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4)
阔别二十年后的昆城,一切都变得让余萍感到的陌生和惊讶。宽敞的街道,纵横交错的马路,绿茵茵的草坪,林立的楼房,川流不息的汽车,闪烁着霓虹灯的商店,身着时装的青年男女和熙熙攘攘的游客……那繁荣的景象,真是远非昔日可比。余萍感慨地对李建说:“昆城真好,在我看来这里不比美国加州的任何一个小城逊色。”
李建在余萍的精心照料下,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不仅精神好了许多,就连上下楼都不再大口地喘气了。 一个多月来,他们追忆了往日的欢乐和苦难,倾诉了别后二十年来的思念,相互介绍了儿女们的现状,只是很少涉及他们自己以后的打算。因为那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也是一时难以理清的一团乱麻。一天,李建实在憋不住了,鼓起勇气向余萍提出请求,希望和她名正言顺的在一起共度晚年。但是余萍总是唉声叹气地迟迟不肯表态。
是的,人生本来就是一团乱麻,总有难以解开的许多疙瘩。自从二十年前余萍离开昆城后,他们也断断续续地有过一些书信来往。为了不再引起麻烦,她总是把回信寄给还在昆市工作的好友王玲,再由王玲转交李建。谁知李建一时不慎,竟然将信装在衣袋里忘了收藏被妻子洗衣服时发现,于是一场战火骤起,闹得街坊邻居人人皆知,李建的儿女们也为此事在小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为了报复,李建的妻子还把那封信寄到余萍丈夫的手里,于是又引发了南方的一场战火。
面对李建的多次哀求,她也曾经犹豫过。但想到死去的丈夫和李建离世的妻子,想到他们各自的子女,她又有一种罪恶感袭上心头。从踏进李建家门的那一刻起,她就感到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两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在盯着她。她不想亵渎他(她)们的灵魂,也希望让他(她)们的在天之灵得以安息。她也不想给子女们再带来更多的不安和困惑,她只想在李建病魔缠身的时候尽到一个知心朋友的责任,再一次帮他度过难关。她只求自己平静的度过余生,不愿再为私情伤害别人。她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夕阳无限好”吗?“只是到黄昏”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一天,余萍接到女儿从美国打来的电话,告诉她她就要临产了,叫余萍早点到美国去照料她。余萍对李建说:“你现在身体比以前好多了,我得赶快去女儿那边照料她。我走了以后,你一定要按时吃药,特别要留意天气变化,要注意保暖。如果有什么情况就给我打电话。哦,不!国际电话费太贵,我会经常给你打电话的。”过了一阵,她又对李建说:“我想去家政服务公司给你找一个保姆,试用一段时间,如果行,就留下来伺候你,那样我也放心一些,你看怎么样?”李建好长时间不说话,只是默默地低着头,然后无奈地长叹了一声说:“好吧!唉!我的命好苦呀!”刚说完,泪水就禁不住地淌了下来。
经过家政服务公司的推荐,余萍精心挑选了一名下岗女工,试用了一个多星期后,李建和余萍都感到满意,就正式定了下来。余萍仔细的安排好所有的事情,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准备从南方再飞往大洋彼岸。临行前,她对李建说:“天气凉了,你就别去车站送我了,就让小黄(保姆)帮我拎拎行李。别伤心,我还会再来看你的。”
第二天,小黄按时来到李建家里,仔细地向他汇报了余萍上火车时的详细情况,然后交给李建一封信说:“这是余阿姨上车前给我的,她让我今天交给你。”他急忙打开那封信一字一句的读着:
建:我走了,别伤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说的事,目前还无法办到。我想总有一天会成为现实的,那一天也许在不远的将来,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
你也不必瞒我,我知道你的女儿至今还深深地爱着她的母亲,也牢牢地记得她母亲临终时的嘱咐,那就是你的妻子给她讲的:“我死后,你爹娶谁都行,但是绝对不能娶余萍!”我理解你女儿的感情,就像理解我的儿子与他爹的感情一样。我们这辈子太苦了,但是我们有责任让我们的子女过得好一点。你想想,几天前你的女儿在你家里看到我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吗?同样的,我的儿子也是极力反对我来昆城的。我想,我们已是快要落山的太阳了,只要大家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我们再做一次牺牲又有什么呢?
好好地善待自己,也好好地善待别人。
再见!衷心地祝你健康、快乐!
萍
2006年11月12日9点45分.
李建拿着那封信,长久地站立在窗前,两眼望着那刚从东方冉冉升起的太阳……(完)
(2006.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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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已被天涯倦客1于2006年11月13日14时23分52秒修改过]
[本帖已被天涯倦客1于2006年11月13日14时26分35秒修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