吞没。我开始坐在船中,生怕掉下去,后来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孤独和恐惧,就站了起来,对着天空大声喊道:“让雷点来得更加猛烈些吧!”这时卡隆大笑了起来,“年轻人,你很有勇气,我们就要到对岸了。”这时岸边出现了,当船靠岸后,我向卡隆道了谢,就登上了岸。眼前又是一片幽暗的森林,但毕竟呀哦达到地狱的出口了。我有了希望,就坚定了信心,在幽暗的森林中摸索着道路,而这时,我听见了森林中传出了狮子巨大的吼声。然后,那只猛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它张这血盆大口,发出的吼声使周围树吼声的叶子,地上的小草,包括我脚下的大地,都震颤起来。我正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危险和挑战,但是有了前面的经历,我不再害怕了。但是我究竟应该采取什么方法来与之搏斗呢?我正在思考的时候,它大吼一声向我扑过来。这时,突然一阵清新哀婉的琴声传来,那只狮子的动作随之停了下来,这是我看见一个长着一头金发的很英俊的年轻人向我走过来。他的手中有一把金色的七弦琴。那动人的乐声,就是从这把闪耀着太阳光辉的七弦琴中传来的,他微笑着走到狮子的身边,用手轻轻的抚摩狮子的头,那凶猛的野兽竟然温顺的俯在了他的脚下。这时他向我走来,对我说:“一个人光有勇气和毅力是不行的,这还不足以战胜困难,斗争也不是面对困难的唯一方法。因此,他还需要有一个充满爱的心,因为你无论有多么大的勇气和毅力,都无法与命运相抗争,只有充满了一颗充满爱、包容和宽恕的心,才能听见世界的声音,从而得知命运的暗示,敞开你的胸怀吧,去感觉世界上万物所共通的一面吧。”说完,他又奏起了七弦琴,美妙的旋律从七弦琴中盘旋而出,我从中似乎听到了万物都在琴声中微笑,我的泪水无法遏止的从眼眶中流淌而出,我感到一种无以言传的伟大力量。好象森林中的树木也被这优美的旋律所动,纷纷为我们让路。我在他那美妙的琴声的指引下走出了森林。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出口,阳光从按出口中照进来,一切都显得生机盎然。这时琴音停止了,俄尔浦斯说:“这就是地狱的出口,你出这里走出去,开始新的生活吧,我祝福你。”“你的琴音这么美妙,万物都之为陶醉,为什么要呆在这个地方呢?为什么不和我一起离开呢?” “我最爱的人在这里,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他微笑着说,又开始奏起了他的七弦琴,我与他告别后,向充满阳光的洞口走去。在我从洞口出来的一刹那,明亮的阳光一下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睁开了眼睛,从昏迷中醒来,这时很多人围着我,我正躺在床上,他们看见我醒来,高兴的露出了笑颜。一个女生把我头上的湿毛巾拿下来。“醒了就没事了。”我听大夫的声音说。“我昏迷有多少时间了?”我问道。“有两个多小时了,我看见你晕倒了,就把你送到医院来了。”我看了看他们,是我所不认识的面孔,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感动。我的空虚的心,又开始充满了希望。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吧。祝好。 7 你好,朋友:在我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清晨的阳光,正悄悄的将光明和温暖透过玻璃窗送到这间屋子里,我此刻的心情如何才能表达呢?我只能说,我赞美。是的,我赞美给我们温暖的阳光,让我们生活在光明中的太阳。我赞美,让我们安居,而从来都默默无语的大地。或许,这就是大爱无言吧,我们每天都在接受很多的爱,但是我们并没有觉察到。然而我们却总是抱怨生活中缺少爱,如果我们不怀有一种相信爱,发现爱、创造爱的心,无论多么伟大的爱,都会因为我们被遮蔽的心而视而不见的。 昨天,对于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我终于走出了心灵空虚的地狱,就是在我去车站去见我的一位朋友回来,在地铁里的时候,一对父女帮我彻底的走出了地狱。在我从地铁口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我感到了豁然开朗,仿佛从地狱的出口走了出来。在漫长的几年时间里,我处于一种心灵的“地狱”的状态中。从哪里说起呢,在上个世纪的最后一个情人节那天,我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的时候,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寂和空虚之感,看着路上的一对对情侣,看着他们彼此相依的笑容和幸福感,给我一种他们已经步入了新世纪的感觉。而带着漠然的目光与阴郁的表情的我,却被留在了世纪末。在新世纪的第一天,我怀着希冀和兴奋的心情,来到了学校的图书馆,希望能从杂志和报纸中看到人们为新世纪的到来,而写下了寄寓语中包含的新气象。但令人失望的是,我只看到了人们对上个世纪的回顾,虽然包含了一些新的希望,但是更多的却是对过去的痛苦的记忆。在那一天,虽然从时间上说,我已经进入了新世纪,但是我却依然生活在世纪末的情绪里,因为我在生活中,并没有看到任何与上个世纪不同的新迹象。人们依旧满足于庸常而单调的生活,在闲谈中聊着美国与伊拉克的战争。大学生们疯狂的逃课,使用各种方法在考试中作弊。在颓废和虚无中消耗着自己宝贵的青春。同学和室友们如此,即使清清楚楚的知道,时光在以怎样的速度流逝的我,依然在上午十一点无所事事的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发呆而不去上课。我们在心里上垮掉了,我们被强大的应试教育,用各种期末考试,英语等级考试,注册会计师考试,司法考试,各种数不清的考试把最后一份热情也挤出了心灵的空间。整天沉迷于网络游戏,玄幻小说和令人疲惫的爱情闹剧,把我们彻底拖进了虚无的深渊。 我在无聊中,迷恋上了一个我们班里的女孩,从那以后,我的生活、我的意识和我的一切,都被牵引到一种无所不在的痛苦之中,她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着我的心,我的喜怒哀乐都系于她的只言片语或者一个小小的不经意的动作,我整天如同受到地狱中的烈火的灼烧,苦不堪言。然而,当个我终于在快崩溃的时候,要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时,我却发现她,是一个永远也不可能喜欢上我的女孩子。她的漂亮的小女友,才是她心中唯一的爱人。我在以前给你写的信中,也提到过这件事。从那以后,我从颓废中挣脱出来,开始变得发奋学习起来,不但学习成绩有所上升,补考通过了,而且还得了奖学金。但是我依旧觉得生活很空虚,因为这一切,并不能给我那颗空虚的心任何的充实感。因为这一切什么也代表不了。我用奖学金请要好的朋友们吃了一顿,尽管学校不允许用奖学金请客吃饭。我在他们的狂饮和其后的痛哭流涕中发现,原来在他们表面上的快乐和不在乎的外表下,是和我一样的一颗不能承受痛苦的空虚而脆弱的心。萨特曾经说过:他人就是地狱。他把地狱从宗教和神话的遥远传说中拉到了现实的世界。人们在面对他人时,无时无刻不处于地狱中。或许,每个人都有他的地狱。圣托马斯说:上帝也有他的地狱,那就是他对人的爱。而尼采则由此认为,上帝因为他的爱和怜悯而死。这是人类思想文化中的一件大事,西方人因此失去了信仰,开始相信在一个没有上帝的世界里,人是自由的。但是两次世界大战和之后的冷战,工具理性对人的异化,让人类饱尝了没有上帝的世界的荒诞性。在上个世纪的后半叶,流行了很多的“终结”的说法,历史的终结,文化的终结,哲学的终结,人之死……,没完没了的终结。但是在新世纪,什么也没有终结,反而出现了鲍德里亚所说的,这些所谓的“终结”,没有一样真正的发生了,历史和思想和垃圾所造成的问题比工业垃圾要严重得多,谁能除去我们数个世纪以来沉积下来的愚昧呢?当记者在1996年采访他,2000年除夕他会在什么地方,他借用波德莱尔的话说:“什么地方都行,只要不在这个世界。”难道我们的生活,真的那么无法忍受了么吗? 中国没有上帝,因此也没有“上帝之死”。但是,我们就真的比西方人的境遇更好吗?我们在上个世纪,文化上最大的变化,就是把传统文化彻底的与我们现在的生活割断了。我们在向西方学习时,同时也在呼吸着从西方的“上帝之死”后飘来的虚无的空气,正经历着比他们更严重的信仰危机,在一个充满了物质化的冰冷的由人们的理性和科学为我们安排好一切的世界中,我正经历着信仰和人性的最黑暗的地狱之夜,我在新世纪,却仍然活在世纪末的孤独和空虚的地狱里,我无法去理解和爱别人,也无法让别人来理解我和爱我。我建造了自己的地狱,并在地狱里过着痛苦而空虚的生活。 而在昨天,我在地铁中看见了一对父女,当我的目光触及他们时,我的震撼无法表达,他们就是现代的冉阿让和小科赛特啊,我觉得我心里有什么苏醒了,是的,就是在那一刻,我想起了在很多年前雨果的《悲惨世界》时,心灵所受到的震撼,那是爱的力量和伟大给我的震撼。我仅仅是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我知道,我在那一瞬间,打破了自己的地狱。我的心不再空虚,而是燃起了一团生生不息的火,我第一次露出了发自内心的微笑,同时我的眼睛也开始模糊了。我在地狱之夜的漫游结束了,我感到非常的疲倦。因此,我昨天回到寝室没多久就睡着了,很快的进入了梦乡。在梦中,我又看见了俄尔浦斯,他这回正骑在一匹白马上,手里拿着他的金光闪闪的七弦琴,坚毅的眼神中显示出无畏的光辉。 “你去哪里?”我问他。“去战斗,去打美好的仗。” “那你的武器呢?”我问他。他在七弦琴上拨了几个音律,优美的旋律从弦上盘旋而出,这回不是哀婉音律,而是清新明快的乐声。“这就是我的武器。”他又说:“来吧,你应该学会战斗。”我不明白。“什么是美好的仗?”我问他。“美好的仗,就是内心要打的仗,是以梦想的名义去打的仗,在游侠的时代,是去外面作战。而现在,战场已经转移到了我们的内心。当你有梦想和勇气时,你尚未学会战斗,而当你经过艰苦的磨练,终于学会战斗时,却没有了战斗的勇气,难道因此你就要转回来攻击自己,来扼杀自己的梦想吗?来吧,鼓起你的勇气,去打美好的仗吧。不要因为自己的梦想幼稚,难以实现,就害怕打美好的仗。就因为你曾经从天上掉下来,就再也不敢向高空飞翔了吗?”他说完,骑马奔向了远方。 “伊卡洛斯,展翅飞翔吧。为了你的梦想,在广阔的天空中飞翔吧!” “但是,我没有了翅膀,怎么能飞翔呢?” 他又微笑了起来,“人怎么能完全脱离大地而自由的飞翔呢?人的心灵比天空还要广大呢,展开你心中的翅膀,在大地上,一样可以向着心中的梦想飞翔。”我听见了海边,白轮船发出的汽笛声,我循着那声音,又一次飞上了天空,向着更高更远处翱翔。我不会再害怕从天上掉下来,因为我已经有了坚定的信念和一颗可以包容他人的心。 这就是昨天的梦,我从未在梦中那样自由的翱翔过,萨特说:他人就是地狱,但是真正的地狱却在自己的心中,每个人都有他的地狱,那就是与他人隔绝的心,与自己的梦想隔绝的心,当你真正的勇敢的为自己,为打破自己与他人之间的冷漠与隔阂,为了心中美好的梦想,而去打美好的仗的时候,那么你的心灵就不会再觉得孤独和空虚,你就会真正得到一种快乐,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充盈的的快乐。我已经结束了地狱一季的漫游,从世纪末的虚无情绪中走了出来,在这新的一天,我要为我自己,为我所关心的人们,和那些千千万万的需要我们关怀的人们去打美好的仗了。 此致 祝好! 兰波写完了信的时候,把信装进一个信封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地址。自己与自己的这种方式的交流和对话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现在他要出去打开自己那颗孤独而封闭的心,向别人和更广阔的世界敞开,去理解和接纳更多的人,包括杜拉。他现在要去见思瑜了,这位久违的老朋友,正在等着他呢。[本帖已被儒帅哲师于2007年1月17日10时54分29秒修改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