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女人 (小说) 吴雨在那条繁华的街上开饭庄的时候,午间打佯时经常被隔壁一家国营商店的几个营业员叫去打《双扣》。日子长了混得挺熟,互相之间无话不说,无事不晓,即是如今,也还保持着联系。 小兰和小珊是营业员中长得最漂亮、性情最活泼、顾客最喜欢的两个少妇。她俩平时又最好,就像一对亲姐妹。 吴雨第一次应邀去商店打《双扣》时,曾好奇的问她们中午为何不回家睡觉,偏要打什么“双扣”?小兰红着脸微笑着低头不语,小珊和另一个小伙子却望着小兰嘿嘿地笑个不停。吴雨纳闷地说:“笑啥,我哪句话说得不对?有什么好笑的?” “不不!这是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别打烂砂锅问到底啦,快扣吧。以后你就会明白的。”小珊和那小伙子小声狡黠地笑着说。 一天,那小伙子跑到餐厅悄悄告诉吴雨:“我们都是为了帮小兰避难呢!” “避什么难呀?她出啥事啦?”吴雨不解地急问。 “嘿嘿,她那个老公……咋给你讲呀?是,是个毛驴子!”他吞吞吐吐地不愿直讲。 “啊!怎么是个毛驴子?你直说!”吴雨还是听不明白。 “好吧,告诉你,我们商店的人都知道,说给你,但不能给别人讲啊!” “我保证不对别人讲!”吴雨信誓旦旦地说。 “她那老公许是身上的荷尔蒙太多啦,不仅每天晚上折腾她好几次,白天也不放过她。整得小兰一见他混身都哆嗦,到处躲。一开始我们也不知道,她总是一个人呆在门市部里不回家。后来小珊问她,她才说了实话。怪可怜的。”那小伙子也一脸愁惑。 那一年,国有企业改制,其它几个营业员都各奔东西,小兰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租了原来那个商店的一个角落,还是经营鞋袜、布匹等物。由于她生性古板,缺乏活套,加之资金匮乏,生意总是冷冷清清,不到两年,实在难以维持,便停业了,下岗了,吃低保了。 老天不长眼。孩子要上学,一家三口要穿衣吃饭,而她那个毛驴子老公除了知道干那种事外,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从不把家中事放在心上。为了孩子的前途,小兰愤然而起,和丈夫离了婚,凭着一个母亲的本能,她日以继夜地在社会各个角落里苦苦地争扎。她先后干过家政,当过保姆,做过装卸工,还坐长途汽车给农村小商店送货。在短短的几年里,她已经变为一个纯粹的、彻头彻尾的女苦力了。那女人们尤其是像她那种年龄段的少妇们所关心和喜爱的什么服饰呀,化妆品呀,时尚呀,超前享受呀……早已与她无缘了。对她来讲,生存就是一切,一切为了生存。 小珊比小兰精明灵活,凭着她那过人的姿色和水性杨花的天性,下岗后傍了个大款,日子不仅过得潇洒超前,还在那大款的大商场里当了业务经理。吴雨前年在商场见到她时,她已经不是以前的模样了。虽然珠光宝气,阿娜多姿,香气扑鼻,但吴雨感到她的眼中似乎失去了那生来具有的,以前长期存在的,那种让人感到甜美、温暖的光辉。有点浑浊,有点苦涩。在她身上也多了一种虚幻的,不着边际的,空荡荡的高级白领的风韵。是啊!不仅是小兰变了,小珊也变了,她变得叫吴雨觉得十分陌生。不过吴雨也发现她的眼中似乎也掠过一丝阴影。 “看来你过得不错啊!”吴雨淡然问道。 “还可以。”小珊默默地说。 “很久不见你和小兰啦,你们现在还来往吗?” “有时还能见到她,不过最近几年没见她了。” “唉!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她。听说她过得很苦。”吴雨低声唉叹了一声。 “是的,我听说她离婚了,日子过得很紧张。我曾去看过她,想帮她一把。不过,她……她脾气倔强,不肯接受我的帮助,也不听我的建议。”小珊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给她建议了啥?能说给我听听吗?”吴雨急切地问她。 “经理!老板叫你!”这时一个小青年跑过来小声的喊她。 “大哥,对不起,我们以后再谈吧!” “好,再见!” 吴雨很长时间没有再见到小兰了,据原来商店的那个小伙子讲,她嫁了钢厂一个合同工,那人也有一个和她儿子一般大的男孩,都在上初中。为了生计,她远离城市到二十多公里外的小村庄开了一个小商店,生意还可以。谁料祸不单行,趁她周末回家时,她的小商店被小偷洗劫一空,不得已又回到城里,在一个双职工家里当钟点工。 前天吴雨在街上散步,忽听到背后有人喊道:“吴大哥!”转身一看,原来是小兰。 “啊!原来是你呀,几年不见了,你去了哪里?”吴雨惊诧地问她。 “我就在城里呀!”她笑呵呵地说。 “听说你去了乡下,又听说你在城里当保姆,你究竟在干啥?也不给我一点音信。”吴雨责怪地说。 “唉,我什么都干啦。总之,只要是挣钱的活我都干。这不,今年还到乡下给人家装卸哈密瓜和葡萄呢。”她苦笑着说。 “那可是个力气活,你行吗?”吴雨心疼地问她。 “唉,天下哪有不行的事啊!老人家不是说过吗,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么!要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就得拼命啊!”她脸上似乎涂抹了一层苍凉的白霜。 “你老公也挣钱呀,他能舍得你这样拼命吗?” “我没有男人。你是知道的,第一个男人是个二流子,离了;嫁了第二个男人后,因为两个小孩老打架,他又总是偏袒自己的孩子,我受不了,又离啦。”她愤愤地说。 “夫妻之间应该相互体谅,多一些包容,不能为些小事争吵不休,更不该草率离婚呀!”吴雨劝解道。 “你不知道,他儿子才十四岁,就敢往家里领小姑娘,还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的。我叫他管管,他却说我是闲吃萝卜淡操心。这样下去怎么了得!”她气呼呼地说道。 “哦,最近你见过小珊吗?她好像过得挺好的。”吴雨避开话题问她。 “好长时间没见了,她当然比我过得好。她傍了个大款,日子过得像个阔太太,哪能像我这样啊!”小兰不屑一顾地白了吴雨一眼。 “前年我见过她,她说曾经给你出过主意,你不听。是不是给你找工作你不愿干?”吴雨突然想起那年小珊对他说过的半截话。 “哈哈!可笑。你知道她给我找的什么工作吗?” “不知道。” “她叫我也傍个大款,像她一样去当二奶!那不是叫我去卖肉吗?那和当鸡有什么区别!”“啊!原来是这样呀!”吴雨吃了一惊。 “大哥,我虽说命苦,劳累,但挣的钱是干净的,花起来也感到轻松。她是拿别人的钱,虽然富有却不干净,花起来比我沉重多啦,哈哈!你没听说她现在的遭遇吗?”她忽然问我。 “她怎么啦?”吴雨惊愕地问。 “听人讲,她被那个大款甩啦,去年去了广东。” “她男人呢,也跟她一起去了?”吴雨问。 “她和我一样,早离啦。” “为什么离的?” “那还用问吗?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就因为她和那大款的事呀!”小兰虽说瞧不起小珊的作为,却也并不幸灾乐祸。 “唉,大哥,你说为什么我们女人的命老是比男人苦?为什么我们女人总是受人摆布?为什么老天总是把苦果子送给我们女人吃?……” 她哽咽了,她哭了。 “别哭了。”吴雨的舌头好像短了一大截,除了这句话外再也找不到一句别的什么话来安慰她。 “哦,你儿子呢?他应该是高中生了吧?”吴雨总算找到一句题外话。 “他初中毕业后考取了省城一所技工学校。” “为什么不继续上高中?” “一来我很穷,二来儿子说,还是学点真本事好。毕业后好找工作,也能早早回报我的养育之恩。唉,别看他人小,很懂事的。”小兰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那早已失去的自然而真挚的笑容。 吴雨,无语。 (2006.9.28.)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