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为我母亲寻了个保姆跟我一起照顾我母亲，我有了空去乡里的养老院看我叔叔。临告别叔叔的时候我反复问了几次“您还需要点什么呢？吃的？穿的？告诉我下次给你带来。”叔叔几次没有说出什么，最后小声对我说“一双鞋子吧。”我先去看叔叔的脚下，都过了中秋了还在穿着一双凉拖鞋，且白天黑夜屋里屋外都穿着它。再环视他的房间，发现了窗台上有双鞋子，我问那双为何不穿，叔叔说他穿43的，那双买成44的了，号大不方便走路。

    记挂着就要霜降了，叔叔需要的可不仅仅是一双鞋子，这几天我就乘车去繁华的东区，到处转悠着给叔叔买这个季节和更晚一些可以保暖的衣服以及零食。除了军用布鞋，还买了不同厚薄的单层、三层保暖内衣三套和几双袜子以及好些零食，另有热热的坛子鸡等。

    我携带的零食中有一类买了特别多，那是小火腿，有上百根，有牛肉也有猪肉的。我记得了上次给老人们带去冬枣时，看到好些老人们牙齿都掉了，不好吃枣，这次想来一趟不容易，再分老人们见面礼的时候，就分火腿吧。我脑海中忘不了老人们像小孩子一样盼礼物的表情。

    老人们看到我，依然立刻过年一样的喜悦表情，总是开始几个人见到后，不久就陆陆续续来了老人跟我聊天：我村那个爷爷辈的郑爷爷都82岁了，耳聪目明口齿清楚，他自豪地在向我说着他在这里顿顿有酒喝，想回家的时候俩闺女好酒好菜一大桌临走还给他带钱，看他乐得那样我伸出手轻轻拍拍他的臂膀故意夸张地说“老寿星，你这是福呀，我若能活到你这么大就心满意足了”。“虎子”也是我村的，加上我叔，我村一共三人在养老院。虎子，是老人中的佼佼者，这不是因为他年龄稍小点，他54岁了，黑黑的皮肤，中等偏矮的个头，人才五十多就牙齿几乎掉光了。主要是因为他在其中是最勤劳能干的一个，全院老人的喝水和冬天的取暖，都由他负担-----他负责烧锅炉呢，他说他也顿顿有酒喝，我说对了，自己疼自己，你烧锅炉有工资发着，就得自己享用，只是记住每顿都喝的话不要超过一茶碗啊，他说要两茶碗，我说不行从今后一定记得，别忘了你烧着锅炉喝多了危险。另一位生得细高的老人，显得特别年轻，问了问大我不到十岁，我征求他的意见喊他大哥。还有一位看上去特别明白，懂事也多的老人今年70岁，他对我来看叔叔反响最强烈，他一边夸我一边为其他的老人和他自己感叹，听上去，这里的老人们真的很少有亲人们来探望，这位老人懂得多一些，最喜欢跟我多侃。叔叔同房间的是位失明的老人，七十多了，是我见过的最温和有礼明白自敛的老人，他告诉我他从小学的就是按摩，叔叔头疼的时候他要给叔叔按摩叔叔不接受，我于是劝说叔叔多打扫房间，帮他做事，他要给按摩也要接受。我想让叔叔明白付出和接受一样都该自然。

    叔叔要换上我给买的三层保暖的内衣，但又自言自语说身上脏，我说没事换上吧，结果他脱了上衣后，看到后背不少的污垢，我猜那是他自己洗澡手够不到的地方。我赶紧倒了些热水从包里取出白色的手帕给他擦洗，直到感觉干净了让他穿上。然后拿起拖把为他的房间拖了三遍，直到干干净净，然后让他穿了我刚给他买的另一双棉拖鞋，在房间内走，结果地板上果然干净得一个脚印也不留。他似乎想起了我上次给他按摩很管用，这次又几次特别强调说头疼，我于是继续按摩直到他说舒服了。做完那一些，我对叔叔叮嘱一些事情，要他如何保持房间和个人卫生，如何不跟别人计较小事，如何跟人互相帮助等等，每次我带给叔叔的零食还在他面前分给老人们，想让叔叔明白我坚持的老吾老以及他人之老之常情。舍得付出，也勇于对他提出要求，我希望我的亲人能无私善待别的老人。

    临别前有些老人还在跟我一起聊天，我在水管跟前涮拖把，看到院子中有老家的一种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爱种的菜——这菜味道特香，老家人管它叫“臭菜”就像管太香的椿树叫“臭椿”一样。这臭菜在开水中料料，去掉一种原始的菜味，放点盐就好吃得很，我特别爱吃，平时老家来人知道我爱吃总带些来。几个老人心细得见我对这菜感兴趣，立刻提出要给我拔些带着。怎么能从老人这里拿东西呢？这对我来说，觉得比较羞耻，来这里只能给老人们带吃的，不能带走老人们的食物。我把自己的意思流露一下，老人们立刻劝孩子般对我说这菜多好吃多好做成菜等等，俨然他们眼里的宝贝，他们自豪地说养老院房前屋后到处是他们自己种的这种菜，他们常吃，很希望我带着回去尝尝。我被他们那种自豪感染了，不忍心告诉他们我常吃，痛快地答应说“那就拔几棵回去尝尝。”，那位大哥老人得令立刻高兴地去后院了，不久拔了一些来，我将那些臭菜装在塑料袋里，老人们个个满意的表情，我看到，这种满意的表情胜过他们接受我的礼物时候的喜悦。

    人在心中都希望跟人平视，都希望自己对对方也是有用的，都希望自己的所有也能给与对方些需要，即时这些无儿无女来孝顺的需要社会和亲人来照顾的孤寡老人们，也不例外。

    我于是宝贝般提着那些老人们亲手种的菜，跟叔叔和老人们告别。快走到养老院门口，见一个跟我年龄差不多的男子从房间走出，我在想他是否去开那辆卡车，是否正好往205国道去？那我搭一程将省了很多的时间去走那段路。一见他真的上了那辆卡车，于是毫不犹豫就问，得知正好顺路，我大方地说“那就捎我一程。”他痛快地答应着，然后上车将副驾驶的位子打扫了一下请我上车去。我坐好后，一眼看到虎子正在车窗外向我摆手，不知他何时走出那么远送我来了。我笑笑摆摆手。

    车上同龄的男子有些羞怯地问我是否没有坐过这样的车，言下之意车子破而档次不够，我说“比坐小车都让我随意喜欢。”他于是笑。
 
    世间一种来自人与人间的愉悦透露着平视做人的尊严，那就是左眼付出右眼接受，我崇尚并从来都身体力行之。本来，人与人之间的付出和接受都应该若天性一样自然，我如是觉得。

我手写我心，我歌咏我情
我梦抒我爱，我情言我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