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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诗人们灵感的源泉。在玩文字的人们笔下，秋，是一个可以寄托感情的时令。每逢秋季，在凉爽的秋风，高远的天空孕育下，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们就聚集在一起，办起了诗会、笔会等，于是一批又一批的什么“金色的秋”、“希望成熟的季节”、“硕果累累之秋”等等溢美之词就出笼了，酸得比那些还没成熟的山果还酸；秋，冷暖交替，秋，新陈代谢，是个悲凉，悲壮的季节。由此，“秋风，秋雨愁煞人”，“无边落木萧萧下”的感慨应景而生。 我喜欢秋季，与文学无关，与诗人无关，因为我在秋季入学，我在秋季懂得了师恩。 我是个很顽皮的孩子，却很聪明。被父母强扭着踏进校门，还记得只在校门里呆了一节课，就背着刚发的书跑回家。农村野惯的孩子，谁都不愿意死死地坐在那一巴掌宽的条木上。开学的头两天，我和家里，老师打开了游击战，送进来，跑回去，来来往往几十回，屁股打肿了，眼泪疙瘩也不掉一个。老师派了两个大个学生看着我，上厕所的功夫，我就将他们两个拐跑了，我说领他们去大肚蝈蝈，两个笨蛋，天都冷了，哪有什么大肚蝈蝈。可和我一样贪玩的他们，竟乖乖地和我一起逃了学，在大草甸上泡了半天。第三天，妈妈叫三哥陪我在学校，我在屋里，三哥在屋外。坐着坐着，我突然背起书包往教室外跑，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急忙一把拉住我，我就拼命的挣扎。三哥看见，以为老师在打我，就捡了块砖头向老师砸去。老师躲过去了，那砖砸在窗户上，玻璃被敲碎了两块。这次三哥替我挨了一顿结结实实的揍。我还是被妈妈送进了教室，我终于打开了开学两三天还没有打开的课本。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那就是目瞪口呆，书里那些美丽的图画吸引了我，书里那些动人的故事，深深地打动了我，我入迷了。妈妈说，我天生就是读书的坯子。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上了书，老师也喜欢上了我。那薄薄的课本，在老师的帮助下，我只用了一周时间，就可以倒背如流。读到小学五年级，我就把三个哥哥两个姐姐留下的比我还高的两大木箱书都看完了。我只记得，三年级时读了水浒传，老师和我边读边交流；四年级读了西游记，师生边读边讲给同学们听；五年级读了三国演义和红楼梦，老师喟叹诸葛亮，我却自比贾宝玉，想着林妹妹。那时自以为读了这么多得书，学富了五车，才高了八斗。老师同学和邻居都夸我是神童，自己也以为够神。那时并不知道，没有老师，自己是什么？什么也不是。 小学只读了五年，就赶上了文化大革命，我辍学了。 再度上学，那是三年后的秋天，我参加了公社初中升高中的考试，我只凭语文的成绩就考上了县城里的高中。很不好意思，那时数理化三科还没有我的作文分数高。 高中的班主任老师姓张（讳过老师的名字），他矮矮胖胖的，总是那一身深蓝色的中山装，一副“瓶底镜”，说话慢声拉语。第一印象，不佳，不痛快。 第一节课，作文。老老实实的老师，老老实实的教学，老老实实的内容，我却没有老老实实地去听。我坐在离张老师不远的地方，盯着他那令我炫目的高度近视镜，直迷糊。几次昏昏欲睡，朦胧中都看到了他从眼镜底下投过来的逼人眼光。那眼光分明在提醒我：注意！听讲！ 有生以来第一次被老师死死地盯着勉强听完了一节课，心里觉得窝囊。 作文课通常是两节连在一起上的：第一节一般是讲评辅导，第二节就是写作。老师将作文题目大大地书写在黑板上：为革命而学习。作文题目是赶形势的，那时司空见惯。大家不管干什么，都一定要和革命靠上边，不然就不是革命派，那时若不是革命派，就是另类。现在老师敢说，你是在为你自己而学，那时不敢。张老师在第一节课里讲的就是他不得不讲的为革命而学习的大道理，那也是我不得不迷糊重要原因。我烦，也不屑于老师的空洞说教。我突然萌生了一个念头：捉弄捉弄他。 我从四年级就开始写日记，即使在生产队里农忙时也从没间断过。再加上书看得比较多，积累了许多“闲辞淡令”，出口虽不成章，下笔千言却也不是难事。于是，我搜肠刮肚，绞尽脑汁，成就了老师留给我的第一篇作文：满满的十二页作文纸，近四千字。照这么写法，一本作文本只能写三篇文章，这对当时家庭很困难的我，不是一种划得来的事。 “看你怎么批？”看着科代表把收好的全班作文本交到了张老师手中时，张老师那满脸笑容，我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坏笑。 又是作文课。讲评课时作文发下来了，心中有鬼的我想象着老师在作文本上不知会不会写上“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之类的评语，怯怯地打开了作文本。啊！作文本的正格里一字一格装的是我的“蓝军”，正格外，批语栏，甚至字里行间，都挤的是满满的“红军”。狭窄间，字小如豆，若毛孔渗出的粒粒血珠；宽敞处，笔力遒劲，提纲挈领，如呕出片片殷红的心血。小到文字纠错，病句修改，大到段落调整，观点的表述，论据的取舍得失，都点评得很详尽。我的眼睛模糊了，泪帘外，那一处处情真意切批语，犹如一簇簇跳动的火焰，那是老师的满腔热情；那通篇的红墨水，朦胧中，融汇成弥弥血洇，流淌了，分明是老师的心血。 我被我的张老师深深地感动着。 我深悔少年时的无知。 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三四十年了，不知老师们还能不能记起我这调皮的学生。 我还是要真诚地对老师们说一句： 老师，我错了。 2006.9.10 教师节 ※※※※※※  【遥想当年】个人文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