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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向旧年赊月色 文/闲着 当月饼越来越漂亮,灯光越来越绚丽,中秋越来越富丽堂皇的时候,这月色却越来越黯淡无光了,城市的种种亮化工程早把月色稀释得只剩清风柳影,黄叶飘零。再谈“赏月”,怎一个奢侈了得。 倒是记忆里的那些月光,每每赊来把玩良久,仿佛窗还是十年前的窗,就连窗帘,也还是洗得发白的淡蓝窗帘,有人挽起帘来,月色就撒了满头满脸满桌满地。 长桌的那头,立着两根细瘦的白蜡,刷得发白的桌子,上面摆着红色浆果,在光影里淡淡地透露点诱惑。 窗前的女孩,倚着窗台细数流云,那个时候,她的心里该单纯得如同月色吧,她不漂亮,哪怕是在月光里。但是她的眼神很干净,就为这个,当我推门而入,她回头来看的那个瞬间被我牢牢记住。也不知道,这旧年的月色,是不是因为她的眼神而更加清辉如洗。 清辉如洗的操场上,远远近近,高高低低,歌声琴声,浅吟低唱。那个穿银灰色运动服的男孩,还有一个胖胖的小女孩,以及几个脸色落在柳荫里的男孩女孩,他们抄着不同口音的普通话,或站或坐在操场边的栏杆上,海北天南地聊。来自北方的他们,在一遍遍教来自南方的他们说:“蓝色的南湖”。他们却总说成:“蓝色的蓝湖”。一片吵吵嚷嚷的纠正声与反纠正声把月色也温暖了。多年之后,那个晚上所有在场或路过旁听了那节“正音课”的他们,当各自在自己的讲台上邂逅“蓝色”和“南湖”的时候,可会独自莞尔?艳羡那年的月色? 可不是吗,艳羡那年的月色。那月色里有如豆的烛光点点摇曳,摇曳的烛光里有笨拙的舞步竟也翩翩,翩翩的舞步里有“你侬我侬”的情愫还在袅袅,袅袅的情愫里有“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简单心愿……似乎专为爱情而生的旧年月色里,痴男怨女们的“执手相看泪眼”也罢,“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也罢,那日曾为相思苦,“人比黄花瘦”也罢,点点滴滴落在只为恋爱而恋爱的情人们眼里,于是在他年分道扬镳的泪里开出幽怨的花来,暗香盈袖。那月色岂止温柔? 就是那些月色温柔里,什么时候起,朋友们开始闹起了失恋。有人在没有名字的湖边洒落还没有来得及说清就已经灰飞烟灭的初恋;有人在月光的窗前,把惨白的手掌攥紧又松开;情书皱巴巴地像件旧衣裳,然后撕得粉碎抛下楼去,在月光下,黑色的零星整字,仍然美伦美奂;有人只是默默点数旧信件,仔细用礼盒装好,封存;还有人淡淡的、不声不响走开,仿佛自己从来没走进过那浓得化不开的岁月……我是该庆幸还是不幸,那个时候我的爱情遥远细瘦,鱼传尺素的感情惨淡经营,却由此躲过了月色温柔里的劫难。无巧不巧,正应着乡谚里那句老话:淡淡酒,长长有。可是我的爱情里永远缺席了月色温柔。 月色就此凉了下来。一年,两年,若干年后,电话、网络把我们连接起来,偶尔会遇到旧年失恋的他们、她们,各自都有了与月光无关的小康生活,他已为人夫,她已为人母,他笑数妻的贤良,她细说孩子的乖巧……幸福,与月色无关。如今的中秋,亲戚朋友,领导同事,来往礼单的斟酌与月色无关,请客吃饭,醉翁之意不在酒,与月色无关…… 我们都再也遇不到旧年那些月色了。且翻了这旧年的月光出来晾晾,乘便赊些月色,温暖这而立之年的秋凉吧! ※※※※※※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不舍昼夜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