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在脊梁上的家

五    道

    “家”——一个寓意温馨和美好的称谓；一个放松心境培植亲情的称谓，在这里人们可以卸去一身的疲惫寻找亲情和爱的慰藉。四壁徒空的是穷家，金碧辉煌的是富家，各种不同档次不同境遇的家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家。这是背在主人脊梁上，建在钢轨上的铁皮制成的家。

线路大修段这一称呼，是做为一名铁路员工的我所并不陌生的，但我却从未留意过除去父母和妻儿所在的家之外，还有这样一个线路工们称之为家的所在。也是机缘巧合，我有幸在不久前看到了他们的第二个家。那天在专用线取送作业过程中，我听到了几个线路工的对话：“回家赶快洗洗，这天儿也太热了，也不知道家里的给没给烧水，都快成泥猴儿了”。“要洗你洗，我可是没那力气，回去就饱饱的睡一觉，睡醒了再说”。“也不知家里的给做点儿什么吃食，我都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看着眼前这几个穿着黄马褂儿，背着不知名的工具的汉子，我觉得有些怪异，从他们胸前的路徽和古铜色的肌肤来判断，他们应该是线路工，可他们言语中所提到的家是个什么概念我就不得而知了。“是妻子和孩子的家？是父母所在的家？听起来倒象是他们共同的家。”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浅浅地笑“呵呵，管他呢，愿意谁家就谁家，这钩活儿干完我也回家”，我不禁想起了母亲准备的丰盛的晚餐。

调车机仍旧前行，线路旁三三两两地走着“黄马褂儿”，在机车沉重的喘息声里我看到了那群汉子口中的家，有几个同样穿着的汉子正在那里忙碌着。那是由几节破旧的客车体连结成的，建在钢轨上的家。每节车体的门口儿都放着角铁焊成的楼梯，窗户和门是开着的，透过开着的窗子能看到挂起来的白色蚊帐，在车组的一侧我看到了临时搭建的炉灶，那硕大的铁锅里应该是刚刚那些黄马褂儿口中的热水或者是什么吃食。看着他们所谓的家我不禁哑然失笑，这也能算是个家？也值得他们一路的向往和惦念吗？

趁着专用线上停留的待卸车组还没有卸完，等待取车的间隙，我跑到那群黄马褂儿中间，细看那个有趣的家。看着看着我不禁想起那首红极一时的《蜗牛的家》，“……我身上背着重重的壳，努力往上爬……”这群汉子的家和那蜗牛背上的家又有什么区别呢？站在不远处那个“黄马褂儿”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笑着朝我走来。“觉着新鲜？放着你的活不干，跑这儿傻笑个啥？”很明显，他看出我的装扮，也许看到刚刚我在机车上的笑。“啊，那边卸车呢，得等会儿。呵呵是挺有意思的，这就是你们的家？”“是啊，这就是我们的家”。黄马褂儿回头看着那炊烟升起的炉灶和那破旧的车体意味深长的说。接着转过来煞有介事地瞪着眼睛对我说：“你可别小瞧了它，我们背着它走过的路，比你家三代走过的路还长，它可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呢！”黄马褂儿用深沉的目光望着他们的家不无遗憾地说：“只是可惜，可惜它就要下岗了……”声音小的更象是喃喃自语。这时我手中的无线电里传来调车长的呼唤，我匆忙地应了一声，和黄马褂儿道了别，向我的机车跑去。

作业结束，带着空车回站时我又看到了那站在钢轨上的家，那里静得很，我看到挂在那窗子上的黄马褂儿在风中摆动；看到那破旧的车体和剥落的车漆；看到黄马褂儿们扛着他们的家走在深山和隧道里；看到高傲的铁龙在他们的身边飞驰……这是怎样一个平凡而又伟大的家呀！