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双慧眼

       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世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这是单位一个女同事每天哼唱的歌谣，因为她高度近视——眼镜800度。

        才参加工作那会儿，还没有隐形眼镜这东西。她平时也不戴眼镜，就那么站在讲台上口吐莲花，下面的学生在做什么自然就不知道了。一天，领导通知说上级要来听她的一节课，让她好好准备。届时，我们都走进她的教室。只见她破例戴了一副眼镜，黑色的镜框，厚厚的镜片，架在鼻子上，一边讲课一边不时地透过眼镜看下面的学生，活脱脱是一个做针线的老太婆。学生从没见过自己的老师戴眼镜，都好奇地盯着她看。老师讲了什么，也就听不见了。她着急了，摘下眼镜说：现在你们认识我了吗？同学们异口同声地回答：认识了。她只好继续朦胧着上课，眯缝着眼睛找那举手的孩子来回答问题，却总是把张三认做了李四。

        学校的走廊有些暗，这对她来说可是个大问题。我们常常可以看见她抱了一摞课本，佝偻着身子，双脚如溜冰一般摸索前进。走廊上的纸片在她的裙下纷纷退让到两边，水渍则画出优美的道道弧线。

        我们经常去学校门前的菜场买菜。她每次必挽紧了我的胳膊，我也就成了她的导盲犬。她指着一堆菠菜问我：是芫荽吗？今晚吃凉拌松花蛋，来一把！再往前走，她拎起一包花椒粉，凑到鼻子前仔细端详：是白胡椒还是黑胡椒？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先打了两个喷嚏，说：我知道了，是花椒，不是胡椒。

        她的男友是军人，不在这个城市。一次从几百里之外的部队来学校看她，带了个小兵。她看见那令人心动的绿军装，喜滋滋地直朝小兵迎上去，送去温柔甜蜜的微笑。其男友着急了，在一旁直喊：在这边，在这边，别弄错了。

        只要是女人，都爱美。她也一样，时常逛街买衣服。穿了喜爱的衣服，在大街上轻摇猫步，全然不顾脚下的坑坑洼洼，扭了脚再重新调整姿势，继续着自己的美丽。一路行来，回头率也颇高。反正她也看不见别人的注视，全当作大家都在行注目礼好了。

        后来有了博士伦，她是最早追逐这潮流的弄潮女。每每小心地对着镜子，食指轻抬着那柔软透明的一小片，轻手送入眼眶。有一回学校打扫卫生，老师们也亲自操刀上阵，累的满脸是汗。在水池边清洗时，她特意用了洗面奶——下班和兵哥哥有约会。认真清洗完毕，她睁开眼睛，尖叫声把大家吓了一跳：我怎么只有一只眼睛看得清楚了？哗哗的自来水早把她另外的那只博士伦冲到下水道里了。是夜，她只好这样半梦半醒地沉醉在爱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